2022年十月二十三号上午九点四十八分，清水路咖啡馆，窗外已经过了第49个行人，苏叶还是没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他选择低头喝一杯咖啡，美式，很苦。

苏叶是来相亲的，但是对来人的长相，年龄，职业，一无所知，荒谬到他都觉得有些正常了。

而立之年，这是母亲少有的拜托自己相亲。父亲的早早离去，成家是母亲对自己为数不多的盼望，所以哪怕仅仅是为了让母亲宽慰，他也愿意来这一趟相亲。

虽然，他觉得爱情和相亲这两个命题并不相容。

哲学家阿兰.巴迪欧曾提出过这样一个概念：爱情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因为只有在爱情中，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会不求回报的付出和奉献。

众所周知，想要实现共产主义很难。而相亲某种程度上是取舍后的结果，这意味着妥协，精诚合作尚不能共产，更何况是妥协下的产物？

在母亲不知道的过去，其实苏叶有过喜欢的人，是他的高中同班同学—姜白芷。

准确的说，是暗恋。

少女明媚似阳光，喜欢没有道理，可能是因为那天阳光正好，她穿着白色连衣裙。也可能是刹那回头，风吹乱了发丝很动人......

苏叶暗恋了三年，但因为很俗套的原因，一直都没有表白。对，就是那种很俗套的原因，姜白芷家境很好，好到，你会很明白彼此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暗恋从高三到大二，戛然而止。

大二那年姜白芷意外的被一名大导演去学校挑中做演员，一炮而红，当苏叶从铺天盖地的新闻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

他真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从这开始苏叶发奋图强，三年修完学分，留校任教，又接着读研考博，出国做访问学者，一转眼便到了三十岁，而现在他是京华大学哲学系教授苏叶！

其实苏叶，有问过自己，努力是因为觉得这样可以距离她更近一点，还是只是转移注意力。

这曾经是个有意义的问题，但人到中年，答案已经不再重要。

想到这里，苏叶不由莞尔一笑，不愧是上岁数的大叔，就爱回忆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咖啡馆外，一辆阿尔法悄然停下。

姜白芷面色平静地合上了剧本，顺手带上帽子和墨镜。

“姜姜，确定不用我陪你一起下去？”闺蜜兼助理赵晚柠在一旁担心道。

“不过是应付一场相亲，值得那么兴师动众？”

赵晚柠直接给一个大拇指，“不愧是冷面御姐，果然霸气，我这不是怕你上去就掀桌子被人揍吗？”

姜白芷给了自己闺蜜一个大白眼，不过也确实如赵晚柠所说，她准备在几分钟内结束这场相亲。人到三十，这是母亲第一次安排相亲，她准备给个面子，但也仅限给个面子。

她并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在圈里这么多年，她见识过很多恩爱夫妻破裂，这造就了她对感情格外慎重，她觉得只有在长久的相处之中才能选定另一半，而相亲，她从心里就觉得不靠谱。

在人群中，姜白芷很快搜索到了苏叶，出于身份的敏感性，对方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有对方的一张照片，除此之外，她也只知道对方和她年龄相仿，是京华大学教授。

“苏先生，你好。”

苏叶被清脆的声音打断了遐想，当起身抬头看见对方的装扮，他不由抿嘴，这姑娘是多不想来相亲啊。

鸭舌帽，大墨镜，口罩，遮的叫一个严丝合缝，好像大明星出街一样。

“你好，不知道怎么称呼。”

但苏叶倒没有多生气，毕竟两人的心思是一致的。

“抱歉，苏先生，接下来的话可能会令您生气。但避免有更多的误会，我觉得其实还是早点说明比较好......”

“你想说其实并不想来相亲？”

这突兀的一句话给姜白芷整不会了......

但瞧着苏叶面色平静的样子，她的内心又有一种难言的放松。这场相亲，对于对方来说其实就是一场无妄之灾，毕竟从还未开始她就抱着拒绝的心。而看样子，对方似乎很好说话。

“苏先生不生气？”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抗拒这场相亲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亦或者抗拒相亲本身，不论哪种，理由都足够充分。”苏叶含笑，“再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也不想来这场相亲？”

姜白芷愕然，随即轻笑。不论这句话是真是假，对方实际上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哦？”

“有位我喜欢的演员曾经说过，真正的爱情需要真心，忍耐，缘分才能得到。我很认同，但这些，可能和相亲，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并无交汇，无法展现。”

其实苏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说不定在对方心里会觉得自己刻意在装斯文，可能是面前的这一双眼睛份外好看，甚至还有一丝熟悉。

而对面的姜白芷明显一愣，但她并没有从苏叶眼中瞧出一丝异样。

十二年前，有一部电影，里面有这样一段台词：爱情是没有技巧的，有的只有真心，忍耐和缘分，真正的爱，一定不是瞬间的感动，而必然是恒久的一种委身，彼此成就，彼此牺牲，彼此成全......

那是她的出道作品，这是她的台词。

而今，却以这样的方式听到。

如果放在电视剧中，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桥段。可现实不是电视剧，但不可否认，姜白芷内心还是掀起了一丝涟漪......

“苏先生，谢谢你的理解，祝福你早日找到爱情。”

“谢谢，再见。

“再见。”

咖啡馆很小，三两步就走到了车前。

但姜白芷在进车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回了下头。

咖啡馆内三三两两情侣，玻璃窗前，阳光洒在苏叶脸上，他正端着咖啡杯低头轻啜，看不清面色，但大概可能是温和的。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但她很快就将这种感觉驱散出脑海。

临上车前，姜白芷打开微信，快速打了一行字：妈，对方人很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


凌晨五点半，姜白芷突然闯进了苏叶的房间。

然后苏叶整个人都是懵的穿上衣服，骑上电动车，载着姜白芷不知道目标地朝前驶去。

直到电动车停留在一个观星塔前面，苏叶才知道在庄园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座建筑。

可直到登上塔顶，苏叶依然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但清晨的凉意已经足够让他清醒。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座专门的观星塔。”

姜白芷一脸得意，“难道你忘了，这里有一个很爱看星星的人嘛？”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叶就又想起了姜白芷那句，从小时候起便独自照顾整个星辰。

“以后我陪你一起看星星。”

“好啊。”姜白芷并没有察觉到苏叶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开心，以前她拉着赵晚柠陪她的时候，这丫头熬夜刷剧倍精神，看一会星星就直接周公梦游，破坏兴致。

“这也不枉费我在这儿建一个观星塔，以后就有伴了。”

“你建的？”

“明哥和晴姐很关照我，但我也不会拿着他们的偏爱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说到这，姜白芷一脸傲娇，“摊牌了，我不装了，其实我是个小富婆，这农庄我可是有股份的。”

“从明哥说清欢小院是你独属的小院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只是你怎么会想起来投资农庄？”

“这说来就话长了，简单点来说，明哥是沪城人，为了爱情来到京城，但吕姐本身就比较忙，明哥就提出主动照顾家庭陪着孩子。这么一来正常的工作就不方便了，而明哥也有客户资源就想着开个农庄，时间自由方便照顾家庭，当时差点本钱，我就顺便帮了下忙。”

姜白芷确实不想在这上面多提，她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转口就问道，“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拉你来这里的原因？”

“当然好奇啦，那会你站在我床头喊我起床的时候，我人都傻了。”苏叶都有些无奈，有些时候这姑娘是真虎呀，他都不敢想如果自己不穿睡衣，睡觉姿势贼丑该怎么办。

姜白芷不由哈哈一笑，她有点后悔，为啥当时没把苏叶那副又懵又可爱的样子给拍下来。

“还不是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谁知道你睡的那么死。好了，不说这些，你现在往前看，看到了什么？”

按理说观星塔很高，足有八九米，视野会很开阔。但今天刚好有雾，天色还未大亮，什么都看不到。

“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是啊，天亮之后会很漂亮的。”

苏叶有些愣，但紧接着反应过来，这不是喜剧之王里星爷和柳飘飘坐在大海边对话的台词嘛。

“你把我薅起来，就是想让我看日出？”

“嗯呢！”

苏叶有些诧异姜白芷的想法，但下一刻姜白芷就给出了解释，“我是想告诉你，婚姻虽然可能看起来乌漆麻黑，但当你遇见你的天命之女，步入婚姻，你会发现很美好的。”

此时，苏叶如何不明白，姜白芷今天看似突发奇想的看日出是因为自己昨晚那番恐惧婚姻的言论。可这傻姑娘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药，如果可以和她在一起，哪里会恐惧结婚，是唯恐不能早点结婚。

但不管怎样，苏叶内心觉得暖暖的......

一直到七点，太阳完全升起。

苏叶忍不住道，“冷吗？”

“有点。”

“饿吗？”

“也有点。”

“那咱们回去吧。”

......

骑着电动车返程的路上，苏叶才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区域应该是在农场的果蔬区。刚才天色昏暗看不清的果树，搭在架子上的蔬菜全部都显现出来。

就在苏叶专心驾驶的时候，姜白芷却忽地拍拍苏叶，示意停下。

“怎么了？”

“这有好多鲜花，我想采摘一些回去做插花。”

苏叶停好电动车，有些惊诧，毕竟插花是一项很耗费时间又很安静的工作，总觉得有些和姜白芷不搭配。但仔细一想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插花也是享受生活，热爱生活的一种表现方式，这个就很姜白芷了。

“你去大棚干什么？”

苏叶停下脚步，“你摘花，我也做点事情，干脆摘个黄瓜。”

“早上加个菜，拍黄瓜？”

“不是，我是突然想到了个典故。作家余华和莫言老师，和史铁生是好朋友，两人路上偷了几根黄瓜，到史铁生家里水缸一洗就给史铁生吃，史老师咬了一口嘎嘣脆，说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新鲜的黄瓜。莫言老师嘿嘿一笑，说从摘下来到进你嘴里都没十分钟。今天我也效仿一下余华老师，看看明哥能不能吃出新鲜劲。”

姜白芷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是该说苏叶活泼还是一肚子坏水......

当苏叶摘了四五个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出来，姜白芷也摘花摘的差不多了，手里满满地一大捧。

这一捧中，有几枝白色的花格外显眼，说是白色也不太准确，花瓣上还夹杂着粉色，是白非白，是粉又夹杂着红。相比较其他或是大红或是纯色的花就有些出挑了。

苏叶不由指着这些花问道，“这是牡丹或者玫瑰的一种吗？”

姜白芷摇摇头，笑而不语。

“那它们是什么花？”

姜白芷笑意盈盈道，“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女生教会了男生认识一种花，那么以后这个男生只要看见这种花，就会想起她？”

“啊，还有这种说法？”

苏叶面上还保持着平静，可一颗心早已坠入谷底。姜白芷是在暗示些什么？是因为自己这两天太主动，让她不舒服，她才会这样委婉地提醒自己吗？

但瞧着姜白芷的表情，又好像是一个正常的玩笑，可苏叶不敢赌，他怕自己拿捏不好分寸，让这段关系无疾而终。

“在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出发，不然你的黄瓜就不新鲜喽。”

苏叶将脑海中的思绪万千瞬间压了下去，他不想让姜白芷看出异常。

“坐好了，我们出发。”

此刻，天气很凉，但凉不过苏叶的心......


“很棒的一节课，听得我都想重读大学了，这群学生有你这样的老师真幸福。”

此时已经下课，姜白芷和苏叶在学校未名湖散步。

听着姜白芷发自真心实意的夸奖，不善交际的苏叶面色羞红，“真有你说的这般好？”

“苏老师可以放心骄傲！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很少夸人！”

姜白芷没有吝于夸奖，说实话她真的对苏叶印象很好，那天相亲得体的退让，今日上课时的学识风采，再加上老同学的身份加成。

“真是可惜了，高中的时候我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竟然还有苏教授这样优秀的人，只记得你成绩很好，一直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

苏叶心头一颤，他一直坐在第五排靠窗，是因为姜白芷每次选座位都是坐在第一排走廊，斜视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姜白芷的背影，而又不引人注目，这一直是他的一个小秘密。

“那会我就是个书呆子，除了学习也算泯然众人，不被注意到很正常。”

姜白芷有些诧异地看了苏叶一眼，她没想到给她初印象很自信大方的苏叶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她并不准备多问，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她学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分寸。

她决定换一个话题，“苏教授，你怎么想到会在课堂上提到那样的一个问题？”

“死亡嘛？”

“是的。”

“在西西弗斯神话这本书中，开篇第一句话写的就是哲学的存在的意义就是解决自杀。”

“啊？”姜白芷是真的有些惊呆。

“我们坐下慢慢聊。”苏叶指着湖畔的座椅，“这句话点明了哲学存在的意义之一，但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我先讲个有关洞穴的故事，这个故事来自苏格拉底，说有这么一群人生活在洞穴中，他们带着镣铐，不能转身。在他们身后有一团火，火光将他们的影子以及其他物体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他们以为这就是世界的全部。

可是有个人挣脱了枷锁，离开了洞穴，他看到了太阳，看到了世界。于是他想回去告诉同伴，这个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可是同伴不信任他，觉得他在胡说八道，甚至还要帮他重新带上镣铐，让他继续一起呆在洞穴里......”

“所以你想做那个离开洞穴的人，想将真实和智慧传递给大众，我想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喜爱哲学了。”

“这的确是吸引我喜爱哲学的原因，但支持我一直努力的却是因为一个人。”

姜白芷挑了挑眉头，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一个不太美好的故事，改天有机会讲给你听。”苏叶浅尝辄止，“姜老师，见过了大学教授的课堂生活，要不要见见教授的私下生活？”

“看来有安排哟？”姜白芷挽了下头发。

“明天我没有课，一日游怎么样？”苏叶面色平静，实则内心惴惴不安。

这还是他第一次约女孩子！

不过看来第一次运气都不会太差，姜白芷几乎没有犹豫，“好啊，明天九点我们学校门口见。”

......

回到家里，苏叶打开音乐播放器，放了一首There are in love。

这是一首老歌，电影《侠骨仁心》的插曲，梁朝伟和李嘉欣主演。在电影中有这样一个场景，某个午夜，两个互生欢喜的人，走到对方房门口，暗自驻足，但最终都没有敲开那扇门，说出那句我爱你，只能在房间内各生落寞，而此时插曲响起。

在这样的场景下，在苏叶看来，这首歌被赋予了某些东西，苏叶听，就是想告诉自己要勇敢一点。

但勇敢后，他内心并没有底，这个时候必须要找狗头军师参谋一下。

电话打过去，是一个明显还不清醒的声音。

“老张你怎么回事，还没睡醒？”

床上的张忘忧有苦难说，总不能说为了哥们的爱情，他陪着七八个大汉到半夜吧，虽然他也有点乐在其中。

“打电话干嘛？”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嗯？”张忘忧瞬间清醒，“你这真是遇见真爱了，动作这么迅速，你怎么做的？”

“你不是说第一步要先让对方了解自己，我在想我们总是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优点，可我想了下，我除了对哲学有一些了解，其余也没有太拿的出手，所以我就好好准备了一节课。”

说实话，听到这，张忘忧觉得自己兄弟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哪有女孩子会喜欢那些深奥的东西啊！还她妈上课！离大谱！

“那你怎么做的？”张忘忧是硬着头皮问出的这句话。

“你知道我的研究方向是中外哲学的比较，所以我就选了儒学中比较通俗易懂的‘心学’，他不像道家思想中的无为脱离地气，也不像禅宗思想多佛偈名词难以理解，最重要的是‘心学’和西方宗教哲学类似，都是在讲从一个更宏观的层次中超脱，方便我引经据典，展示学问......”

张忘忧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自己这哥们，你说他傻吧，他还知道针对性，你说他有心眼吧，这根子都错了，心眼再多又有什么用？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苏叶有些忐忑，“老张，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这女孩整体反应怎么样？”

“应该挺好的吧，我们聊的很开心。”苏叶想着两人在未名湖旁躺椅上的聊天。

“嗯？”

张忘忧人都迷茫了，莫非自己这兄弟就碰见了一个就喜欢书呆子的？

“那就证明你做的没问题，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张忘忧决定不再纠结，爱情这道题，他也只是个半吊子啊！

“我约她明天出来玩，她同意了。我寻思着已经展现过我的优点，是不是应该再展示下我平时的生活，让她对我了解的更深入。同时还想问问，我第二步要做什么？”

“明天先好好带她玩，下一步先不急。我昨天游戏通宵，困得要死，你等我睡会觉，脑子清醒下再给你想想你下一步做什么。”

挂了电话的张忘忧，立马清醒了！

他突然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感觉，明明是菜鸡的兄弟，竟然才认识两天就可以约妹子出去玩，这再等两天，他这进度都跟不上了！

想到这里，张忘忧立马登上小号，找了两张网图加了个忧郁滤镜发到朋友圈，并配文写道：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与我粥可温......

叮，微信立刻弹出了袁浩的点赞提示。

......


厦大拍摄现场，剧组角落。

苏叶和鲁明光明正大地在一旁摸鱼，作为跟组编剧，若非导演要改台词或者改剧情，鲁明其实很悠闲的。而苏叶更不用说了，他就是一帮忙的。

而经过这四五天的相处，两人已经份外熟络。剧本已经整理的差不多，可能还有一些需要临时调整的，但到时候再说就行。

只是苏叶看似是在和鲁明闲聊，但目光却总是时不时地看向人群中那个人影，那是他唯一的焦点。

“喜欢小姜？”

一旁的鲁明只是不善言辞，又不是傻，当然，能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件事，那确实不善言辞。

苏叶有点愣，但看着鲁明真挚的目光，他并不想撒谎，喜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于是含笑点了点头。主要可能也是更自信了吧，一个多月前他和姜白芷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而现在说两人是多年好友都有人信。

“挺好，苏教授你和小姜郎才女貌，很登对。”

苏叶却叹了一口气，“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南风知我意，只希望能早日吹梦到西洲。”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出自西洲曲，大概意思是希望南风知道我的情意，让我的情意能到我心爱的人身旁，让她早点明白。

“不要那么悲观，我觉得小姜不是不明白，只是还没有想清楚。”

苏叶心里一紧，暗恋就是这样，怕对方知道，又怕对方不知道，更害怕对方知道却假装不知道。

如果是最后一种，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其实就是一种委婉的拒绝，给对方一个体面。

鲁明作为过来人，看了一眼苏叶的神色，马上就明白了苏叶的想法，然后连忙拍了拍苏叶肩膀，“别多想，我的意思是她需要一段时间明白自己的心。”

这个安慰并没有好很多，但苏叶也只是一瞬情绪有些低落，马上就调整了过来。他喜欢姜白芷，早就预想过各种结果。

“女人是不能等的，越等越晚，越晚越担心，到最后会发疯的。但我们男人等一等怎么了，谁叫我们是糙男人呢？”

“鲁老师也喜欢王家卫？”

“呵！谁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个文艺青年？”

苏叶低头一笑，鲁明说的那句话出自王家卫的重庆森林，意思是男人不能让女人等太久，因为女人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一个男人让女人等太久，可能这个女孩就会彻底离开你。

“好了，苏教授，不要太担心。小姜应该是喜欢你的，我和小姜共事了很多年，小姜是一个很敬业的人，连续几天拍大夜戏都没问题。可自从你来了之后，恨不得天天早点下班，陪你去吃夜宵，我就不明白，那夜宵有这么好吃？还是是冲着人去的？”

“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就在此时，苏叶的手机铃声响起。

“不好意思，鲁老师，我先去接个电话。”

......

结束完戏份的姜白芷，马上就兴高采烈地朝着苏叶走过来，这两天拍完戏份让苏叶现场点评演技，已经成为了她的新乐趣。

只是刚走近，就看见了苏叶一脸歉意的样子。

姜白芷心里顿时一咯噔，“出什么事了？”

“临时接到电话，我们院里要去英国剑桥大学做学术交流，本来团队里是没有我的。但剑桥学术交流委员会跟我师兄打电话，特别希望我随队出访。所以......”

“什么时候走？”

“可能要马上，下午我要先赶回京城，然后需要为这场交流提前准备一些资料，后天一早随队一起出发去英国。”

姜白芷忍不住嘟囔道，“明明说好要待一周的，结果马上就要走。”

苏叶莞尔，这幽怨的语气，让苏叶忍不住想去霸王别姬里哥哥张国荣那句特别经典的台词：说好的一辈子，少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一分钟都不叫一辈子。不过他和姜白芷不会是段小楼和程蝶衣，他俩有光明的未来。

“好了，怎么好像小孩子一样，说好的一周，不是明天也就到了嘛，还在这斤斤计较？”

“不一样！”

姜白芷莫名地心里很烦躁，明明离别对于成年人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再说她和苏叶也不是不见了，不联系了，但她就是很烦。

“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问题让姜白芷无法回答，她自己都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硬掰道，“以前咱俩离的远，最起码还是在国内，但这次你要去的可是国外。”

听完姜白芷的回答，苏叶下意识地就想回答：又不是联系不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即使相隔万里，两人也可以打电话通视频......

但好在苏叶还没有木讷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姜白芷此刻的小脸就像苦瓜一样，这和平日里的她根本不符合。只是一场正常的分别，而且还不是不告而别，烂漫又自由的姜白芷会因为一场这样的分别份外低落吗？

想到这里，苏叶虽然也有分开的不舍，但他更多的是开心。

常常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而他，好像已经开始看见回响了。

“都要分别了，你还能笑的出来？”

苏叶大胆地揉了揉姜白芷的脑袋，“我是看你好像小孩子一样，才觉得好笑。好了，只是一场分别而已，而且你忘了你说的那句话？飞机飞走了，但它还会飞回来的哦。”

一刹那，姜白芷的烦躁在苏叶温柔的目光中烟消云散，她好像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些焦躁了，是这种不可控性，明明苏叶这一刻还在她身边，但下一秒可能就会离开。

但苏叶的目光告诉她，他一直都会在。

“这次过去学术交流需要多久？”

“时间可能要久一点，大概两周左右。”

姜白芷有些低落，“本来还计划和你一起过圣诞节，看来计划要泡汤了。”

“在英国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啊，祝福可是能跨越千山万海的。”

“就你最会说。”

“有时间我去电影《诺丁山》的取景地去看看，给你拍照片。”

“拍的不好，我可是会生气的！”

“知道啦。”

......


下午两点，剑桥郡。

剑桥大学并不在伦敦市区，而是在距离伦敦数十公里之外的剑桥郡，这是一个拥有10万人口的大镇。

在这里苏叶生活过一年半的时间，但这里对于苏叶来说，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是因为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陌生是当时的苏叶除了上课就是在写论文，除了宿舍就是图书馆，就连这镇子里他都很少来过。

当然，那时的他异国他乡举目无亲，也不够坦然自信，自然没有多少社交，所以学术便成了最好的寄托。

那段日子，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只看到苏叶的勤奋，但只有苏叶知道自己有多辛苦，可他不准备对任何人说，低谷，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就好。

所以，在和以往的剑桥大学同事寒暄后，苏叶就选择一个人出来走走，故地重游，他有非常多的感受。

沿着康河，亦或者叫剑河，苏叶缓缓地走着。这个时间节点的英国气温比较冷，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所以即使入目仍旧是郁郁葱葱的植被，依然难掩萧瑟。

这萧瑟，可能是冷空气造成的。

紧了紧风衣，走累的苏叶选择坐在躺椅上，盯着平静的湖面，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姜白芷。

其实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姜白芷就是她心里的光。他那会儿根本就想不到有一天会和姜白芷重逢，甚至有现在的亲密关系。但是只要在脑海里幻想着那些万一，那些万一包括：和姜白芷在某个午后一起散步，一起晒太阳，在一起做饭，一起登山......正是这些万一，看不懂英文单词的吃力，浩如烟海般文献资料的无力，异国他乡只有一人的孤独，就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其实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不需要真的实现幻想，只要有个希望就够了。

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幸运的，竟然曾经的幻想已经实现了一部分。

想到这里，苏叶笑了，此刻他特想给姜白芷发个消息，即使此时的姜白芷和她并不是在同一个国家，即使他们跨越着八个时区的距离。

那些无法对人言语的低谷过去，那些曾经的窘迫胆怯，已经都不重要了，在此刻只是化成了一句：白芷，我正在康河边坐着，突然就想到你了......

但苏叶却又把打好的字删掉，因为他觉得描述并不准确。

钱钟书先生在书籍《围城》里是这样定义‘想到你’的：我们一天不知道要想多少人，亲戚，朋友，仇人，以及不相干的见过面的人。人事太忙了，不许我们全神贯注，无间断地怀念一个人。其实很多时候，不过是念头在身上瞥过而已。

而对于‘想你’，钱钟书先生是这么写的：记挂着他，希望多跟他接近。

而他对姜白芷可不是‘想到’，就是‘想你’。

因为丁达尔效应，光就有了形状。而因为爱，所以才会想念。

“白芷，此刻坐在康河边上，突然有点想你。”

打出这句话，苏叶合上了手机，此时的他心境格外平和，可能也是这平和的气场，竟然吸引了好几只鸽子飞来。这里的鸽子因为常常被喂养的缘故，并不怕人，三五成群旁若无人地在苏叶面前走来走去。可惜苏叶手中没有面包屑，不然肯定会喂一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还没等苏叶享受这平静的时刻多久，视频电话的铃声直接响起。

苏叶有些手足无措，刚才发出那句话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但姜白芷直接一个电话过来，搞得他还有点莫名的小尴尬。

这女人是不懂浪漫嘛？此时此刻不应该沉浸当中吗？

“啊，你肩膀上竟然落着一只鸽子？身边也有！不是吧，你不远万里飞到英国，原来是去学梁朝伟啊！”

苏叶莞尔，看着咋咋呼呼的姜白芷，他明白刚才那句话根本就没让这姑娘内心有一丝涟漪，真是直女！不过这样，也让苏叶放松很多。

姜白芷提起梁朝伟，是因为这位忧郁影帝有一个很出名的梗：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随意去机场买一张飞往伦敦机票，什么都不带，在伦敦广场喂几小时鸽子，再选择最近的一班航班飞回来，突出的就是一个潇洒。

“这的鸽子都不怕人，之后有机会我带你一起来。”

姜白芷也就是看着没事，其实她内心早就心潮澎湃了，苏叶短短的一句话，让她一点困意都没有，甚至直接打了这个视频电话。

“你去剑桥不是学术交流吗，怎么还有时间出来看鸽子？”

“这种属于大学之间的学术交流，并没有那么严肃。上午我们已经开过一场会，未来两周内京华大学和剑桥大学双方会轮流举办公开课，做一些学术讨论，剩余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听起来好像是去度假，你在国内的时候也要去上课，只是把地点换到了国外。不像我苦唧唧，每天都要拍戏到很晚，我这才刚刚收工。”

“我们在国外上课没有像国内那么轻松，既要让自己的课在学术层次新颖一点，毕竟是代表京华大学国内最高学府的门面。还要保持通俗和轻松，让更多的学生接受，这样才能保证学生的口碑。”

姜白芷瞬间就担心了起来，“听起来好难，你有没有压力？”

“姜小姐，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忘了鲁老师对我的评价了，学贯中西，一代大家！区区公开课能难得到我？”

瞧着苏叶这副轻松的样子，姜白芷就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不过要是别人看到苏叶这副样子，肯定会惊讶，毕竟苏叶一向很谦虚的。

“那你什么时候讲课，我也想听听。”

苏叶想了想，“后天下午两点，那会国内差不多九点多十点，会不会影响你休息？这种公开课一般会录像，可以等事后再看。”

“那怎么行，只有现场同时才有感觉。而且我这人很幸运，有我和你同在，你就放心讲吧，肯定能震惊四座！”

苏叶哑然失笑......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但觉得很好......


晚七点，有晴山庄。

苏叶在车上远远地就看见门口有个人站在门口，这个应该就是吕姐的老公高明。

这人确定下了车牌号，“苏叶？”

“明哥，是我。”

高明直接上车，“好嘞，我给你指路，直接往前走。”

苏叶点点头，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从上车开始高明就一直在暗暗打量他，准确的说是光明正大的打量。

实际上，高明确实对苏叶很好奇。第一，抛开赵晚柠，这是小姜第一次带朋友过来玩。第二，姜白芷竟然让苏叶住进自己的独属小院，要知道那个小院不对外营业，往常也是只有姜白芷和赵晚柠居住，现在竟然会让一个男生住进去，这很难不让人联想......

“明哥，我身上有啥奇怪的嘛？”

“哈哈，没有，开车过来很累吧？”

“还行，不到三个小时。”苏叶不想让话题冷场，就又说道，“明哥，你这个山庄名字起的有意思哦。”

“嗯？”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苏叶笑道，“明哥这是处处想着晴姐啊，这个山庄虽然晴姐不在，但因为明哥的思念，晴姐一直都在。”

闻言，高明瞬间乐了，“不愧是教授，我还真没想那么多。我是沪城人，那一到梅雨季节就阴雨连绵，下个不停，所以我特别喜欢晴天，做了这个山庄，就起名有晴。”说到这，高明顿了顿，“但以后，我宣布我是为了吕晴才起的这个名字，这个诗句典故好啊！”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也因为这个由头两人一瞬间好像熟络了蛮多。

“苏叶，我就叫你小苏好了。你人真有意思，怪不得小姜会愿意带你过来玩。”

“嗯？”

“往常都是小姜和小赵那丫头过来玩，你还是她第一个带过来的朋友。”

如果你察觉到在喜欢的人心中，会怎么样？当然是喜悦啊！

苏叶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还是谦虚道，“可能是白芷比较忙，平常也没有时间带朋友一起出来玩，这次也是因为有一个月的时间体验生活。”

高明却直接摇摇头，“小苏，我认识小姜很久了......”

这是一个余味悠长的尾音，苏叶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当苏叶想要再问的时候，高明却转移起了话题，“小苏，现在天气逐渐转冷，我们也进入淡季，几乎没有客人。所以你和小姜这两天可以在这里放心地玩，不用担心什么。咱们这个农场分四个区域，果蔬区，牧场区，住宿区，娱乐区，明天就让小姜带你好好转一转。”

“嗯嗯，谢谢明哥。”

车子在高明的指示下，在一个院子门口停下，园子的牌匾上写着：人间至味是清欢。

就只是这一个牌子，苏叶瞬间就爱上了这里。

“小苏，我就不进去了，小姜可能要晚上十二点才能到，你早点休息。”

苏叶点头，进了院子之后，发现这是一个仿古四合院的建筑，有入户影墙，布局主屋是三间厢房，中间是客厅，两侧耳房是卧室，西厢房布置成了书房和活动室，东厢房是开放的是厨房和餐厅，院子里还有个小亭子，整体环境很不错。

稍事收拾之后，苏叶径直去了餐厅......

晚上十二点，姜白芷到达了山庄。

明明先前走的还是很快，但靠近清欢小院的时候，姜白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自主地就把脚步放缓了。

是不想让苏叶发现自己急切的心情？还是怕脚步声打扰到苏叶休息？

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在姜白芷悄悄推开大门，透过厨房窗户看见苏叶的时候戛然而至。

厨房里灯不大，可很亮。

但怎么会有人在厨房里看书啊？

灯光下的苏叶不时地翻过一页书张，恬然安静......

姜白芷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她是知道苏叶的习惯的。在某次暴露自己晚睡赖床之后，她还嘲笑苏叶老年人作息，晚上十点就睡，早上七点就起床。

但现在，都十二点了呀。

是啊，都十二点还不睡，在等什么呢？

这么多年，自己身边有很多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即使灯光大亮，光线浩浩荡荡，可根本什么也照不亮，你不会觉得身边有很多人，你只会觉得只有你自己，你没有同类，和这个世界很割裂......

可此刻，姜白芷很确定这世界那么多人，是有一个人为她而来，是有一盏灯为她而亮的！

“你回来了？”苏叶无意识抬头，发现院子里竟然站了一个人。

而这声音也打断了姜白芷的遐思，好在她可是视后，面上看不出心里的波涛汹涌，“是的。”

“饿不饿？”

苏叶的语气就像和姜白芷是老夫老妻一样，寻常，平静，可又透露着关心。

“有点，在飞机上就简单地吃了一些。”姜白芷像是想到什么，忽地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做饭吧？”

“我在厨房里找了一圈，只有青菜葱花鸡蛋和一点猪肉，阳春面吃不吃？”

“还看不出你有这个手艺啊，那我要两个煎蛋！”姜白芷倚着厨房窗户，双手拖着下巴，用激动的语气掩饰着刚才的情绪。

苏叶极其温柔，“好。”

阳春面的制作工序极其简单，用酱油，蚝油，猪油加一点点盐，再放入葱花，放入碗中，当做底料。

大火烧水，水开，下入面条，面条煮熟。在碗中加入面汤，化开底料。再将面条捞出，摆入碗中，放好煎的鸡蛋，一碗阳春面就正式做好。

“尝尝味道。”

“闻着就好香啊。”姜白芷一脸沉醉，“那我就不客气了！”

裹着猪油香的面条刚入嘴，直接在味蕾爆炸，在深夜吃碳水太满足了！一口面汤入腹，暖意直接将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

“好吃！”

苏叶满足地点点头，这是对他最好的褒奖。他其实是不善言辞的，即使在姜白芷面前已经刻意很多。他可以今天中午草草地在食堂吃几口饭就赶来，可以即使疲惫但仍然等到十二点为姜白芷做这碗面，但这个过程中的急切，思念，他却根本说不出口。

但他此刻很知足，因为姜白芷吃的很香。

简单的一碗面，却同时温暖了两个人的心......


一天后，京城时间，晚上十点。

收工完姜白芷就火急火燎地赶回住处，终于赶在十点前打开了平板，画面上正是苏叶。

一直跟着的赵晚柠有点无语，“姜姜，你这么着急赶回来，我以为你是累了急着休息，敢情是要和苏教授开视频啊。”

“傻姑娘，你看仔细点，苏教授是在剑桥大学讲课。”

赵晚柠凑近观看，然后一脸懵逼，“苏教授说的是英文？”

“在剑桥给外国学生讲课，肯定是要用英文。”

赵晚柠吐吐舌头，“学霸的世界我不懂，告辞！要不要我给你叫个水果沙拉，你还没有吃晚饭。”

“没事儿，不用管我。冰箱里有黄瓜，我等会啃根黄瓜就行。”

“那我就不打扰你和苏教授的另类约会了。”

姜白芷根本没在意赵晚柠的打趣，此时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苏叶身上。正如赵晚柠所说，苏叶是在用英文讲课。她的英文水平其实可以的，但苏叶会涉及到大量名词，如果不仔细听她也会听不明白。

没错，她是懂英语的。

而此刻，剑桥大学，伦敦时间下午两点。

苏叶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西方哲学发源于古希腊，在古希腊普罗泰戈拉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显然这是主观唯心主义，而后苏格拉底有所完善，他说‘有思想的人是万物的尺度’，在遥远的东方，有为叫王阳明的先贤提出‘我心即宇宙’。在东西方哲学的历史上，存在着惊人的相似......”

在台下的辛夷频频点头，他对苏叶的讲课很满意。也只有苏叶在剑桥进修，同时精通东西方哲学史，才能信手拈来各种典故，对东西方哲学思想进行对比比照，并能够重新解构，得出新义。

但同时他也有些牙疼，小年轻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此刻他怀里正有一部手机，没错，他就是姜白芷能够看到这场课的工具人。

不过，也真甜......

苏叶的课程进行的很顺利，这固然是因为他有丰富的积累，更重要的是在课前他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很快课程就进入了尾声，这场公开课即将结束。

“通过以上对比，我们发现先贤们对于哲学的思考方向惊人的相似，而我们在学习的时候，遇到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前人好像已经把问题都想完了。但对于哲学这门课程来说，并不是。哲学讨论的东西可能是固定的，不像知识史是累积的，进化的。但我们需要讨论它在不同语境中，不同社会环境中的变化和含义。哲学，永不过时！”

全场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是对苏叶学识的肯定，也是因为苏叶最后一句话的鼓舞。

苏叶微微鞠躬，“谢谢大家的掌声，接下来是自由提问时间，有问题的同学可以举手示意。”

“苏教授，首先欢迎您重新回到剑桥，我有幸看过王家卫导演的电影《一代宗师》，对里面描述的三重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很感兴趣，您精通东西方哲学，如果要用西方哲学解读，您会怎么解读？”

苏叶瞧着提问的这个同学，金发碧眼，明显是一个外国人，不由笑道，“你能看王家卫导演的电影，说明你很有品味。”

课堂内笑声一片，一些华夏留学生更是与有荣焉。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请允许我叉开一点话题，当然也是我的一些私心，希望大家能够多了解一些东方文化。在华夏，三重境界是一个很有趣的命题，在很多地方都有应用。

比如治学，我们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意思是要想成就事业，必须要有目标。第二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意思是要想求学必须刻苦，废寝忘食。第三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意思是必须专注，反复追寻研究学问，才能有所得。

再比如人生，禅宗大师青原行思提出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指的是我们涉世未深，为人纯真，看待一切都是事物原貌。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指的是红尘俗世，一切都如雾里看花，分不清真假，我们要用心体会这个世界。第三重：，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意思是一种洞察世事后的返璞归真。

甚至就连喝酒，我们也有三重境界。第一重：呼朋唤友，美酒佳肴，杯盘狼藉。第二重：三五好友，二三小菜，谈天说地。第三重：月下独酌，以月光下酒，对影成三人。”

讲到这里，苏叶顿了一下，台下立刻响起掌声一片，尤其是以华夏留学生最为兴奋，这是他们耳熟能详的文化，但却并不一定能说出来，可是苏叶却能！

苏叶压压手，示意大家平静，“话题叉开的有点多，回到那位同学刚才的话题上。这个时代的我们都有或多或少的存在焦虑，存在主义告诉我们只有我们的自由意志才能定义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定义自己，这叫见自己！人生来有罪，宗教神学告诉我们死后必有审判，天上有神国，地下有地狱，这叫见天地！人文主义，尊重人权，注意到百姓疾苦，追求自由和正义，这就叫见众生！”

全场再次响起如约同好一般的掌声，久久不能平息。此刻，屏幕前的姜白芷也没好到哪里去，面色通红，她在为苏叶激动！这可是剑桥大学，而下面的掌声足以说明苏叶有多优秀！

终于等到掌声平息，又有一个女学生站起来提问道，“苏教授，您刚才的发言实在是太精彩了，刚才您也有提到在华夏很多方面有三重境界，如果让您在爱情上明确三重境界，您会怎么设立？”

苏叶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我就还以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这三重境界来作为划分说明吧。禅宗说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但你会明白，她就是唯一真法，这叫见自己！佛座下最受宠的弟子阿难爱上一女子，佛说你和这女子不可能在一起，阿难说他愿意化身石桥，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五百年，换一场相遇。天地无情，偏要逆天而行，这叫见天地！佛家讲要爱芸芸众生，可她就是芸芸众生，余生只求爱她一人，其他人再好也无关，这就是爱众生！”

“苏教授，您说的这么情真意切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吗？”

苏叶一愣，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辛夷，实则是看向他手中的手机，因为他知道屏幕的对面还有一个人。他的直觉告诉他，姜白芷现在一定就在屏幕前。

如果他说有，姜白芷一定可以听到。某一个瞬间，苏叶真的很想说有，甚至说出姜白芷的名字。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喜欢的人表白，这对于一个暗恋十余年的人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但苏叶最终还是遏制住了这个念头，如果他要表白，也一定是面对面，他要亲口告诉姜白芷！

“看来大家爱世界胜过爱哲学，竟然会问我这样的问题。”苏叶故作叹气道。

台下顿时笑声一片，这个回答很风趣。

但如果仔细听，在笑声中，似乎似乎夹杂着一丝放松的吐气声......


12月24号，下午一点半。

苏叶将房间内的窗帘拉上，又点燃了桌子上的一盏香薰，微微的光亮，又伴随着淡淡的清香。

在视频平台开好房间，邀请姜白芷上线。

没错，这就是苏叶的安排，在平安夜这天和姜白芷一起看一部电影—《真爱至上》。

《真爱至上》被誉为圣诞节必看电影，这部电影的背景正是圣诞前夕，由几个不同的单元故事组成。其中有首相跨越阶级爱上服务人员，有英国作家和葡萄牙女人彼此不通语言却依旧渴慕，有痴情的小男孩勇敢表达爱，有一个步入婚姻殿堂的新娘子和伴郎摩擦出火花，面临抉择......

其实在圣诞节和姜白芷一起看《真爱至上》也曾经是他幻想所做的事之一，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现实。

虽然隔着万里，只能开着视频，一起观看，但对于苏叶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难忘的圣诞节了。

姜白芷先接通了视频通话，然后点击了苏叶发送的视频链接，这样他们就可以在视频网站中和好友一起观看，保持同一进度。

“苏叶，你怎么知道这个好友一起看的功能，是不是和其他女孩子用过？”

“为了和你一起看电影，刚刚学的。”

姜白芷嘴角上扬，她相信苏叶的话，凭她对苏叶的了解，他根本不可能和其他女生这么亲密。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过圣诞节，没有聚会也没有大餐。”

姜白芷带着欢快又有些新奇道，如果按照往常，她可能会和赵晚柠一起去逛街，然后吃顿美食。但没想到今年赵晚柠竟然有约，而她会看一部电影，还是线上观看。

“节日的意义其实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提醒人们不要忘了爱与被爱。”苏叶给出了他对于节日的看法。

姜白芷咀嚼着苏叶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也是她愿意和苏叶呆在一起的原因，每每苏叶看待事物的角度，总会让她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所以《真爱至上》这部电影是和爱情有关喽？”

“没错，里面总共有十个故事。其中我最喜欢的是小男孩的篇幅，其中有一个片段，父亲问小男孩，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小男孩回答说，因为我坠入爱河了。父亲闻言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小男孩反问道，这世界上还有比坠入爱河更痛苦的事情吗？父亲默默不语......”

苏叶不自主地夹带私货，但姜白芷的角度好像有些跑偏，“你早就看过这部电影？”

“我每年圣诞节都会看一遍，但每次都有新的感受。”

姜白芷握紧拳头，故意凶狠道，“请不要剧透！会挨打的哦！”

苏叶莞尔，乖乖地不再说话，按下了播放键。

一时之间便只有电影的声音，以及蜡烛燃烧的白噪音，很好听，很令人安静......

京城时间夜晚十一点五十九分，洗好澡的姜白芷正躺在床上。

电影在半个小时前结束，她和苏叶道了晚安。

但此时的她毫无睡意，因为《真爱至上》确实是一部不错的电影，让她内心也有些感触。更因为她准备在零点为苏叶发圣诞快乐。

就在姜白芷愣神的时候，时间已经悄然来到零点。

微信突然传来一声消息提示音，是苏叶发的消息，上面写着和她准备的相同的四个字：圣诞快乐。

说实话，这个是姜白芷没有想到的。在她眼中的苏叶，是一个对生活很有情趣的人，但在与人交往中相对内敛，而内敛到一定程度，就是沉默，笨拙。这样的人怎么会想到在零点给别人发祝福？

但姜白芷没想到还有句话叫做：有心者不难，无心者学不会。

虽然姜白芷很开心，但她却把已经打好的圣诞快乐删去，变成了一句：你好官方啊。

此时的苏叶刚将窗帘拉开，他这边才天色将暗，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看见姜白芷的消息，苏叶笑着不紧不慢地打字道，“你知道世界上第一条短信发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圣诞快乐，在1992年12月被发出。”

“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愿意以后做每年第一个对你说圣诞快乐的人。”

被窝里的姜白芷盯着苏叶发来的话，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但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让她迟迟不能给予回复。

好像过了很久，其实只有一瞬，姜白芷快速打字道，“那你这个早睡的老年人可有些难度，要每年都坚持晚睡哦。”

不等苏叶回复，姜白芷又快速输入道，“别想打岔，区区一个圣诞快乐就想过去，连其他祝福的话都没有了吗？”

过了一会儿，消息框中才重新弹出消息。

“那就祝你万事胜意吧。”

“这还差不多，行了，不跟你说了，我睡觉了。”

“晚安。”

合上手机的苏叶，将目光看向了窗外，因为楼层的原因，隐约能看到一座桥，不知道是否是徐志摩写再别康桥的那座桥。

正如，不知道姜白芷何时能知道他的心意。

万事胜意这句祝福在八月长安的小说集里被广泛使用，每一位角色在祝福别人的时候都会说上这一句。路星河祝耿耿万事胜意，余周周祝林杨万事胜意，因为万事胜意的意思是一切的结果都比想象的好一些，最好的祝福，只送给你......

想到这里，苏叶洒然而笑，万事胜意也送给他自己吧......


晚上，有渝私房菜。

老板石有渝看见苏叶的第一眼，是惊讶。作为老朋友，他知道苏叶其实并不是一个特别享受口腹之欲的人，但最近这一段时间，可跑的有点太勤了。

“老苏，今天没和姜小姐一起来？”

“她去拍戏了，今天就我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先坐。我前几天收了一批新鲜板栗，于是推出了限时菜板栗烧鸡，等会你尝尝。”

正如石有渝所想，苏叶确实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对吃的并不是特别挑剔。以前来有渝私房菜，可能两三周才来一次。

而今天来，自然也是别有用意。

隔着千万里，不能天天见面，怎么自然地聊天对于不是亲密关系的两人，是一门必修课。

所以姜白芷在知道赵晚柠喜欢张忘忧时才会那么开心，这无疑是给了她一个找苏叶聊天的由头。

而苏叶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的解决方法是：去两人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假装感叹，实则是为了能有一个和姜白芷聊天的楔子。

没错，吃饭不纯粹，老石和有渝小馆都是工具。

当菜端上来，苏叶拍照，发送，顺手的很，“今天来老石这吃饭，出了新菜，板栗烧鸡，味道还不错。”

其实苏叶并没有期待姜白芷能秒回消息，他知道姜白芷应该很忙，只要姜白芷看见消息能给他说几句话就好，刻意地跑这么远吃这一顿饭就值了。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时代，谁的手机不是一直带在身边？如果你发消息，那个人经常很晚才回。虽然是有忙的概率，但大概率还是因为你在对方心里的地位还不够。

而幸运的是苏叶并没有等久，刚咬了一个板栗，消息就回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连串的感叹号，苏叶不由扬起嘴角，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姜白芷脸上的痛苦表情，毕竟这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吃货。

“苏叶，你知不知道我在吃什么？”

下一秒发过来的照片，就是一连串的饭盒，不过清一色地都是蔬菜，清炒冬瓜，蒜蓉菠菜之类的。

“你体质正常吃饭也不会胖，还要刻意控制？”

“角色需要，女主角就剩三个月的生命，导演希望我能够消瘦点。”

“对了，有件事我必须要跟你说，方不方便视频？”

这？这当然求之不得啊，苏叶刚打个‘好’，视频邀请就弹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姜白芷兴高采烈的脸，视频中的她坐在地毯上，面前桌子上摆着的是她的素食。

“苏叶，今天下午我可给你狠狠长脸了。”

“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白芷都忍了一下午，苏叶这一问，她马上声情并茂地开始分享起来，“下午我们剧本围读，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导演问我们对角色有没有意见？经过苏教授这么长时间熏陶，我当然说有啊！于是我就从古希腊扯到古罗马，从艾比克泰德到海涅，整间屋子里的人都被我镇住了，你是不知道大家脸上的表情多精彩......”

苏叶就静静地听着姜白芷分享，瞧着她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眼神中不自觉地就带着一丝宠溺。如果有人看到此刻苏叶的眼神，肯定就会明白那句话：喜欢一个人，即使嘴上不说，爱意也会从眼里溢出来。

苏叶喜欢听姜白芷说话，一来他性格内敛，除非涉及专业或者刻意地多说，倾听才是他最舒服的姿态。二来听姜白芷分享她的情绪，会让苏叶有一种和姜白芷很靠近的感觉。

“想啥呢，一直不说话？”

“在想我这个老师教的真好。”苏叶笑道。

“难道不应该是我这个学生也很厉害？”

“好，你最厉害了。”

姜白芷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聊其他事情，就听到旁边赵晚柠的咳嗽声。

其实赵晚柠咳嗽并没有特殊原因，只是她狗粮吃的太腻歪。

但听在姜白芷耳朵里，却是瞬间一个激灵！

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明明说好要帮晚柠打听张忘忧的消息，她这两天太上头了，直接把这事给忘了。要不是赵晚柠这声咳嗽，她估计很久才能想起来。真是罪过罪过，怎么就把姐妹的幸福给忘了呢？

如果赵晚柠知道姜白芷的想法，估计早就冲上去说：姐啊，您这哪是上头，那分明是恋爱脑好吗！

“苏叶，老张这个人怎么样？”说这话的时候，姜白芷还刻意瞅了赵晚柠一眼，意思是姐妹还是记得你这件事的。

而苏叶就有点懵了，“忘忧吗？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晚柠你知道吧，她喜欢忘忧。作为好姐妹，我肯定要帮她了解一下未来对象的为人。”

苏叶一脸问号，“一见钟情？我记得他们两就卡丁车那次见过一面啊。”

姜白芷不想暴露姐妹太多隐私，尤其是暗恋十几年的事情，于是打个哈哈道，“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就想知道老张是不是一个好男朋友的人选。”

苏叶一阵牙疼，怎么说呢？张忘忧跟他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一月一个女朋友，英国的，美国的，白人，混血，那叫一个应有尽有......

让他说朋友的坏话吧，他说不出口。但硬往好的夸，他又怕赵晚柠这个小姑娘受伤。

“到底怎么样啊，你怎么不说话？”

苏叶深吸了一口气，“反正忘忧做朋友是没的说，讲义气对人也真诚，但男朋友这事我没发言权，还是得两个人慢慢相处才知道。”

姜白芷点点头，她其实对张忘忧的观感不错，最主要的是她信苏叶，苏叶的朋友，怎么会差？不过男朋友和好朋友还是不一样的，还是要慎重。

......

挂断电话，姜白芷将脸扭向赵晚柠，一脸信誓旦旦“姐妹，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把好关。”

赵晚柠一脸无奈，“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什么意思？”

“你坠入爱河了，你不知道？”

“啊？”

赵晚柠睨了姜白芷一眼，尽显高傲，开玩笑，凭她数百部偶像剧经验，当一个人总是想跟对方分享东西的时候，其实潜意识就是喜欢上了对方，分享欲可是最高级的浪漫，阅片无数的她怎么会不知道？

姜白芷可真是个直女啊，真是可惜了苏教授！

没等赵晚柠做完心理活动，姜白芷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你一直冲着我冷笑，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对凡夫俗子，没什么好说的。”

“好啊，我看你是欠揍了！”

.......


明明房间里开着暖气，但张忘忧还是觉得有些哆嗦。

张建国在听完张忘忧讲述完前因后果后，将手里的皮带缓缓地收了起来，但张忘忧心里并没有放轻松，实在是过往的经验太惨痛了，主要是痛！

那年十六，自己也和此刻一样，站着如喽啰。

准确地说是高一下半学期即将开学的前夕，众所周知晚上都很容易emo，也可以理解为假期作业没写完有点慌。

那晚，自己不知道动了什么鬼念头，突然觉得来根烟和此刻的心情更搭配。

于是偷摸了老张的一盒烟，午夜十一点，躲在房间吞云吐雾。

然后老张就像今天一样突然出现，但那个时候的自己很镇定，鬼使神差地竟然递给了老张一根，还亲自帮着点火。

片刻后，房间内出现了两个红点，老张也是像此刻一样放下了皮带。

但一根烟完事后，老张就开始拿皮带抽自己，那叫一个痛啊，也不知道是自己点的那根烟给了老张力气......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帮助叶子，才想了这么个缺德主意？”

张忘忧小心翼翼地道，“爸，你放心，我就是再胡来，也不会跟朋友开这种玩笑，真的都是为了叶子。”

张建国深吸了一口气，苏叶，张建国是认识的，也是他对儿子诸多朋友中最满意的一个，他还时常在想为啥苏叶就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但瘪犊子再拿不出手也是自家的啊，张建国清清嗓子，“那浩子那边你准备怎么办，啥时候把这段关系给断了？”

说真的，张建国说这句话都觉得难为情，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缺德儿子？

“爸，这一时半会可断不了，我还得从中取经给叶子出主意呢。”

“你敢！”张建国双眼一瞪，“你知不知道万一浩子真动了心，知道是你骗他，他会觉得你是开玩笑吗？你们朋友都没得做！”

“可是......”

“没什么可是，马上断了，然后自己想办法跟浩子说。”张建国越说越气，“我也是纳闷了，叶子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着了你的道，信了你的邪？”

张忘忧嘿嘿一笑，“爸，可能我天赋异禀？”

“少给我嬉皮笑脸，这个事算翻篇了。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玩的这么变态，你就看我的皮带硬不硬吧！”

目送着老爸出了门，张忘忧瞬间瘫到了沙发上，这一番应对可是耗光了他的心气神。浩子那边，道歉是不可能道歉，就让张蝉衣这个人人间蒸发吧。至于苏叶，后续他再想办法。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下一步计划告诉苏叶，想到这里，张忘忧迅速编辑了一个消息：老苏，了解对方之后，就要对症下药，投其所好，增加共同点，这样能迅速获得对方好感......

微信迅速弹出了个消息：不急。

张忘忧人都傻了，不急是什么鬼？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用尽尊严给你换来的秘籍，你竟然说不急？

可是当张忘忧连发一连串消息和夺命连环call，再无人回复，直接石沉大海。

这能忍得了？

张忘忧拿了件衣服，就冲了出去......

而此刻，苏叶一行人正在开车返程的路上。

“刚才看你朋友发那么多消息？要不要用我手机回个电话？”

“没事的，不要紧。”苏叶将没电的手机放在了口袋里。

是真的不要紧，因为没电前一秒，苏叶看到张忘忧发的信息，全都是一连串的问号。

见状，姜白芷倒也不再多说，后座赵晚柠已经倚着车框沉沉睡去。

车内放的是Say you love me，一首很爵士风格的歌曲，发行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时之间车里并没有人说话，只有细细的呼吸声，可就是这般不说话，也十分美好。

姜白芷闭眼靠在座位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合着节奏，窗外的风不大，不冷，吹在脸上，清冷又舒服。

苏叶专心致志地控制着方向盘，倒车镜中是仿佛害羞少女染满红晕的晚霞，他时不时地看看晚霞，也时不时地看看姜白芷，但大半是在看姜白芷......

许久，当车辆驶入城市，热闹取代寂静。

姜白芷才满足地睁开双眼，好舒服啊，今天的游玩很舒服，和苏叶呆在一起的状态也很舒服。

“苏叶，刚才那首歌很好听，回头你推给我。”

“好啊。”

苏叶平静的嗓音中有一丝颤抖，准确地说心虚。因为这首歌的前两句歌词翻译成中文是：难道你不知，我不只想当你的朋友而已，牵牵手很好，但我想更进一步......

姜白芷自然看不出苏叶内心的波涛汹涌，但此刻，她也有自己的烦恼，“苏叶，下周二你的哲学课，我可能就上不了了。”

“是有什么事吗？”

姜白芷叹了一口气，“刚才我们吃饭的时候，吕姐给我发消息，有一个品牌方的活动需要出席，体验生活被打断的感觉太难受了。”

虽然苏叶内心也有些不舍，但还是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是觉得假期被打断太难受？”

姜白芷词穷，无情地白了苏叶一眼......

“好了，是体验生活被打断。不过想想也还好，一个知名的哲学教授肯定也会出席各种活动，走到聚光灯前，你就把这个通告当成体验生活的一部分。”

姜白芷闻言不由一笑，“怎么感觉什么事情被你一说就会有全新的感受？”

“可能这就是我的特长吧。”苏叶浅浅地得瑟一下，然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次要去几天？”

“两天吧，周一赶过去，参加完活动，周二当晚我就赶飞机回来。”

“好，等你回来。”

“对了，你周二上完课记得把你的课堂问题发我，我觉得你每一次提出让学生讨论的问题都好有意思。”

“好，那你可要好好思考，回来考你。”

“知道了，大教授！”

车内又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姜白芷忽地开口道，“苏叶，等我回来，要不要一起去农场玩？我经纪人吕姐老公搞的农场，里面有好多大棚蔬菜，果园，还养了好多小动物。如果可以，你周二先过去，我下了飞机就赶过去。”

“好啊，我很久都没出去透过气了。”苏叶回答但凡慢一秒，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如果此刻赵晚柠醒着，一定会忍不住吐槽，难道今天就不算出来透气嘛？

可此刻只有姜白芷，所以自然只有一声甜甜的‘嗯’，余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