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父，败报到了！”
“昨日朝歌城下一战，我西岐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冰冻的河边，武王姬发看着老者的背影。
老者盘腿坐在冰面上，手中握着鱼竿。
只是那鱼线早已经冻结在厚厚的冰面上。
“败了？怎么可能？”老者紧皱眉头，花白的长眉毛被风吹动。
“的确败了。”姬发咬牙道。
“待老夫一算。”老者掐指一算，却突然笑了：“自掘坟墓。”
“相父何意？”
“老夫说，那纣王是在自掘坟墓！”老者道：“大商气数已尽，那纣王本该殒命，却强硬违逆天道。”
“接下来，不需我们出手了，那纣王自有天收。”
说着，老者再次笑了起来。
“相父，何为天收？”
“呵呵......发儿，你且看着便是。”
突然，老者眉头微微一凝：“上钩了！”
老者握着鱼竿的手向上一抬，霎时间冰面碎裂。
鱼线牵动着一条大鱼跃上虚空，用力扭动着尾巴，鱼鳞发出闪闪光泽。
待到那鱼从鱼钩上挣脱，摔在冰面上之后，方才看到......
那钓鱼的老者，用的竟是直钩。
......
朝歌的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
西岐十万叛军，已经被尽数斩首。
尸体在城外堆积如山，覆盖着厚厚的冰雪。
本来按照历史的轨迹，大商气数已尽，殷寿早已经自焚于朝歌，这样的结果是不可能发生的。
但殷寿知道，从他奇观被系统收录的那一刻，这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没有人能够改变的了。
虽然，西岐后续的大军虽然还没有全部消灭，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殷寿也开始思考，他的下一座奇观，到底设定什么好。
就在不久之前，他在直播中看到自己的墓穴后，便有了一个想法。
他绝对不能躺进去。
无论什么时候。
因此，他要将大商打造成一个神话王朝。
所以，他的第二座奇观一定不能像兵马俑一般，为解燃眉之急而凑数。
......
自从殷寿屠杀那十万大军之后，整个大商的雪就一直没有停过，反而越下越大。
而天气也越来越冷。
甚至有不少人冻死在家中。
就连火，在冰冷的室外也无法燃烧。
乌云更是像要将近人间似的，越来越低。
压迫着整片大地。
按理来说，春天将至，天气已经不会这般寒冷了。
直觉告诉殷寿，这有些反常。
这一日，他召集大商剩余的所有大臣，前来王宫商议。
“暴雪肆虐，已连续半月之久，朝歌内外，皆已被寒冰覆盖，诸位有何看法？”
殷寿坐在王座之上，目光如虎般看着下方的几十名官员。
楚岚就穿着一身华服，站在一旁。
自那天起，殷寿就将楚岚留在自己身边。
对于这个八岁的女孩子，他有一个新计划。
“大王。”比干上前一步，用苍老的声音说道：“眼下将至初春，正是春暖花开之季，这等天气，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事到如今，唯有一法，可晓原因。”
“何法？”
比干道：“大王，臣曾习得推演之术，虽窥探天机会遭致恶果，但为我大商之安定，臣愿一试。”
“好。”殷寿没有理由不答应：“有劳王叔。”
很快，众人跟随比干来到城外祭天台上。
祭天台高达数丈，四面阶梯。
顶端有方圆数十丈。
数十名打扮的像是恶鬼一样的男子，赤着半个身子，手持火把，围着比干跳起古老而神秘的舞蹈。
碰！碰！碰！
有士兵挎着皮鼓，不断敲击着。
沉重的鼓声，震动着每个人的心。
比干跪在空地中央，手中拿出一块已经饱经风霜的龟甲。
他嘴里念念有词，将龟甲举过头顶。
“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庶物群生，靡今靡古！”
“今我大商寒冬侵袭，民不聊生。”
“今比干为我大商请命！请天意示之比干，此为何故？”
话音落下，一道金光自天穹降落，刺在龟甲之上。
所有人都紧张而忐忑的期待着。
只有殷寿面容阴冷，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佩剑。
隐隐约约的，他已经猜测出原因。
让比干推演，不过是为了确定。
龟甲之上，突然浮现出了所有人从未见过，也不可能认识的文字。
那文字泛着金光，宛如神威般让人不敢仰视。
然而，当比干看到龟甲上的文字的一刹那，却突然间老泪纵横，整个人直接跌坐下去。
啪嗒！
龟甲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苍天啊！”比干带着哭腔，愤怒不甘的看着上方：“苍天，你为何？为何不肯放过大商！？”
所有人的心都扑通一声沉了下去，也同时凉了半截。
比干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哭喊道：“吾王自继位以来，上应天道，下顺民心，从未有为狂悖之事！”
“苍天，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比干哭的肝肠寸断，让所有人的为之动容。
同时，大家也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反常的天气，就是针对大商。
“王叔。”殷寿阴沉着脸，问：“结果究竟如何？”
比干的嘴巴艰难的动了动，可是话音却像是哽咽在喉咙里。
“但说无妨，孤早有准备。”
比干声音沙哑，哭道：“是天谴！天谴降临了！”
“天谴？”殷寿的拳头猛然握起。
比干惨笑，脸上的皱纹交织出一道道沟壑：“大王，不久之前，我大商气数便已尽了。”
“而大王......本该陨落，却以三千铁甲拯救大商于水火之中，强行逆天改命。”
“不久前朝歌一战，徒增十万杀孽，种种举动，已经触怒上天，引起上天的震怒，降下天谴啊！”
听闻比干的话，所有大臣同时嚎啕大哭。
他们本以为，只要打败了西岐，大商就能重回往日荣光。
却想不到，要大商灭亡的，不是西岐，是天！
自古以来，谁比天大？
绝望已经蔓延至每个人心底。
殷寿面无表情，双目中却染上一抹猩红之色。
果然，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
天谴......
殷寿怕么？
不，一点都不怕。
因为他早已经有了对策。
他的第二座奇观，就是破局之法。
天道？
他从来不信。
他只相信，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
肆虐的风雪之中，殷寿抬头凝视天穹，目光中燃烧着熊熊斗志。
人都知道，天会愤怒。
可谁知道，天也会恐惧？
既然你苍天不容我大商，那我便送苍天一份大礼！

是夜。
朝歌之中，一片惶惶。
街道之上，处处可见行色匆匆的人们。
军营之中，所有士兵亦是唉声叹气，双目无神。
“大王到！”
一句禀告声，惊醒了正和妹妹楚岚围坐在炉火边的楚风。
楚风猛的睁开遍布血丝的双眼。
大王怎么来军营了？
现在的军营，只有几千残兵，和他一个败将啊！
楚风让妹妹躲起来，自己起身迎接。
殷寿仍旧一身戎装，披着披风，身后跟着十几名重甲。
相隔数丈，楚风就能感觉到殷寿身上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参见大王！”楚风连忙参拜。
“楚风！”殷寿不多废话，直接命令道：“西岐大军明日抵达，你率城中剩余兵马，开门迎战，将叛军引至东门。”
楚风一愣。
迎战？
城中只剩下几千兵马？如何迎战？
大王这是让自己去送死？
不！不对。
楚风马上想到了那三千铁甲。
大王英武无双，定然是有破地之策。
只是......
楚风明白，殷寿这是让他去做诱饵。
而且很有可能，是回不来的诱饵。
楚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尽管楚风早有赴死的打算，可当听到这条命令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的沉痛。
大王这是抛弃我了吗？
罢了！罢了！
我楚风早已经下定决心，为大商流干最后一滴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明日，战吧！
“遵命！”楚风沉声领命。
殷寿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突然，殷寿察觉到，暗中好似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是谁？
他微微侧头。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正躲在营帐后面，露出半个小脑袋瓜，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接触到殷寿的目光，楚岚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她咬了咬嘴唇，怯生生的走了出来。
殷寿借着火光，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小小的脸蛋儿，粉嫩的脸颊上，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
乍看之下不说惊心动魄，却也赏心悦目。
让人感叹她的天真无邪。
楚岚握紧了小粉拳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参拜：“楚岚参见大王。”
稚嫩的声音脆生生的，让人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殷寿的嘴角难得的挂起一抹笑意。
楚风恭敬的解释到：“大王，此乃舍妹，年方八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王莫怪。”
楚风有个不大的妹妹，这件事殷寿倒是有点印象。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小女孩仍旧留在城中。
并且看这小女孩的样子，反而比不少城中的大人都要冷静。
殷寿不免来了兴趣。
“楚岚，明日就要和叛军决战，你还留在军营之中，你不怕吗？”殷寿沉声问道。
楚风一个劲儿的给妹妹使眼色。
可是，楚岚已经紧张到了根本注意不到楚风的表情。
第一次和当今君王对话，小妮子的心里七上八下。
像是有一百只小兔子在跳来跳去。
“回大王，我......我......我不怕。”
楚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成熟一点。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紧张，奶声奶气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可爱极了。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倔强的说着不怕。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破土发芽。
殷寿又问：“你为何偷看孤？”
楚岚低着头，有些委屈巴巴，弱弱道：“大王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那模样，倒是像做错事，被父母训斥的小孩。
“你如此崇拜孤，孤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殷寿蹲下身子，让自己和楚岚处于同一高度。
楚风和营中士兵，也连忙诚惶诚恐的蹲下。
殷寿沉声道：“明日，孤令你哥哥开门迎战，你哥哥很可能会战死。”
“你竟一点也不记恨孤？还是说，你不懂？”
听到这句话，小楚岚突然抬起头，倔强的说道：“不，大王，楚岚什么都懂。”
她眼中的坚决，根本不属于一个八岁的孩子。
“只是楚岚相信，大王英雄盖世，天下无敌。”
楚岚的小眼睛里满是光彩。
她虽然并未见过殷寿几次。
可是每一次见到的时候，他都是那么的威风，那么的高高在上。
大王这样的人，绝不会让她的哥哥去白白送死。
“楚岚相信大王在，一定会保护住朝歌，保护住哥哥！”
“大王，您说对不对？”
“哈哈哈......”殷寿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军营里。
“楚风啊！”殷寿拍了拍楚风的肩膀：“你这妹妹，倒是有意思！”
楚风看着妹妹，不知如何回答。
殷寿是越看这小丫头越觉得有趣，问道：“怕不怕打仗？”
楚岚摇了摇头：“回大王，楚岚不怕。”
“好！”殷寿站起身来，“既如此，明日，你便在孤的身边，与孤一同观战！”
楚岚这小丫头的眼睛亮的跟星星似的：“遵命！”
......
三千年后的夜。
王妃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眉头紧皱。
身上已经浮现出一层的冷汗。
她做了一个十分恐怖的梦。
梦里，她看到无数古代的士兵，嘶吼着，挥舞着刀枪剑戟杀向她。
她只能拼命的跑，可无论她跑到哪里，士兵都穷追不舍，嘴里还说着什么“降妖除魔”的话。
此时若是有人就会发现，那些梦魇已经化作一道道黑雾，笼罩着王妃的身体，侵蚀着她的心智。
突然，一道蓝色的流光，驱散了这些梦魇所化的黑雾。
流光晶莹剔透，泛着淡淡光泽的结界，守护着王妃，令她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
在结界顶端，盘踞着一只半透明的灵魂。
一只白狐的灵魂。
而这只白狐的灵魂，也在一点一点影响着她。
潜移默化的，让她的心态发生改变。

三千年前。
从系统中下线之后，殷寿便不再去管王妃的反应。
只是，冥冥之中他也觉得，对面和自己聊天的人，好像有一种熟悉感。
如今的摘星楼，已经快要建造完成了。
那将是一座震撼人心的奇观。
不为别的，哪怕仅仅是高度，就可以让后世为之动容。
其实殷寿也考虑过，摘星楼高度的问题。
毕竟那么高一座建筑，后世不可能凭空出现。
也会有矛盾的地方：这么高一座摘星楼，此前怎么没人发现呢？
因此，他早就询问了系统。
而系统给出的答复是，只要奇观合理，系统会帮助他修复一切其他不合理的地方。
如此，殷寿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建造这座奇观了。
并且，他根本不着急。
西岐的人笃定了大商会遭受天谴而灭国，因此按兵不动。
他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
而西岐的二十万大军，则正好可以用来震慑周边蠢蠢欲动，妄想分一杯羹的其他小国。
摘星楼的构造并不复杂，有些类似后世的“浮屠塔”。
外部为层式结构，内部是登向塔顶高台的阶梯。
只不过他的摘星楼，要比后世的浮屠塔更加巍峨，更加的震撼人心。
通常来说，浮屠塔只有七层。
所谓“七级浮屠”嘛！
但殷寿的摘星楼，要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并且，被系统收录之后，还会不朽不灭。
殷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三千年后的摘星楼了。
当然，修建摘星楼的这段时间，殷寿也不会闲着。
而是命令三千铁甲，训练城中其他残兵。
这些人马，是大商重新君临天下的资本。
但君临天下，根本不是殷寿的目的。
前世的时候，殷寿看过很多书籍，影视。
无论是知名作家的小说，还是地摊文学，亦或者影视剧。
这些作品对于帝辛的描述各不相同。
有霸气纵横的，有阴狠毒辣的，也有荒淫无度的。
但无一例外，他们之中有一个描述高度融合。
那就是人王。
何为人王？
不同于天子为上天的儿子。
人王乃是人界之主，与天地同高。
但是殷寿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空穴来风。备注，空穴来风其实是事出有因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他就做这个人王！
天子？
他不屑！
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
叛军都还没剿灭呢，王给谁看？
但殷寿坚信，那一天就在不远的将来。
......
一段时间后，摘星楼终于建成。
城中百姓，各处兵将，纷纷前来参观这震撼人心的奇迹。
高度约达二百丈（商朝约1.7米为一丈），最底层的宽度，也达到了数十丈。
从远处看着这伫立在大雪之下，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殷寿的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这，就是传奇的开始！
这，就是大商神话的起源！
此刻，除了修建过程中死去的，还剩下三万七千名叛军和囚徒。
这些人大多已经面黄肌瘦，被朝歌的士兵压着，跪在摘星楼下瑟瑟发抖。
三千铁甲，以及城中士兵，就站在他们的身后。
天色已经入夜，但一团团明亮的火光，却将摘星楼下照亮。
实际上，自从天谴降临以来，乌云越来越厚，几乎快要压下大地。
所以朝歌的白天和黑夜，已然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呼呼——
大雪在飞扬，狂风在嘶吼。
但数万人聚集的的摘星楼下，却没有一丝动静，安静的可怕。
没有人敢于开口，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一辆肃穆庄严的马车，被精兵簇拥着，从远处缓缓驶来。
滚动的车轮碾碎了地上的冰雪。
殷寿就站在马车之上。
“大王到！”
哗啦！
所有士兵同时单膝跪地，齐声大喊：“参见吾王。”
所有百姓亦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参拜。
殷寿今日穿着一身黑色朝服，头戴冕旒。
在数万双眼睛的狂热注视下，他大步走下马车。
呼呼——
狂风席卷，吹动他冕旒上的串珠，在风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火光倒映在他侧脸刚毅的轮廓上，忽明忽暗。
殷寿缓步向前，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看着跪倒在摘星楼下的三万七千叛军囚徒，沉声开口。
“你们，都曾是我大商的子民，都曾受王都泽披！”
“但，你们却背叛大商，祸乱天下，罪孽深重！”
“今日，摘星楼成，孤要以你们的鲜血，祭这摘星楼！”
数万人聚集的楼下，只能听到殷寿一个人的声音在不断的回荡。
那剩余的三万七千人，在听到殷寿话音之后，眼神之中瞬间一片死灰。
但此刻的他们，已经各个成了皮包骨头，哪里有能力反抗？
很快，便有人哭出了声。
声音混杂在冷风里，显得极其凄惨。
但殷寿的眼神里，却无一丝波澜。
他已经尝到了仁慈的恶果。
仁慈，固然可以留下好的名声。
可如果这代价是被背叛，被消灭的话。
他宁可做一个凶名赫赫的暴君。
“斩！”
随着殷寿一声令下，大商的所有士兵，全部挥舞起了手中的兵刃。
擦！
随着第一颗叛军的头颅掉落在地上，杀戮开始。
惨叫声响彻天地，不绝于耳！
这场规模相对较小的杀戮，给人造成的震撼，丝毫不亚于那一日的朝歌城下。
鲜血在风中挥洒飞扬，又落在地上，融化了冰雪。
猩红热的液体，逐渐汇成一条鲜血铺成的道路，直通摘星楼的大门。
殷寿就是要踏着这些背叛者的鲜血，走上那不可逾越的高峰！
他看着这场血腥的惨案，目光森然，冷酷的声音贯穿人的心底。
“这，便是背叛我大商的下场！”
“有十万，孤便杀十万！”
“有百万，那孤便屠百万！”
“孤就是要在那尸山血海之上，建立起新的大商王朝！”
“孤就是要告诉全天下——”
“大商永存！背叛者，死！！！”
煌煌之音，涤荡四面八方。

三千年前。
朝歌。
大雪。
“看看吧，最后在看看着宏伟的朝歌。”
一众大臣站在风雪肆虐的街头，眼含泪光。
天冷，心更冷。
斥候回报，明日，西岐的先锋就会到达朝歌了。
“天不佑我大商，天不佑我大商啊。”一个白胡子老臣大声呼喊。
声音一遍遍回荡。
比干站在风中，任由风雪打湿那已苍老的脸颊，一言不发。
虽是无声，却震耳欲聋。
“哥哥，咱们的国家，真的要灭亡了么？”
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少女，拉着男子的胳膊。
被风吹的红彤彤的小脸儿蜷缩在毛领里，显得愈发娇小。
女孩名叫楚岚。
她的哥哥楚风就在朝歌为将。
但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将而已。
但即便如此，楚风也是现在大商唯一的将军了。
其他人，死的死，逃的逃。
北风冷冽，吹动楚风已经有些凌乱的发丝。
他拉着妹妹的小手，凝视远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岚岚，哥哥很想带你走，但哥哥不能。”
“大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若非是他，咱们兄妹早就冻死在五年前了。”
“大王......”少女轻声呢喃，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
“大王那么英勇，大商真的会亡国么？哥哥，这是假的对不对？”
楚风鼻子一酸，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岚岚，假如有一天，哥哥回不来了，你要学着照顾自己。”
楚风明白，很快，西岐的大军就要来了，而朝歌只剩下几千残兵败将。
但他不能走，亦不能退。
他要恪守自己的信条，陪着大王，陪着大商流干最后一滴血。
“哥哥！”楚岚的眼眶里瞬间盈满了泪水，她用力的摇着自己的小脑袋瓜。
“不，不会的，哥哥不会回不来的！”
“大王他......呜呜呜......大王他那么厉害，他会保护我们的，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呜呜......”
少女说着说着，便已经泣不成声。
作为楚风的妹妹，楚岚曾经见过殷寿好几次。
那高大的身影，在楚岚幼小的心灵里早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楚岚的印象中，大王就是无敌的。
可......怎么会？
“岚岚，有些事不是个人武勇可以决定的，你还不懂......”
“哎！苍天啊，你当真要亡我大商吗？”
楚风回忆起大商昔日的荣光和繁华，在看着漫天大雪，忍不住潸然泪下。
兄妹俩相拥在大雪中，像是在做着诀别。
踏！踏！踏！
突然，楚风听到就在他的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
似乎就连大地，都隐隐颤抖起来。
身为军人的他，从脚步声的轻重一下子听出来，那是一支重甲精锐！
怎么可能？
朝歌只剩几千残兵，哪来的精锐？
楚风艰难的回过头，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狂风暴雪之中，旌旗猎猎作响。
一支身披重甲的军队，占据了整个宽阔的街道。
那些重甲精锐各个高大威武，几乎武装到了牙齿，只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睛。
身上的铠甲折射漫天风雪，泛着摄人心魄的寒光。
手中参差剑戟，几欲刺破天穹。
每前进一步，大地似乎都隐隐颤抖一下。
“这是......”楚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这将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楚岚小丫头脸上的泪水已经结冰，但她却浑然不觉。
而是微微张着小嘴，眼睛一眨一眨的。
在这支军队路过两人身旁的时候，楚风几乎紧张的不能呼吸。
随后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快速将吓呆了的妹妹护在身后。
比干等一众大臣，看到这一幕更是惊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他们怎么会不认得？
这些人，就和当时埋在墓穴里的三千人俑一模一样！
可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凭空变出来的？
难道，是人俑活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写满了疑问。
可是却没有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这支军队就像是天空中降下的黑云，压迫着整个城池。
没有任何人，哪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也无法做到在这支军队面前处之泰然。
他们每个人，都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军队一言不发，朝着王城的方向走去。
王城的阶梯上，站着一个更加高大，高大到让人不敢仰视的威武身影。
正是殷寿。
一身黑色铠甲，双手拄着一柄厚重的王者之剑。
身后的斗篷被风扬起，撕扯，发出惊心动魄的嘶吼声。
殷寿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高山，仿佛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哗啦！
三千铁甲，来到王城的阶梯之下，竟是直接朝着殷寿跪了下去。
动作整齐，宛如一人。
“参见吾王！”
“大商永存，吾王万古！”
三千人齐声呐喊，声音盖过漫天狂风，久久回荡在肃穆的王城之中。
虽只有三千人，气势却压倒十万大军。
殷寿看着这三千铁甲，放声狂笑！
苍天啊！
你不是要亡我大商吗？
现在，你就好好看看！
我大商，如何再一次君临天下！
迎着狂风，殷寿横举佩剑，缓缓拔出。
冷冽剑身上倒映着他刚毅的双目。
“明日——”
殷寿浑厚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王宫，震耳欲聋。
“明日，西岐叛军就会兵临城下！”
他居高临下的扫视着三千铁甲。
“你们，该如何做？”
三千人迎风齐声大喊：“守卫朝歌，全灭叛军，杀！杀！杀！”
喊杀声惊天动地，惊起无数飞鸟冲向天边。
“好！”殷寿大喝一声，将手中之剑缓缓指向天空。
哗啦！
三千铁甲起身，同时高举手中兵刃，刺向天空！
“大商永存！吾王万古！”
“大商永存！吾王万古！”
跟随而来的一众大臣们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热血狂飙，一股莫大的勇气和激动从心里生出。
一直蔓延到天灵盖，让每一根头发都立了起来。
人群之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脸崇拜的看着最高处，那俯视一切的王。
楚岚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出难以言喻的光。
跟着三千铁甲，她低声呢喃道：“大商永存，吾王，万古......”

朝歌。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殷寿就已经登上城头，眺望远方。
跟在他身后的娇小身形，则是略显紧张的同他一起注视着远处。
皑皑白雪的尽头，一支十万人的先锋大军，占据了全部的地平线，正在逐渐逼近。
“来了。”殷寿冷冷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多时，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在朝歌城下。
城门打开，楚风率领数千残兵败将迎战。
唰！
为首的叛军将领拔出长剑，高呼：“纣王无道，残害苍生！”
“大周勇士们，随我杀！踏平朝歌，斩杀昏君！”
“杀！”
随后，两支军队，如山呼海啸一般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
殷寿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正在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他并未低头，也并未回头。
而是目光淡漠的看着城下被杀的节节败退的大商士兵。
楚岚娇小的身躯微微一震。
她踮起脚，看向城下。
纷飞的大雪之中，她的哥哥楚风正在浴血奋战。
身上的铠甲早已经被染红。
只是不知那鲜血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楚岚的视线有些模糊了，那些喊杀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消失。
只能看到一幅一幅模糊的，鲜血飞扬的定格画面。
大商的残兵，宛如风口浪尖的一叶孤舟，被周军撕扯来撕扯去。
楚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跌下马去，有多少次重新爬进来奋战。
楚岚的心都要碎了。
亦不免有些动摇。
难道，大王真的要哥哥去送死吗？
楚岚抬头，看着殷寿高大的背影和在风中飞舞的披风。
“你很紧张？”殷寿低声开口。
良久，良久。
水灵灵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坚决：“不，我，我相信大王。”
殷寿不再多言，大步朝着东门的方向走去。
就和殷寿的安排一样，很快，楚风所率领的一众残兵便不敌叛军，撤向东门。
追到这里的周军愣住了，商军为何要撤退到这里。
还有，怎么感觉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难道有埋伏？
可朝歌之中，只有那点人马，如何埋伏？
周军将领将心一横。
他们可是有整整十万大军，就算明知是埋伏，也要上。
殷寿带着楚岚登上城楼，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下方的敌军。
只是那身上的肃杀之气，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
“是纣王！”一个周军将领提剑指着那高大的身影：“纣王在那！”
“杀了这昏君！”
“杀！”
一时间，周军气势如虹。
殷寿目光冷冽，大步上前，震声道：“尔等叛贼，今日，就让你们的鲜血，染红这片土地！”
唰！
殷寿拔出佩剑，向下一指，迎风大喊：“大商勇士何在？！”
静待的时机，已经成熟开花。
突然间，从周军的侧面传来战马惊心动魄的嘶鸣。
三千铁甲，骑着战马，朝着周军狠狠的刺了过来。
马蹄扬起地上的积雪，如一团苍白的飓风。
这些铁甲一边发起致命的冲锋，一边齐声大吼：“大商永存，吾王万古！”
周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连忙组织反击。
一个将领手持长矛，狠狠的刺向一个铁甲。
叮！
寒风中迸射出绚烂的火花。
长矛折为两段，可那冷冽的铠甲上，却连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这三千人，三千战马，皆是披着重甲。
看上去就宛如一个行走的战争机器。
他们宛如一把尖刀，将十万人的大军，狠狠的豁开了一个大口子。
没有任何人，无论是步卒，还是将领，能够抵挡住这些重甲兵的一击！
通常他们长戟一挥，便是一片人仰马翻。
仅仅是不到半炷香，叛军就已经死伤上万！
小楚岚张大了嘴巴，双手扒着城墙，几乎停止了思考，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连束发被风吹乱都不曾发觉。
一缕微弱的阳光刺破乌云，殷寿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楚岚。
小丫头仍旧呆呆的看着下方。
原来，大王真的不会输。
三千铁甲给敌军造成的伤亡还在不断提升。
这些铁甲精通各种阵型，战法。
他们将所有的叛军都堵在城门之下。
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三千铁甲，每百人组成一支小队，在十万人的敌军军阵之中肆意冲杀。
叛军的伤亡，很快便从一万变成了两万......三万......
三千铁甲，就似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不断的挥舞着手中兵刃。
任何接近他们的人，都会如龙卷风里的纸屑一般，被搅的粉碎。
这些叛军从一开始的气势如虹，变得恐惧，颤抖。
鲜血铺满大地，融化了脚下的冰雪，慢慢的晕染开来。
整个画面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轰隆！
这暴雪天，天空之上竟悍然响起一道惊雷，如山崩地裂。
鲜血刺鼻的味道，冲天而起。
终于，叛军彻底崩溃了。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纷纷哭喊着，跪在地上投降。
若是以前的殷寿，或许会放过他们。
可现在殷寿明白，仁慈，永远只会害了自己。
这十万人，必须死。
只要他不开口，三千铁甲，就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一遍一遍的冲杀着。
楚岚从最开始的激动，变成了现在的恐惧。
虽然她极力的想表现出成熟，可到底，还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何曾见过这般血腥的画面。
这一幕，在她的心中已然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小丫头浑身发抖。
她僵硬的身子伫立在冷风中。
殷寿仍旧是那淡漠的样子，好像城下并非是在屠杀，而是清理了一片积雪。
风越来越大，雪越来越紧。
殷寿扯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楚岚的肩膀上，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
楚岚闻言一愣，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
狂风裹着血腥味，扬起她已凌乱的碎发。
楚岚紧了紧身上还有余温的披风。
她幼小的目光，逐渐的从恐惧又变得坚定。
她不再恐惧，勇敢的直视下方满地的红色。
轰隆！
又是一道狂雷，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