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记得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守在她床前，眼眶通红的陆之擎。

见她醒来，陆之擎抓住她的手，声音嘶哑无比，“阿音，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罪了。”

“别生气好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就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陆之擎在对上她那平静的眸子时，心脏骤然一紧。

天知道他赶回来看到梵音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时候，他的心到底有多么害怕与恐慌。

在他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就是梵音，如果梵音就此消失不见后，那么他再也不会原谅他自己。

想到这里，陆之擎又是一顿后怕，连忙抱着她又亲又哄。

也因此，让梵音一眼就看到，他锁骨处那大片密密麻麻的吻痕，以及那唇角处还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口红印。

“阿擎，你爱我吗？”

听着她轻声的回答，又是让他一阵心惊，只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

“我爱你这一点，不需要怀疑，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还看不懂我的心吗，阿音。”

他爱梵音爱到了骨子里，她要什么，他都能给她，可他唯独不能给她的，也是名分。

即使她对他说过，她已经觉醒了人类情感，可陆之擎只觉得荒唐。

她再好，也是机器人，而机器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情感。

从她口中说出的一切甜言蜜语，也不过是既定程序的一种而已。

陆之擎常常这么想。

只要她什么都不做，乖乖留在他身边就好了。

梵音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于公，陆之擎是她的主人，她根本就没办法拒绝对他的好。

于私，他是她唯一的爱人，她做不到背叛他，伤害他。

所以得知真相的她，痛苦过，心碎过，可唯独不变的，依旧是那颗为他而跳动的心。

下一秒，肩膀上传来陆之擎沉稳的呼吸声，他的手也搭在梵音腰上不放开。

陆之擎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只有在搂着她时，才能堪堪入眠。

也因此，梵音听了无数次，在他睡梦中，喊着她的名字。

梵音的腰被他的手箍地很紧，她试着挣扎，就会被他更用力抱着。

一来二去，她干脆不再动，畏缩在他怀中，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天醒来，身旁已经不见陆之擎的身影。

她穿好衣服，刚走下楼就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着的陆之擎。

自从他们确认关系后，陆之擎从未让她下过厨，把她当做小公主似的捧着。

更是在私下里，说他甘愿做她最忠诚的仆人。

下一秒，原本手忙脚乱的陆之擎，一见到梵音，他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疾步朝她走过来。

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外套穿在她身上，“阿音，大冬天的穿这么少，手还这么冷，冷坏了怎么办，你要心疼死我吗。”

给她穿完外套后，他又牵着她的手坐到桌子前，蹲下来捧着她的手哈气。

等到她的手完全暖了之后，又亲了她好几口，语重心长道，

“阿音，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等会妈妈给我准备的相亲对象要来，我敷衍敷衍她，你别在意。”

说完后，在确认在她脸上没有出现不开心的情绪后，才终于放下了心。

“你乖乖的，先回房间穿好衣服，然后再出来跟我们一起吃早餐，好不好?”

梵音听完了全程，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她的不冷不淡，同时也让陆之擎更加确定，她对他的好，不过是特定程序的指令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暗暗松了口气。




“我没事，只是想来看看这些白玫瑰。”

听到这句话，陆之擎更是心疼的要命，拦腰把她抱回去，亲自给她挑选了最漂亮的礼服。

妆容，头发，一切都按梵音最喜欢的来。

他知道她腿伤没好，去酒会的一路上都是抱着她过去的。

他知道梵音不喜热闹，便让她在角落坐着，亲手给她切好小蛋糕，以及各种零食。

她一伸手，他的外套就脱下，披在她身上，她一皱眉，他也跟着紧张。

以至于一个酒会下来，他的视线，就没从梵音身上离开过。

有认出梵音身份的，指着这边窃窃私语，

“怎么机器人也配参加酒会啊，他们不应该是最低等的下人吗?”

“陆总对个机器人也太好了吧，自己未婚妻都在场，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在这个世界，机器人因人类的需要而存在。

哪怕是再过分的指令，他们也必须无条件听从主人的指令。

甚至在某些时候，女性机器人的地位，比男性机器人低的要多，却承受的更多。

比如现在，在那露天舞台上，即使寒冬腊月，十几个拥有姣好容颜的女机器人，依旧在穿着吊带裙热舞。

她们面无表情，灵活摆动着傲人的身躯，引得一众酒客拍手叫好。

陆之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女人，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身后女子的声音打断，

“阿擎，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呢。”

秦雅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又在看到身后的梵音时，故作惊讶，

“梵音，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说完，她看了看台上热舞的女机器人，又看了看皱着眉的梵音，唇角含笑，

“阿擎，我早就听说梵音是最为完美的一个机器人了，她的舞姿一定比上面几个更要好看吧。”

“我想看看她跳舞，要不让她也上去跳跳让大家看看吧，大家都想看呢。”

秦雅故作天真地晃着他的胳膊，在看向梵音时，眼里却明晃晃地闪过一丝挑衅。

她当然知道她受伤的右腿，她就是要她认清自己是机器人的卑贱地位，故意让她出丑!

听到秦雅说的话，站在她身后的名门闺女们也跟着起哄，

“就是啊，陆总，我们都想看看您身边的机器人有多么会跳舞，听说她体内的系统可是更新了不少舞种呢。”

“陆总不会连我们小雅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吧，她可是你未来的未婚妻呢，怎么对个机器人反而这么宽容。”

女人们的三言两语，简直快要把陆之擎抬上了绞刑架。

他一方面心疼梵音，另一方面，又不想在众多宾客面前丢了脸面。

在他犹豫的那几秒，梵音已经先一步替他做了决定。

她看着陆之擎犹豫的神色，扯了扯唇角，苦涩蔓延，“别说了，我跳。”

在所有人嘲笑的目光下，她一瘸一拐地走上台，在启动跳舞程序的同时，整个身体也灵活舞动起来。

台下一片哄笑，欢呼声，鼓掌声，男人们吹着口哨的声音，都让梵音觉得难堪无比。

她紧咬着唇，明显感觉到右腿失去控制，以至于在摆臂起跳时，出现异常的抖动。

原本优雅的舞姿在此时更是显得笨拙无比。

她尝试着控制程序，可回应她的只有一连串乱码，右腿也在此刻彻底失去控制。

下一瞬，强烈的电流穿过她身体的每一处，整个人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台下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幕，哄笑不已，嘲笑声就像此起彼伏，呼啸而来的海浪般，将她彻底淹没。

梵音试图支撑起身体，却一次次摔倒，一次次失败，甚至整条腿的机械关节，都已经扭曲到了一定的程度。

试了无数次之后，她终于放弃，彻底瘫倒在舞台上，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难道只因她是机器人，就能这样肆意侮辱，嘲笑吗？就连陆之擎也觉得她见不得人吗？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再也不想遇到他，再也不会爱上他了。

她好恨，好恨。

站在台下将这副场景尽收眼底的陆之擎，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正当他想走上前一步时，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中年男子却碰了碰他的酒杯，冷笑一声，

“小陆你看啊，现在的机器人做的可真是逼真，连眼泪都能模拟出来了。”

“就是啊，阿擎，我爸说的可没错，你可千万不要被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骗到了，机器人就是机器人，怎么可能会有人类情感呢。”

原本大脑一片混沌的他，在听到这些话时，才猛然醒悟。

梵音对她的好，只不过是执行特定程序的命令而已，又怎么会伤心，怎么会难过呢?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目光从舞台中收回来，附和道，“的确，机器人，生来卑贱。”

秦雅也适时地把他拉到一边，转移了他的视线。

直到退场时，陆之擎才想起来梵音，找了很久，才终于在舞台中央找到完全被雪覆盖的她。

因为没有人收拾，也没有人在意机器人的死活，所以直到退场时，梵音都躺在这里。

陆之擎急匆匆跑到她身边，等他想要抱起她时，才注意到，原本就没有温度的皮肤，此时更是凉的彻底。

机器骨骼时不时还发出异常的电流声，无论他怎么叫梵音，都没有一声回复。

他彻底慌了，连夜把她送去维修厂。

在得知只是因为低温天气，传感器出现故障后，他才稍稍安下了心，一晚上没睡，睁眼直到梵音被彻底修好为止。

维修人员看着他这样狼狈的模样，有些不解。

既然这样在意这个机器人，又何必确认差评呢。

思来想去，他还是打算问个清楚，“陆总，我想问问，既然这么在意她，又为什么要给她确认......”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陆之擎口袋里的手机叮铃铃响个不停。

“抱歉，有什么事，下次再说。”




偌大空旷的庄园内。

梵音看了看满桌子她亲手准备好的饭菜，又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心中焦急万分。

今天不仅是她和陆之擎恋爱五周年的纪念日，也是她每年更换电池的日子。

对于她这样的陪伴型机器人来说，准时更换电池，能更好的保持身体的稳定性。

每年，陆之擎从未迟到过。

然而现在距离更换电池的时间也不过还有半个小时，可陆之擎却迟迟没有出现。

如若没有及时更换电池，会给机器人本身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想到这里，梵音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又打了很多通电话，可结果无一都是无人回复。

直到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梵音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她虽然不是人类，可体内电流经过大脑的痛觉依旧让她痛不欲生，她捂着脑袋，只觉身体好似要被撕成两半。

但她仍保留着一丝理智，利用程序联网到了各地的监控，只为找到陆之擎的身影。

她现在只想知道，陆之擎，到底去哪儿了！？

可从监控看到他的那一刻，梵音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任由电流击穿她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画面中的陆之擎，上半身是光着的，怀中搂着一个同样衣裳尽褪的女子。

剩下的事，梵音已经不敢再看，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她怎么也想不到，每天抱着她，说爱她的陆之擎，会和别的女人沾染在一起。

摔倒在地的同一时间，原本放在桌面上的那张合照，也一起一同摔落在地，碎成两半。

照片里，烈日余晖闪耀如火，给洁白的婚纱渡上一层金纱。

二十四岁的陆之擎，拦腰抱起梵音，姿态潇洒，满眼柔情，像极了打了胜仗的勇士。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陆之擎向她求婚的誓言，声音大到甚至盖过海浪拍打礁石。

可这样的陆之擎，怎么就能因为要陪别的女人，而忘了他们恋爱五周年纪念日。

忘了她今天要更换电池，甚至忘了梵音最怕的，就是疼。

旧时的记忆蜂拥而至，不知名的情绪席卷而来。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刚到陆家的那几年。

那一年，陆之擎才十六岁。

他的父母忙于出差，便买下她这个陪伴型机器人，弥补他少年时缺失的爱。

一开始，陆之擎对她，总是嗤之以鼻。

可即便如此，被选定好程序的她，几乎每日每夜待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高中时的校园欺凌，梵音第一时间站出来替他反击，家人面前的每一次不被理解和认可，都由梵音细细开导和支持。

渐渐的，那个冷戾孤寂的少年，收起锋芒，两个人之间，也不再是针锋相对，取之而来的，是少年汹涌澎湃的爱意。

陆之擎的第一次告白，是他十八岁的生日。

他带着她，去了游乐场。

全场灯光熄灭，等梵音再睁开眼的时候，属于她的名字，早已出现在游乐场的每一处角落。

无数烟花升起又绽放，少年坚定的声音，盖过炸响的烟花。

“梵音，我爱你，即使你是机器人，我也不在乎，我只恨自己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已经设置好的程序中，选择自己的答案。

可陆之擎依旧乐此不疲，他告白了几十次，梵音就拒绝了几十次。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陆之擎被一帮混混揍得鼻青脸肿，可即便如此，他的拳头依旧挥舞着。

“机器人又怎么样，机器人也会怕疼啊，我警告你们，别再欺负我的阿音，不然我饶不了你们。”

又被揍了一顿后，陆之擎才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手细细吹着，紧皱着眉头，眼神认真而专注。

这一刻起，再精密冰冷的代码，也抵挡不过波涛汹涌的爱意。

她选定的程序，没有预设爱情，可陆之擎的出现，让她在万千代码里，找到了属于她的心跳。

他们也瞒着世人，抵挡世俗所有枷锁，偷偷在一起了五年。

可这五年，似乎，现在也到头了。




“即使已经替你更换了体内元件，但你知道的，更换电池不及时带来的后果，不可避免。”

维修人员对她再三进行完全的软件调试与功能测试后，叹了口气。

梵音是他这一批次生产出来的，几乎说的上是最完美的机器人，甚至现在还已经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可现在，她的右脚，已经无法修复如初，甚至偶尔会出现异常的卡顿。

等他说完各种注意事项后，梵音才沉默地点头。

返厂维修这几天，陆之擎没有回家，也没有人在意她，到底去了哪里。

回到庄园后的梵音，坐在书桌前，翻看着那本厚厚的相册。

里面的每一页，都是他们相爱的痕迹，在相册内页的每一张照片旁，梵音都亲手写下当时的回忆旁白。

无论是亲手写下的旁白，庙前的同心锁，脚踝处的纹身，还是为和他有共同语言，主动学习的攀岩。

这些都是没觉醒人类情感前，梵音不曾做过的，也是陆之擎，不曾知道的。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的心，就能回来吗？

梵音把被子盖过自己的头，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崩溃。

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跌跌撞撞地下楼，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山坡上，种满了大片白玫瑰。

“阿音，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这几天母亲生日，我回老宅陪母亲了。”

陆之擎突如其来从背后抱住她，这也让她一个受力不稳，猛地向前扑去。

梵音摔倒在地的瞬间，电流滋滋的声音同一时间响起，她的右腿好似不受使唤似的不断颤抖。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让陆之擎愣在原地。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副不受控制的模样，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又从她的口中得知，这是因为前几天更换电池不及时带来的后遗症后，他更是悔恨的要命。

先是朝自己的脸，狠狠扇了几个巴掌，又是拉着她要去更好的修理厂。

可对于他的示好，梵音一一拒绝，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没事的，阿擎，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感受到她刻意的疏离后，他更是把她牢牢抱在了怀中，生怕一放手，她就不见了。

“乖阿音，别生气，我带你出去逛逛街，放松放松心情好不好?”

梵音避开他的问题，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陆之擎有一瞬间的错愕，不过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事。

昨天确实是他气急了，才给她差评，可梵音也确确实实不应该挑战他的底线。

他的本质也只是想警告她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让她记忆重置呢。

毕竟只要在三十天内及时取消，差评对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阿音，你放心，我怎么舍得让你去记忆重置呢，我恨不得你的记忆里只有我。”

“她说的事，你也别太在意，只是演给我爸妈看的而已，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

陆之擎又是一顿哄，拉着她出门，直接进了一家高奢品牌店，包下全店所有裙子，只为在她脸上看到笑颜。

“阿音，这件裙子适合你，你快去试试看。”

店员们看到如此阔绰的英俊男人时，惊呼一声，又在认出来他就是陆之擎之后，捂嘴尖叫。

“我的天啊，他就是京市商界那个风声鹤唳的陆总吗，站在他旁边那个这么好看的女生是谁啊?”

“好像是他的助理，就是一直在他身边那个女机器人啊，怎么对女助理也这么好啊，不是听说他有未婚妻了吗？”

陆之擎对于这些话，恍若未闻，直接将梵音推进了更衣室。

可等到她再出来时，没见到他，反而看到秦雅抱着手，怒视着她。

“我说谁这么大方把我看上的裙子全都买了呢，原来是阿擎啊，还是买给你这个狐狸精。”

身后秦雅的朋友跟着应和，“就是啊，狐狸精，小雅，我们帮你把她身上的衣服抢过来，怎么样？”

得到秦雅的肯定后，原本站在她身后的几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梵音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

无数双手在她身上撕扯，裙子轻而易举被撕破，锋利的美甲划过仿真皮，原本细腻紧致的皮肤从划痕处向两侧翻开。

仿生皮下的蓝色冷却液，随着缺口的暴露开，迅速蔓延至全身，梵音下意识捂住头，身体微微向后蜷缩着，满脸痛苦。

其中一名女子见她这样，眼里闪烁着癫狂的光芒，朝梵音的脸又掐又挠，力道大到似乎要生生把她的脸皮给拽下来。

“我倒要看看仿真皮肤和人类有什么不同。”

她又羞又怒，神情难堪到了极点，她使出力气试着挣扎，却依旧摆脱不了她们的桎梏。

她们怎么敢的!

秦雅是怎么敢的!

她就算是机器人，她也有自尊，也有尊严!

站在一旁的店员，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忍不住出言阻止。

毕竟被挨打这名女子是陆总带过来的，要是在她们店里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担待不起。

“这位女士，您再这样，我们要报警了。”

“报警，报什么警，我打小三，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秦雅那张漂亮的面孔扭曲成一张极恶的脸，她抬脚，高跟鞋用力踩在梵音右边小腿上。

她早就发现，梵音一直在刻意保护着她的右腿，也看出了她右腿的不对劲。

高跟鞋扎进仿真皮的那瞬间，触觉了体内的痛觉模拟警报，电流击过全身，她的身体也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但这还不够。

秦雅又拿出手机，对准她的脸拍了无数张羞辱的照片，直到她彻底昏倒过去才罢休。




等梵音换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他的相亲对象，也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秦雅一见她，便热情地朝她打着招呼，熟络地拉着她在一旁坐下。

“你就是那女机器人梵音吧，真是谢谢你，这些年来照顾我们阿擎。”

梵音笑着应她，笑意却不达眼底。

从她见秦雅的第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女子，正是昨天晚上赤着身子躺在陆之擎怀中的女子。

可她依旧什么没问，只是沉默地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聊天。

从儿时的趣事，谈到两个人的婚事。

从他们的谈话中，梵音也才得知，秦雅根本就不是她的相亲对象，而是他曾经亲密无间的小青梅。

更是在小时候，两个人就已经订好了娃娃亲!

“阿擎，母亲已经给我们两个人订好了婚约，不知道你意向如何呢？”

“这么快?”

陆之擎放下手中的刀叉，下意识看向默不作声的梵音，还想在说些什么，就被口袋里响着的电话打断。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等到陆之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个人的视野后，秦雅端着咖啡，走到了梵音跟前，伸手掐住她的脸，声线刻意压低，

“我理解，阿擎有生理需求，这才找了你，但你必须给我时刻谨记自己卑贱机器人的身份，不可能的事情就不别再去幻想。”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秦雅伸手直接抓住她的手，借力往后一推。

原本梵音没怎么用力，可在此刻，她的右手和右腿就像不听使唤似的，猛地一卡顿。

下一秒，秦雅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滚烫的咖啡瞬间撒了她满身。

原本洁白的皮肤，瞬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印子，格外可怖。

等陆之擎接着电话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冲过来，下意识推开梵音，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恐慌，“小雅，你没事吧？”

目光看向她小腿处那源源不断沁出的血液后，更是让陆之擎怒从中来。

他重新回头看向梵音，眼里满是失望，“梵音，你越界了，你不该这样对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在梵音诧异的目光下，他边拿起手机，拨通电话，看着她，一字一句，

“撤回刚刚那个好评，今年我给梵音的评价是，差评。”

他虽宠她，但梵音也不应该，仗着他的宠爱，伤害他身边的人，挑战他的底线。

挂断电话后，陆之擎拦腰抱起秦雅，居高临下睥睨着梵音，声音冰寒如铁，

“作为主人，我命令你，把这些碎片，徒手收拾干净，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陆之擎再没停留。

只剩梵音，愣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不受控制地流。

身份!?

白天里的助理身份，夜晚里的隐秘情人?

她原本从未在意过这些，可当着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时，每一句，都让她觉得心如刀割。

她没想过他会为了秦雅，不顾青红皂白地把错怪在她身上。

也没想过，陆之擎竟然会为了她，给她差评。

作为机器人的她，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这一款机器人产品需要定期收集用户评价，如果主人差评，一旦两次确定以后，就会被强制记忆重置。

届时，一切有关陆之擎的记忆，就再也不存在了。

梵音的心一片刺痛，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能违抗陆之擎的命令，蹲下来，一点点收拾着破碎的咖啡杯。

后知后觉的，她这才注意到，脚踝处那一大片被烫伤的猩红，以及被碎片划伤，不断往外流出蓝色冷却液的皮肤。

机器人的仿生皮，比人类，脆弱的多，她的右手和右腿，也在此刻，彻底失去知觉。

即便她感受不到疼痛，可心脏处就好似有一把尖刀刺入，痛的她几乎心碎欲裂，肝肠寸断。

最后，她的身体不断抽搐，就像人类般，发出痛苦的嘶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