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也打算见好就收。

因为他本就是冲着我这十万分红来的。

现在全赢走了，再跟我玩也没什么意思。

我冷着语调说道：“赢了的人，不能随便喊停吧。”

老舅起身又坐下，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知南，你都没钱了，你还拿什么玩？”

我翻出一直珍藏的那张卡，摆在桌面上。

“这卡里还有四十万。”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我被我妈扇的头歪向一边。

她浑身颤抖：“那是你爸的死亡赔偿金！”

我抿了抿唇。

是的，是我爸的赔偿金，这四十万，是我和我妈全部的底气。

但我今天，绝不能退。

“知南今天不对劲啊，平时她连看都不看这些玩意一眼，今天居然玩这么大。”

“我听说她年底分红了不少钱，可能想充充面子，结果栽刚子手里了。”

“赔偿金都拿出来玩，刚子要是真赢了，一定会全拿走的，知南又不是不知道刚子的脾气，怎么还敢惹他。”

老舅应该是忘了我爸还有赔偿金这回事。

听说我们还有四十万，眼睛瞬间绽放出光芒。

“外甥女想玩，当舅舅的，必须奉陪到底啊！”

“但这次，十万一把，敢吗？

外甥女。”

我特别讨厌老舅叫我外甥女。

看似亲情紧密，实则嘲讽轻视。

小姑姑一脸严肃的走到我身边，捏住我的肩膀：“十万太大了，知南，你该停手了。”

“是啊，过年玩玩而已，没必要弄成这样。”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去跟你老舅说说情，别再玩了，看你妈都担心成什么样了。”

小姑父示意我看看妈妈。

她抿紧了嘴唇，眼里是无尽的恐惧与担忧。

我捏紧了手心，垂下眼眸。

老舅眼见着我要被说服，起身把小姑姑巴拉到一边。

“看牌不说话懂不懂？”

“你们沈家是仗着念过几年书，就谁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老子最看不上你们虚伪的样子，每次过年打个牌都唧唧歪歪，没钱就别多嘴，滚蛋！”

“你！”

小姑父把小姑护在怀里，气的说不出来话。

小姑对小姑父轻轻摇头，让他不要跟老舅起冲突。

老舅这么多年，对我父亲这一边，是平等的讨厌所有人。

说话毫不留情，出口成脏，拿钱砸人。

小姑父就有一次和他打了起来，结果被他打断了鼻梁。

最后，他十万十万的砸钱，愣是让这事儿不了了之。

我妈没再让小姑一家掺和，把我拉在身后。

“刚子，知南不懂事，我替她跟你赔罪，我们不玩了。”

“妈。”

没等老舅反驳，我主动开口。

“谁都不可能一直输，谁也不可能一直赢，我要玩。”

老舅满意的吹了个口哨。

对我虚假的竖起了大拇指。

“我外甥女就是硬气，老舅喜欢，来，咱们继续。”

我没有去看妈妈失望的眼神。

只是专注的去摸牌。

老舅游刃有余的选择了一张。

摸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狂妄的笑容。

他甚至都没等说开与不开。


还让表弟把什么银行卡也拿出来。

表弟大惊：“爸！

我那卡里的钱是公司年后要给客户的尾款，那是公司的钱，你怎么能拿去赌！”

“你给老子闭嘴，老子一会一把就能赢回来。”

“你没看那个死丫头怎么对待你爸的吗？

我不可能输给她，绝不可能！”

“可你已经输了那么多了，要是这些再输进去，我就得被公司起诉坐牢！”

“你个孽障！”

老舅彻底上头，他扬手就狠狠打了表弟一个巴掌。

“老子今天绝不认输！”

其实从我提出让老舅给我妈道歉的那一刻。

我就知道他绝不可能认输。

我也开始不再留有任何情面。

“你们太墨迹了，老舅，我把三百八十万都押上，你也押上同等金额，咱们最后一把吧。”

老舅猩红着双眼，冷哼了一声：“我儿子卡里是一百二十万。”

“加上这些金银首饰，再算上我的车，足够三百八十万了。”

“沈知南，你想让我给陈红道歉，做梦去吧。”

老舅的态度坚决，我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

我自始至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我妈出一口气。

可他从来没有认识到过自己的过错。

我看向母亲，她正担忧的望着我。

“知南，别玩了，算了。”

“真的要跟你舅舅拼家产，咱们拼不过的。”

是啊，老舅的那些房子，公司，不动产都还没有上桌。

我能出的三百八十万，还是赢来的他的钱。

我跟他赌，本来就没有本钱。

可我是赢家，我不能喊停。

老舅看我妈苦口婆心的劝我，轻蔑的说道：“陈红，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想替你出头呢。”

“但你应该知道，从小到大，你都不可能压在我的上面，妈说过，你，就是给我们哥俩生的佣人，奴隶，你这辈子，都只能给我们哥俩跪着！”

“陈刚！”

我怒吼了一声，“既然还要玩，那你还费什么话。”

“瞧瞧，一个小辈，就这么跟长辈说话，倒反天罡。”

“我今天就让你长长记性，沈知南，你们母女永远都是贱骨头。”

陈刚洗了九张牌。

他将牌推到我面前，这一次，他让我先选。

我来回看了两遍九张麻将牌。

然后选了一张扣在手心。

陈刚面无表情的也摸了一张。

他将牌扣在桌面上：“咱们换个玩法吧。”

“就赌现在我们摸到的两张牌。”

“我除了三百八十万，再加上我市里的那套门市房，再加上我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跟你玩这最后一把。”

老舅疯魔了。

他没想到我跟他玩到现在，就是为了给我妈撑腰。

所以他现在押上的也不是钱那么简单。

而是他这么多年，在我们全家面前的尊严。

我的挑衅让他非常恼火。

他必须要把我重新踩在脚下！

“陈刚你简直是疯了！

我要跟你离婚！

我过不下去了！”

“你把所有家产都押上，就赌这一次输赢，老娘不伺候你了！”

老舅反手就甩了舅妈一把嘴巴。


就直接亮出牌面，拍在桌子上。

八万。

我的心脏逐渐收紧。

死死捏住手心里的牌。

他们都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的，就是现在！

“八万太大了，知南只有九分之一的机会摸到九万，她恐怕不行。”

“这丫头太倒霉了，就该听她妈的话，早早收手就好了……看刚子势在必得的样子，知南悬了。”

周围的亲戚小声私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手中的牌上。

我缓缓将牌放到桌面上翻开。

指尖挪走，露出的黑字让众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九万！

我终于赢了一次。

老舅眉心一蹙，但也没在意。

“小丫头，手气还挺好。”

他面无表情的把十万打回我的账户。

我妈一直阴沉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下一把，我又赢了。

老舅盯着牌桌看了好久，缓缓抬起头。

“老舅，还来吗？”

我轻飘飘的问。

“当然来。”

我指着手里的一摞现金：“可你现在没钱了啊。”

老舅切了一声，让表弟又去取了一箱子钱回来。

“来！！”

老舅红了眼睛。

心态却越来越不稳。

连着好几把，都输给了我。

“怎么可能你一直是大？！”

我摊开双手，靠在椅子上：“可能我的手气回来了吧，毕竟新手保护期嘛！”

表弟见老舅一直输，开始有些紧张的拽了拽老舅的衣服。

可老舅逐渐失去了理智。

他把钱都倒了出来：“老子今天就不信了，还能输给你一个连牌都不会摸的新手！”

“我全压上！”

最后一把再次摸牌，亮牌。

我的二万，对上老舅的一万。

我感觉周围的呼吸声都快静止了。

老舅的八十万现金，都输给了我。

他激动的站起身，双手拍在桌上：“怎么可能！”

“你耍诈！”

我冷笑了一下，把另外七张牌都亮开。

除了我和老舅的一，二万。

三万到九万，清晰明了。

“老舅，咱们这就是单纯的比大小，我怎么耍诈？”

“我可是连牌都摸不明白的新手呢！”

老舅的表情再也没了刚才的从容不迫。

他咬了咬牙：“区区八十万，输就输了，也不过是老子两个月进项而已。”

“拿走！”

桌上的八十万现金被老舅都推到了我面前。

我瞥见表弟已经捏紧了拳头愤愤不平了。

但还是气定神闲的将一大堆钱拢了过来。

“老舅的牌品果然是好，我也只不过是运气好了点而已。”

我一边说一边收拾现金：“既然没钱了，那这一局就可以结束了吗？

老舅。”

老舅哼了一声，甩在桌上一张卡：“这卡里有三百万，我要继续。”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

紧紧锁着我，能看得出来，他不把钱赢回来，是不会罢休的。

“爸，这钱是你年后要还银行的贷款，你拿出来赌，万一又输了怎么办？”

老舅一巴掌打在表弟的后脑勺上。

“你当我跟你一样是废物吗？

我能输给她一个丫头片子？”


我敲了敲桌面，示意老舅亮牌。

他自以为是的翻开手里的八万。

却在看见我的九万的时候。

眼底彻底变了颜色。

“为什么你又抓到九万。”

他喃喃道，看着我的目光逐渐凶狠：“为什么你总是能摸到九万！”

我耸耸肩：“我今天才发现，我的运气真的不错，是吧老舅。”

人不可能只靠运气。

但我经过和表弟打的几圈麻将。

早已经把万字牌的细微区别记在了脑子里。

其实也不用多，只要记住八万九万就可以。

我还练了整整两年的眼力。

大号牌在洗牌的时候就已经被我的眼睛死死锁定了。

所以我想摸九万，轻而易举……从我记事起，老舅就一直欺负我妈。

外婆重男轻女，但外公喜欢女孩，从小对我妈一直比对儿子好些。

可外公早逝，只留下了不喜欢我妈的外婆。

外婆让我妈早早辍学养活两个弟弟。

这两个弟弟，却从来都不记得是我妈一毛两毛的把他们养活大。

小时候的事情妈妈不愿计较。

后来妈妈嫁给了爸爸。

爸爸护着她，她也就有了依靠和疼爱她的人。

可我爸出事了。

巨额的手术费压垮了我妈。

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老舅张了嘴。

她求老舅借钱给我们，让我爸先把手术做了。

可我老舅却说：“沈梁就是活该！”

“谁让他瞧不起我，陈红，你以为你嫁了个有权的，你就能飞上枝头了？

我呸！”

“我让他帮我批块地他都不肯，他牛气什么？”

我永远记得那一刻。

老舅让我妈给他跪下！

“陈红，小时候你就会装可怜讨爸的欢心，我最看不上你这个嘴脸。”

“还想借钱，我告诉你，我有钱，但我就算给乞丐，我也不会借给你！”

我妈浑身颤抖，满脸泪痕。

然后我看见她缓缓的，跪在了自己亲弟弟的面前。

“刚子，姐求你，求你救救我们！”

老舅鄙夷的看着地上的妈妈，声音冷的像冰。

“磕头……”那一天，母亲的尊严，父亲的生命，都被老舅踩在了脚下。

最过分的是，他最终也没有借给我们家钱。

我爸因为错过最佳抢救时间，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我那个时候不大，但这段记忆却牢牢的藏在脑子里。

老舅永远欠我妈一个道歉。

我就是要让他给我妈道歉！

就像现在，他的三百万已经全都输给了我。

我就静静的等着他服软认错。

可他，却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小兔崽子，长能耐了，敢算计到我的头上了！”

我毫无情绪的说道：“牌品要好，愿赌服输，是你说的。”

“老舅，你已经没钱了，这下可以结束了吧。”

“毕竟，也不能真的拿身家性命跟我赌吧，算了吧，就这样。”

老舅气的呼哧带喘：“什么就这样！

老子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认输过！”

“老子有的是钱！

还怕跟你赌？”

他说着把舅妈直接拽了过来。

粗鲁的将她身上的项链，钻戒，金手镯都撸了下来。


舅妈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舅。

他低沉着嗓子说道：“离婚可以，等老子玩完这一把，你就是求老子，老子也不会再搭理你了。”

这下舅妈害怕了，躲在老舅身后不敢在说话。

老舅朝我挑了挑眉：“外甥女，我加码了，你敢吗？”

“哦不对，你有吗？”

我知道，他逐渐冷静下来了。

他的眼中带着寒光，仿佛要把我千刀万剐。

他是明知我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去加码。

他是要逼我认输。

我妈彻底崩溃了。

她拽着我的衣袖哭着说道：“知南，妈明白你的心意了，有你在，妈不怨任何人了。”

“咱们拼不过老舅，你别硬抗了，去跟老舅认个错，咱们不玩了。”

我伸手拂去母亲的眼泪。

心脏细细密密的疼。

这么多年了，我妈在弟弟面前没有一点尊严和自信。

她内心深处甚至是害怕他们的。

她不敢跟弟弟们翻脸。

所以哪怕舅舅们都那样对她了，过年的时候她依然会给邀请他们来家里。

给他们做饭，伺候他们过年。

老舅的优越感又回来了。

他嘲讽的看着我：“沈知南，如果你拿不出钱加码，我也可以网开一面。”

“只要你跪在我面前，承认你的错误，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放过你。”

“至于赌金，你就把你的十万分红和你爸那四十万，给我就行。”

“你考虑考虑？”

我知道老舅如此加码，一定是摸到了大牌。

再加上，他赌我不敢。

若是平时，我当然不敢。

可今天，现在，他不知道的是，我就是为他而来的。

我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文件，然后让表弟，送到老舅的面前。

只一眼，老舅就如同被雷击中一般。

呆愣在原地……“老舅，我押上这个东西，你敢玩吗？”

“小东西，你是故意的。”

“要是玩，我输了，这东西自然就归你了，难道老舅把全部身价都搭上了，却没有赢的信心吗？”

老舅沉默不语。

他现在已经被我架在了火上。

想退，但已无路可退。

他最终的希望，只能落在我们的最后一把赌局上。

“行，你有种！”

今天的最后一把牌。

老舅终于押上了他的全部。

他的手开始有些颤抖。

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准备的。

因为他对他摸牌的能力有自信。

他现在手里的这张，不可能输。

我和老舅剑拔弩张到现在。

围观的亲戚早已被惊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安静到地上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老舅犹豫了好久好久。

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将牌送到桌子中间：“你先开。”

然后小声的默念，“不可能比我大，不可能比我大。”

我从容不迫的缓缓翻开自己的牌。

众人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万。

最大。

老舅觉得自己眼花了。

他使劲揉了揉双眼，然后指着我破口大骂：“你出老千！

你个狗东西，你使诈！”

“九万在我这里，你的怎么可能是九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