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夏景昀夏云飞的现代都市小说《绝世权臣夏景昀夏云飞小说完结版》,由网络作家“皇家大芒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路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夏景昀忽然轻声问道:“大人,草民有一事相询。”冯秀云有些诧异地停住脚步,美艳傲娇的脸庞闪过一丝疑惑,“何事?”“大人可认识那位郑公子?”说完他紧紧盯着冯秀云的脸,冯秀云面露疑惑,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还真不认识,指望我帮你说情,恐怕是没戏。”她旋即自嘲一笑,“你刚也看到了,我这个宫中女官的身份,对那些读书人可不顶什么用。”不是她?夏景昀心头诧异。冯秀云的神情不似作假,这么说郑天煜不是因为他要拿文魁才针对他的?这真就只是一场巧合?那个不可一世的郑公子,真的就只是那么倒霉催的,想随便挑个人装逼,然后就挑中了自己这块铁板?反向开运气挂吗?夏景昀压下心头仅存不多的疑虑,笑了笑,“嗯,我也只是问问,...
一路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夏景昀忽然轻声问道:“大人,草民有一事相询。”
冯秀云有些诧异地停住脚步,美艳傲娇的脸庞闪过一丝疑惑,“何事?”
“大人可认识那位郑公子?”
说完他紧紧盯着冯秀云的脸,冯秀云面露疑惑,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还真不认识,指望我帮你说情,恐怕是没戏。”
她旋即自嘲一笑,“你刚也看到了,我这个宫中女官的身份,对那些读书人可不顶什么用。”
不是她?夏景昀心头诧异。
冯秀云的神情不似作假,这么说郑天煜不是因为他要拿文魁才针对他的?
这真就只是一场巧合?
那个不可一世的郑公子,真的就只是那么倒霉催的,想随便挑个人装逼,然后就挑中了自己这块铁板?
反向开运气挂吗?
夏景昀压下心头仅存不多的疑虑,笑了笑,“嗯,我也只是问问,想来那位郑公子宽宏大量,不至于跟我等小人物一般见识。”
冯秀云看了他一眼,“再宽宏大量的大人物,都很难拒绝踩死一只硌脚的虫子。”
夏景昀莫名想起了一个一年就成了天道的家伙,忍不住笑了笑。
却没想到这样的笑容落在冯秀云的眼里,让她忍不住暗自称奇,这还能笑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
想着胸怀之中那张银票,她还是主动提醒道:“你切莫大意,那种人通常会更计较颜面,今天这一出,很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
“多谢大人提点。”夏景昀笑了笑,“大人觉得,云老太爷和苏大儒叫我过去所为何事?”
冯秀云微微一笑,反应过来,“这倒也是,你若是能与老太爷面前求得一次庇佑,别说那郑天煜,便是其父建宁太守,也不敢妄动你分毫。”
她扭头看着夏景昀,若有深意地道:“老太爷极其喜爱书法,你若有这方面的本事,可千万抓住了。”
她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很明显老太爷对夏景昀的字是有些兴趣的,不然也不会出乎她意料地收下来。
但是这个兴趣有多大,就是她不好揣测的了。
就像今日的文会,最后老太爷出面,外人会以为是为了替夏景昀出头,但实际上在她的眼里,无非是因为苏大儒的关系,以及对方打着德妃娘娘旗号胡作非为让老太爷不喜罢了,跟夏景昀本身反倒并无太多关系。
所以,一会儿的见面,到底是为什么她还真不好说。
估摸着就是见一面,结个善缘吧。
但不论如何,与她而言,这又是一次跟老太爷打好关系的机会。
就这么想着,二人来到了云府。
看着门楣上那个御赐的牌匾,和持刀而立的侍卫,夏景昀终于对老爷子的权力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在管家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了正厅。
正厅之中,云老爷子和苏师道正分主客落座,瞧见夏景昀出现,笑呵呵地站起了身。
对迎来送往一点也不陌生的夏景昀几个大跨步上前,恭敬行礼,半点没有一个刚刚拿下文魁之人应有的张扬骄傲。
“晚辈夏景昀,见过云老太爷,见过苏大儒。多谢二位前辈为晚辈仗义直言,晚辈感激不尽!”
云老爷子伸手将他扶起,笑容是出乎冯秀云意料的亲切,“些许小事,不必多礼。”
苏师道也笑了笑,“说起来,老夫亦是州学教授,还该为今日州学大儒们的丑态,向你致歉才是。”
夏景昀自然忙不迭地推辞,口称不敢。
冯秀云:(⊙?⊙)
“好了好了,都别客套了。”云老爷子笑着将话题拉了回来,“夏高阳,老夫有个请求。”
“请老太爷示下。”
“今日你那首诗,老夫颇为喜爱,加之老夫向来爱好书法,你可愿为老夫写下,作为收藏?”
夏景昀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是晚辈的荣幸!”
云老爷子吩咐一句,立刻便有府中仆役抬着案几过来,并且摆上考究昂贵的笔墨纸砚。
苏师道站在一旁,心里有些替夏景昀担忧。
许多人自己写是一回事,在人前写又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当着云老爷子这样的大人物,心境稍有不稳,恐怕落笔的效果就会差上许多
夏景昀在桌前站定,深吸一口气,凝神闭目,整个人的气势悄然一变。
不再是俊美瘦削的少年,而仿若是历练了数十载风雨的宗师,一提笔自有一番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
笔走龙蛇,四行墨字在如雪的纸上显现。
仿佛又回到了半个多时辰前,他负手高吟,豪情惊人的画面。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云老太爷目不转睛地看着纸上的字,也看着夏景昀落笔的熟练技法,不由痴了。
夏景昀缓缓放下笔,“能力有限,技法粗陋,登不得大雅之堂,二位前辈见笑了。”
“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不行!年纪轻轻的,怎么滑不溜秋的,没点年轻人的朝气!”
云老爷子一瞪眼,佯怒道。
冯秀云站在一旁,高挑身段儿将一袭长裙衬得端庄秀丽,低眉顺目的样子下,心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口气,还真不把夏景昀当外人啊!
看样子,这夏景昀还真是洪福齐天,能跟老太爷当个书法上的忘年交不成?
云老爷子满意地看着这幅字,也由此当面确认了夏景昀的真实水平的确是自成一派的高。
他目光落在夏景昀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庞上,“前些日子,你那幅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让我很惊喜,于是我寻人查了查你的情况。你可会介怀?”
夏景昀心头一动,心头涌出几种揣测,笑了笑,“老太爷客气了,换做是我,恐怕还查得更多。”
“那就好。”云老爷子颔首道:“众人皆知,老夫这一生,极爱于字。见你之字,已然颇具造诣,如多加雕琢,未尝不能成一代宗师名家。”
在好友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云老爷子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羞耻和脸红,缓缓道:“老夫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夏景昀瞬间愣在原地。
来路之上的诸般猜测之中,竟是最不可能的那个成了现实!
冯秀云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旋即捂着嘴巴,面露骇然。
老太爷的徒弟?
天地君亲师,四舍五入,那就不就是德妃娘娘的弟弟?
几天前的劳工苦力,如今这是要一步登天?
眼看着夏景昀居然在愣神,她壮起胆子轻咳一声。
夏景昀也瞬间回过神来,没如冯秀云期待的那般立刻激动下跪高呼,而是故作单纯地挠了挠头,小心道:“束脩会不会很贵?”
云老爷子跟苏师道齐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苏师道忍不住调侃道:“你能给多少钱?你觉得你眼前的一品皇妃之父会在意你那点银钱吗?”
夏景昀尴尬一笑,云老爷子也笑着道:“老夫收徒,是看重你的才华,只要你家世清白品行过关,至于旁的,没什么值得我禁忌的。”
夏景昀当即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其实是自己占了便宜的云老爷子喜不自胜,笑呵呵地伸手将他搀起,“从此刻起,你我便是师徒了。子成兄,冯主事,你们就是见证,哈哈!”
冯秀云心潮澎湃,有这样一层关系,自己回宫在娘娘那儿总算是稳了。
但旋即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又生出浓浓艳羡,自己这算个啥啊,人家这才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心头的感慨尚且浓郁,苏师道的一句话又让她愈发百感交集。
只见这位泗水州文名极盛的大儒笑着上前,看着夏景昀,“康乐兄收你为徒,传你书法,你可愿随我修习经学。”
夏景昀看了一眼云老爷子,云老爷子哈哈一笑,“你要愿意,就快快拜师吧,不然有人说不定就要气得不再搭理我了。”
夏景昀这种厚脸皮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再度纳头便拜。
苏师道笑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君子佩玉,此玉便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今后亦可持它随时来泗水州城寻我。科举乃是正途,你之才情,常人难及,此间事了,州学之中,你我再续师生之缘。”
夏景昀没有推辞,伸手接过,识趣地改了口,“多谢先生。”
云老爷子心情大好,朗声道:“来人啊,设宴!”
夏景昀在赌。
赌他能从眼前的汉子身上拿到想要的情报。
在方才的口供中,汉子供述了那个主动上门的杀手的大略样貌,但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显然是不可能凭借这样的口供去抓到犯人的。
他对抓犯人这个事情本身没有任何的兴趣,但这个犯人关系到那个在默默窥视着他的人,那他就很有兴趣了。
所以,他想要试试能不能瞧见一丝端倪。
但如果对方在瞧见这汉子入狱之后,便按兵不动了,或者说七日之内,没有行动,那这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也就只能断了。
这就是赌的内容。
实际上,关于那个人的身份,他心头也有些猜测,只不过这种大事,还是要有确凿证据佐证才放心。
他慢慢地围着对方转圈,手指在汉子的手臂和肩头划过,嘴里说着些奇奇怪怪的话。
那汉子刚开始浑身一颤,以为要用刑了。
但接下来他觉得,还不如用刑呢!
他都快哭了,我他娘的都招了,你们这是要干啥啊!
夏景昀也很羞耻,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还是只能在这幽暗腐臭还带着残留不去血腥味道的房间中,装神弄鬼地维持着身体的接触,在心头默默观想着。
直到眼前一花,一幅画面出现。
汉子戴着镣铐,颓丧地坐在牢中,灯光昏暗,只将牢房照出一个大概。
一个蒙面黑衣人无声跃了进来,快步来到牢门前,辨认了一下,蹲下来,低声道:“胡爷,我来救你。”
汉子一听这声音,登时快步挪了过来,凑在牢门边。
却没想到对方从直接抓起汉子的脑袋,砰地一下砸在了结实的牢门上。
砰砰巨响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可闻,但蒙面人丝毫不慌,几下之后,画面瞬间中断。
死得真惨......夏景昀忙不迭地松开手。
双方竟不约而同地都长出了一口气。
走出房间,吴捕头和几位捕快立刻迎了上来,“公子,可有所得?”
夏景昀沉吟一下,“吴捕头,借一步说话。”
吴捕头心头一凝,赶紧将夏景昀单独请去了隔壁。
夏景昀沉声道:“吴捕头,这厮的确有没交代干净的地方,对方要来救他。”
吴捕头听完笑了笑,“公子这就多虑了,我们这儿虽然比不得州城或者郡城的大狱,但也是全天有人值守的,而且整个牢房只有一个入口,要想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劫狱,那是不可能的。”
人家不劫狱,人家来灭口......夏景昀点了点头,“我自是相信在吴捕头的带领下,能够将这座牢房看得固若金汤。但是有道是防不胜防,贼人诡计多端,难免会有疏漏之时。万一出了纰漏,在这个关键时刻岂不是让县尊大人难看,也在诸多大人物面前丢了面子。”
吴捕头面色严肃起来,夏景昀趁热打铁,“对方要救,必然是这两三日的事情,吴捕头不妨这两日带着弟兄们辛苦一点,外松内紧,钓一次鱼,届时将此案连锅端起,在当下这个德妃娘娘即将到来,权贵云集,大家都希望安宁和平之际,说不定就有你飞黄腾达的契机呢!”
吴捕头心头瞬间火热,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
......
等他忙完了这些事情,冯秀云早已经走了。
她每天也不是无所事事,还有诸多繁琐的工作等着她去做。
但她还是贴心地将一个护卫留给了夏景昀,夏景昀心头微暖,想了想,便离开县衙,在城中寻了一处颇为干净整洁的首饰店。
在店里,他为冯秀云挑了一支簪子。
“掌柜的,这个多少钱?”
“客官好眼力,这个簪子十两银子。”
“这么贵?”夏景昀挑了挑眉,然后使出熟悉的砍价大法,“便宜点,我经常在你这儿买东西。”
掌柜的扯了扯嘴角,笑容尴尬,“咳咳,客官,小店今日开张。”
大意了......夏景昀心中闪过尴尬,笑容不变,“所以你看,我是你家第一个熟客啊!”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那小的就跟你讨个彩头,九两六钱银子。”
“要讨彩头那就多讨一点嘛!八两银子!怎么样!祝你八方来财!”
做生意,谁不图个吉利呢!
一番拉扯过后,掌柜的一咬牙,亏点就亏点吧,“行!那就八两银子。”
夏景昀笑了笑,“好,那给我包四支。”
掌柜的脚下一踉跄,“什么?”
片刻之后,夏景昀得意地拿着四支簪子出了门,和护卫一起放到了冯秀云暂住的地方。
冯秀云也刚刚忙完一天的工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舒展着身体。
当夏景昀走进来的时候,就刚好瞧见一副两岸青山相对,一条深沟延绵的壮阔场面。
夏景昀装没看见,一本正经地递上簪子,郑重道谢。
冯秀云犹豫着接过来,便听得夏景昀道:“知道大人在宫中用度自非这等寻常物件可比,但在下能力有限,只能借此聊表谢意。礼轻情意重,还望大人笑纳。”
我跟你有什么情意......冯秀云自己心里有鬼,听着什么都感觉像是点她。
看着她那红彤彤的耳根,夏景昀心头诧异,不会真喜欢上我了吧?
果然是自古英雄难进美人关,只有帅哥最容易啊!
“你要留下用膳吗?”
“啊?”对方声音太低,正在浮想联翩的夏景昀一时没听清楚。
冯秀云恢复平静,“我说时候不早你先回去吧。”
夏景昀:???
“我答应过张大人,要去拜访他。咱们改日吧。”
“好。”
冯秀云点了点头,缓缓道:“张大志寻你有事?”
“嗯,想问问我还有没有如滑车运土法一样的法子,他想记录一下。昨夜还给我送了一百两银子说是文魁的贺礼,我只好答应他过去一趟。”
“张大志出身将作监,乃是将作大监和少监之下四名大匠之一,虽然品级不高,又是匠人出身,不受看重,但眼界可不低。将作监负责器械打造、土方运输筑造诸事,以及为宫中打造各类机巧物件,能工巧匠无数。你切莫大意,等闲之物,绝对入不了他的眼的。”
听着冯秀云好心又耐心的提醒,夏景昀展颜一笑,“大人放心,我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冯秀云傲娇地瘪了瘪嘴,“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说个跟你有关系的?”
冯秀云一愣,对上了夏景昀如星辰般的眸子,那一片漆黑深邃让她忍不住有沦陷的冲动。
一向功利心极强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份变化到底是来自于夏景昀自身的优秀,还是来自于权力的刺激,但她这几天总是在对上这张脸的时候,忍不住乱想。
“你......你要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颤。
夏景昀凑近了身子,“德妃娘娘性子如何?平素有那些喜好?”
片刻过后,夏景昀摸着鼻子尴尬地走了出来,这女人正是说翻脸就翻脸。
刚才耳根子都红了,后面又黑起个脸。
跟我搞颜色是吧,这事儿我也擅长得很。
他虽然不是王子,但也玩过许多公主,久经战场,自然是知道冯秀云变脸的原因。
但他就是故意的。
在这个当口,德妃身边的人,还是别托大乱碰的好。
一边想着,他一边朝着张大志暂住的府邸走去。
卧槽!
夏景昀也是瞬间心头一慌。
这可是当朝陛下宠妃,如今带着皇命而来,按照他自己的分析,本身就有杀人的指标,自己这不是撞枪口上去了?
本以为抱着这根粗壮的大腿,可以疯狂上分,结果直接上坟?
但他毕竟经历得多,知道越是紧要关头,就越要冷静,否则就会错过那本就不多的胜机。
德妃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只是赐一个宫中女官,并不是什么大事,她也不至于因此驳了自家父亲的面子。
还是在这样十余年未见,千里迢迢而来的重逢场面。
更关键的是,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私事,以她的本事,如果不想为外人知晓,谁能知道?
为何又会传得如此沸沸扬扬?
传出来有何目的呢?
一时间他静立不动,脑海之中念头纷呈。
这番姿态瞧在云老爷子眼中,便是这位弟子已经被吓傻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他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也是惊讶得团团乱转,差点就直接闯去找女儿问个说法了。
他开口安慰道:“高阳,你不要太过惊惶,有老夫在,定然是可以保你无事的。娘娘再怎么,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夏景昀忽然一笑,“师父,这时候,你再去,那事情就更麻烦了。”
云老爷子不解。
夏景昀便开口道:“我先前于家中苦读,听得家人说起过这样的事。一个老员外,家中仅有独子,恰恰独子又在外为官,无力照拂,只得按时托人送回银两,以供家中双亲用度,还为其请了不少奴仆,其中一个奴仆便起了坏心,每日投其所好,嘘寒问暖,关心备至,平素孤独的老两口也十分开心,对这奴仆尤其的好,每多赏赐,有求必应。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后来那奴仆欲壑难填,更是设计将老两口直接杀了,卷走了所有的财物。”
夏景昀苦笑道:“如今,在娘娘眼中,师父你便是那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糊涂员外,我便是那心怀不轨故作恭顺的奴仆。她对我的防备,实则是出自对你的关心。而成见之下,你越是为我开脱,她便越觉得你是被我蛊惑了心智。”
云老爷子一听才恍然大悟,“这这这......这竟是我害了你?”
他连忙道:“不行!我得去与她分说清楚。你之种种,那都是有众人见证,苏子成也可言说,岂是那种巧舌如簧之人可以比拟的。”
夏景昀摇头道:“师父,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如今你说什么都无用,反倒会愈发招来娘娘反感。”
“那如今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其实娘娘未尝不知我并非那种人。”夏景昀神神叨叨地说了一句,然后笑了笑,“师父你别管了,明日我去见娘娘便是。”
“你可有把握?”
“九成八!师父可安心。你早些回去,若是让娘娘知道了你为了与我说话在外这么久,那就更是难以分说了。”
“那好!我这就回去!你好好想想,明日未时三刻,府上有人来接你。”
“恭送师父!”
望着队伍簇拥着轿子远去,夏景昀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别看他在云老爷子面前说得煞有介事,信心满满的,实际上心头还是有些忐忑的。
因为那都是自己的猜测,基于德妃娘娘是个漂亮温柔大气聪明的好女人的基础上,但万一人家就是个肆无忌惮,杀人不眨眼的疯批呢?
自己去了那儿人家就直接来一句,想要跟冯秀云一起,那行啊,也别让她出宫了,你进宫来吧!
他转身看着夏云飞,“大哥,我要是明天被噶了,我的父母就交给你了。”
夏云飞看着他,一张红脸上瞧不见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好!”
夏景昀:.......
你不应该说我不被噶吗?
你们武夫也太粗鄙了吧!
他唉声叹气地走进了院子,夏云飞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轻声自言自语,“虽然我知道什么叫噶了,但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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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既然散出来,就不会只落进夏景昀的耳朵。
不出两个时辰,整个江安城都知道了。
最近几天暂时搬出云府的苏师道正跟一帮老友喝得醉醺醺的,一听到这个消息,酒醒了一大半,急匆匆地跑去了云府。
差点被云府里里外外守卫着的无当军精锐当刺客砍了,好在云府管事认识,将其接了进去。
“康乐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听说德妃娘娘要杀了夏景昀啊?”
云老爷子刚准备睡下,闻言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谁跟你说的?”
“满城都传遍了!说是夏景昀与德妃娘娘的侍女私通,事情被告发,明日娘娘就要将其处死。”
云老爷子忍不住心生赞叹人类的想象力,然后无语道:“子成兄,你好歹也是个大儒,你想想也知道要是真的要处死夏景昀,我还能安稳睡在这儿吗?”
“那谁知道呢,你没心没肺呗,反正名头已经有了。”
“你.......”云老爷子忽然心头一动,开口道:“那若是事情是真的,我也救不下来,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你赶紧送我进去见德妃娘娘啊,好歹小时候我也抱过她的,受点活罪,我带他隐居治学便是。”
云老爷子笑了笑,“隔壁厢房还空着,你要歇息就在此歇息吧!放心,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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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苍天有眼!果然是苍天有眼!”
郑家别院之中,宋学正听了下人的汇报,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此子再不可制,谁知道竟有这一出!妙!妙啊!”
他在房中踱着步,“德妃身为陛下宠妃,此番代天巡边,肯定有生杀大权,像夏景昀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说不定一刀就砍了。他那点才学见识,放在见惯了中京才俊的德妃面前,有什么可以自傲的!好事好事啊!”
下人陪笑道:“那夏景昀竟敢当众辱骂大人,害得大人下不来台,活该有此报应!”
宋学正笑容一敛,脸一垮,“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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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院,赵县令挥退了报信的小厮。
一旁他的夫人脸上的惊讶还没消退,接着便转为了担忧,“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当日率先向那夏家示好,德妃娘娘不会迁怒到我们身上吧?”
赵县令抿着嘴,神色严肃地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身为一县之尊,辖境之内出了年轻才俊,我有所鼓励是理所应当之事,德妃娘娘再是如何也不至于迁怒于我。”
“那我们要不要去将礼物要回来,以示跟对方划清界限?”
“荒唐!”赵县令眼睛一瞪,“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今后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旋即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样的年轻人,多少年才出一个,就这么没了。”
夫人附和地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小人物的宿命啊!”
赵县令扭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冷冷道:“早点歇息吧!”
说着朝着小妾的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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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大志在小院中洗了把脸,又自己慢慢地泡了一壶茶,小口嘬着,从唇舌到胸腹,慢慢滋润着酒后缺水的身体。
如今将作监的任务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又结交了夏景昀这样的文人才俊,这一趟圆满得很呐!
“师父!”
出去买早点的徒儿急匆匆地跑进来。
张大志沉稳道:“慌什么慌,现在咱们的事情都做得七七八八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师父,夏公子出事了!”
说着他便连珠炮似的将刚刚打听到的惊人消息跟自家师父说了。
张大志惊得差点茶壶都掉了,“真的?”
“当然是真的,城里都传遍了。说是今日下午德妃就要召他问罪了。师父,一会儿咱别去了吧?”
一会儿夏景昀约了张大志谈事情,按照现在这架势,那不就是自寻死路,得罪德妃娘娘嘛!
张大志握着小茶壶,蹲在椅子上,愁眉苦脸,像个看着田间庄稼长势不好的老农。
思索了半天,他把小茶壶朝桌上重重一拍,“不管!我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没了的!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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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的院子中,夏景昀早早起来。
慢条斯理地洗漱着,在家人面前,摆出一副云淡风轻,一如往日的样子。
但事情往往总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地方,正当夏景昀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带着夏宁真出门采买的夏张氏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高阳!怎么回事,都在传你得罪了德妃娘娘,今天要被砍头了!”
哐当!
从厨房往饭桌上端饭的夏李氏手里的碗跌落在地,僵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起来。
夏景昀暗道一声要遭,连忙道:“娘,别听他们瞎传!伯母,你也真是的,外面随便随便传个什么话,你就拿回家里说,我这不好好的嘛!真要出事了,我还能这么安心地站在这儿?”
见夏景昀这么理直气壮,原本慌里慌张的夏张氏和神情大变的夏李氏都松了口气,也是,人家本人都还在这儿呢!
“就是,流言蜚语岂能轻信。”夏恒志也被夏景昀说服,开口安抚众人。
笃笃笃。
几声敲门声响起,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
夏明雄快步迎了上去,这些日子他这个一家之主迎来送往都已经整熟练了。
“夏家夏明雄,阁下有何贵干?”
“我是刘员外府上管家,我们夫人遣我来知会你们一声,今日之约取消了。”
“不是昨日方才说好的吗?”夏张氏一愣,旋即笑道:“既然姐姐有事,那就改日吧。”
“别,这声姐姐我们可担待不起。
“师父,你这么是不是过了点吧!”
县城的一处宅院中,张大志的三徒弟放下抹布,捶着腰,一脸的疲惫和埋怨。
张大志开口道:“你懂什么,我跟你说,像他这样的人,今后只要不出意外,一定会有大成就的。”
他端着小茶壶嘬了一口,悠悠道:“在最底层经受了磨难,见惯了生死,但是偏偏又有一身极其出色的本事,要心智有心智,要本事有本事,这样的人好好结交,亏只是小亏,赚就是大赚!”
徒弟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就不能跟我一起收拾?我在这儿忙里忙外弄了一个时辰了,你就半点没反应吗?”
张大志呛了口茶水,旋即道:“咳咳,为师这就是在将你朝着那个方向锻炼,多磨炼你的心思,你啊,太浮躁了。”
徒弟愕然,竖了竖大拇指。
匠人之间的师徒关系,从来都是跟人身依附关系差不多,张大志愿意容忍徒弟说这些,还愿意找个借口,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徒弟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一边继续收拾着,一边道:“不过师父啊,我觉得你还是想得太美好了。咱们将作监多少能工巧匠,那都是干了半辈子的。夏公子昨夜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哪儿还能弄出什么好想法来啊!”
张大志摩挲了一下下巴,“也不能这么说,那滑车运土法,就是看似简便,实则非常有用之法。再有一个这样的法子,那我回去怕是能使点劲够一够少监的位置了。”
徒弟嘀咕道:“人家夏公子是文魁啊,你还不如让人做首诗,你带回中京城送个礼,那还有希望些。”
“你懂什么,忙你的事儿,一会儿去萃华楼催催席面。”
张大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心头却也难免嘀咕起来。
就像徒弟说的,这将作监多的是能工巧匠,但都已经多久没做出过什么好东西来了。
不管是在军械用具的打造、还是堆土垒城的法子,以及供应皇室权贵的珍宝巧物,基本都只是延习着过往的技术罢了。
即使去岁上任的将作大监不住催促,但这些东西又不像什么什么挤挤就有的,出不来就是出不来。
指望夏景昀在滑车运土法这样的法子之外,还要给出什么好法子,似乎确实有点不切实际,强人所难了。
罢了,要是实在没有,那就当是请他吃顿饭吧。
就像刚才说的,跟这样的人结交,不亏。
而像他这种地位的,夏景昀这些文人愿意跟他结交,那就更不亏了。
正想着,徒儿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张大志默默喝茶,眼神都懒得动一下。
旋即,一个身影来到院门口,“张大人!”
张大志腾地站起,脸上堆起笑容,“夏公子!有失远迎,见谅啊!”
夏景昀连连摆手,惶恐道:“张大人这般可是折煞小人了。”
“你何须自谦,作为苏大儒的弟子,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了,哈哈!”
夏景昀闻言心头知道,苏师父已经按照先前所言,将消息放了出去了。
他笑了笑,忽地站定,抖了抖衣袖,恭敬地行了一礼,“还未谢过大人当初的大恩。”
张大志都是一愣,“我有什么恩值得你谢的?”
夏景昀笑着道:“当日在劳工营,大人两次出手相助,这份恩德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好好谢过,今日终于有机会当面致谢!”
当日在劳工营,胡管事想要窃取夏景昀的劳动成果失败之后,张大志开口说了一句此法颇有巧思,打消了赵县令的顾虑,让夏景昀有了施展的机会。
接着在夏景昀成功之后,他忽然又开口赏了夏景昀十两银子。
本来这事儿赵县令免了他们全家劳役就可以了结的,但是张大志这么一说,就变成了三个当官的都要有所表示,让冯秀云不得不站出来给了赏赐。
虽然从后续结果看,即使张大志不出手冯秀云应该也会有所表示,但是人家这么做了,向来恩怨分明的夏景昀还是一直念着这份好。
听了夏景昀的话,张大志哈哈一笑,心头对他也更是看重了,有文采的人不少,但有脑子的人更是可贵,显然这位从劳工营变成文魁的年轻人就是很有脑子那种。
“旁的话无需多说,今晚你我多饮几杯!”
“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二人互相谦让着来到饭桌前,萃华楼的小厮已经将饭菜摆了满桌。
张大志与夏景昀二人坐下,张大志的徒儿在一旁斟酒。
虽然师徒规矩深重,让这位小年轻不敢有任何的不悦,但是瞧着师父跟夏景昀两人有说有笑,自己却要站在一旁斟酒,年轻人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最关键的是,对于夏景昀能够在将作监的本行帮上忙这种事,他持深深的怀疑态度。
在这上面,他都比夏景昀厉害得多,师父何必舍近求远,说不定站在一旁给自己斟两杯酒,好好巴结一下自己,自己就灵光闪现了呢!
“愣着干啥?倒酒啊!”
师父一声带着不满的提醒打断了少年郎的美梦,他连忙提起酒壶分别斟满酒。
喝了一阵,张大志跟夏景昀便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称兄道弟的流程。
张大志微红着脸,“高阳贤弟,昨夜你说,有所见教,不知是哪一方面?”
夏景昀笑着道:“老哥可知风箱?”
一旁的年轻人低着头默默瘪了瘪嘴,张大志尬笑两声,“风箱肯定是知道的。冶炼锻造,那都需要风箱助力才能将炉温提高。”
夏景昀又道:“那风箱是用人力拉动的吗?”
“那还用说!牲畜它也弄不来这玩意儿啊!”
夏景昀笑了笑,“为何不试试水车?”
张大志一愣,夏景昀简单跟他讲述了一下水力风箱的构造。
这种东西对张大志这种经验丰富的人几乎是一点就通的事情,闻言立刻懂了,伸手虚空比划着,喃喃自语,眼睛越来越亮,“依照贤弟此法,这风箱不仅可以改大,还可以完全节省人力啊!建在河畔,水力源源不断,永不枯竭,妙极妙极!”
说着他举起杯子,跟夏景昀碰了一杯。
他觉得拿到这个办法,今夜这顿酒便已经是不亏了。
但夏景昀却微微一笑,“有了这样的风箱相助,有一件东西就可以派的上用场了。”
说着夏景昀便跟他讲述了土法炼钢高炉的基本原理,以及一些关键的地方。
听得张大志眼睛越瞪越大,先前还稍有不忿的徒弟则是微张着嘴巴,傻在原地。
这东西用来冶铁,比起现有的技术来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倍,产量也要增加得多得多!
打造兵器,才是将作监的本行啊!
夏景昀说完还谦虚一笑,“有句话我可先说好,这只是我闲来无聊看着铁匠铺子时的一个设想,能否成功还需要老哥自己去衡量。这可不是劳工营献策,万一有不妥之处,老哥切莫怪罪到我头上,你们事关重大,等闲我可担待不起。”
张大志抹了把脸,也抹不去脸上浓浓的震撼之色,“兄弟,你说说,这人跟人他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我们对着那个熔炉那么多年,怎么就比不上你随便一琢磨呢!”
说完他遗憾地拍着大腿,看着夏景昀的脸上满是垂涎,“兄弟,其实在我们那儿当个将作大监,也挺不错的......”
夏景昀笑容玩味,“若是老哥能一言而决,我倒是愿意。”
张大志叹了口气,“来来来,饮一杯!多谢兄弟今夜教授。”
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兄弟,为兄此番并未带多少钱财,已经花了不少,这点你先收着,但有奖赏,必不忘兄弟之情。”
夏景昀推辞几下,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他喜欢这种交换,纯粹而坦荡。
将银票放进怀中,他微笑道:“今后不论有多少奖赏,那都是老哥自己争取的,无需再顾及我。”
张大志自然连忙说着不行,夏景昀说的这几个法子,他回去之后必然会有极大的帮助,又怎么可能是一二百两银子就能打发的。
他毕竟是存在做长期来往的打算,所以不会贪这点小便宜。
夏景昀笑着道:“如果老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帮我个忙。”
“你说。”
“我听说将作监不仅有器械打造、宫室建造之类的工作,还有位宫中贵人打造精巧用度的职司?”
“不错。贤弟问这个是有何用意?”
夏景昀笑着道:“能否请老哥帮我搞一点东西,比如一块比较透明的玻璃?价格贵重,我可以出钱买。”
张大志琢磨了一下,“行,旬日便可给你,但确实,须得贤弟花点钱财。”
夏景昀开心地举起杯子,“多谢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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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张大志师徒亲自将夏景昀送回了南田巷。
家中,依旧还亮着灯火。
一家人也没别的事情干,此刻女人们在做着针线活儿,夏恒志在屋里写字,而夏云飞父子二人今日则去添置了些石锁、木棍之类的习武用具,正在不大的院子里哼哧哼哧地练着。
瞧见夏景昀回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围了上来。
夏宁真一身红裙,欢快地蹦跶出来,脆生生地道:“二哥,你今天去哪儿了啊?这么晚才回来。”
众人闻言都看着他,这话也只有夏宁真方便问一点。
夏景昀笑着道:“之前那个将作监的大人物一起说了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
一边说着,他一边心头暗叹,还是换了个地方,依旧改不了这跟家人报喜不报忧的毛病。
朝营外走去的路上,武人家庭出身的夏张氏壮起胆子小声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要放我们走呢?”
护卫淡淡道:“你们家中有人立了功,县尊大人便赏你们一家免了劳役。”
立了功?
三人对视一眼,夏张氏立刻道:“一定是我家大郎!也就是他身强力壮,才能立下如此大功,救下我们的性命。不枉费我这么多年,辛苦培养,我的好儿子!”
她抚着胸脯,一脸欣慰,扭头看着女儿,“一定要记得这份活命的恩典,好好报答你兄长的恩情。”
看似说给女儿,实则是说给自己那个弟妹听的。
所谓穷文富武,以前夏景昀这一家确实比不得夏云飞家富裕,再加上小家碧玉的夏李氏也比不得武人家庭出身的夏张氏张扬利索,一贯性子柔弱些,闻言便虚弱地笑了笑,“嫂子放心。”
倒是女儿夏宁真这些日子共患难之下,勇敢反抗起母亲言语的错漏,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万一是二兄呢?”
夏张氏摇头道:“不是为娘乱说,不同情形需要不同本事。
就像你我在这儿多亏了你婶婶看顾一样,你二兄一个文弱读书人,还能活命就不错了,指着他能立功救命,你觉得可能吗?”
夏宁真哑口无言,三人便这么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到了营门口。
门外,两对父子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夏景昀也是第一次瞧见母亲、婶婶和堂妹的模样。
母亲是记忆中的柔弱模样,添了许多的憔悴。
婶婶日子过得好些,但现在也没了以前的骄傲,更没了丰腴。
堂妹,嘶,真漂亮,不知道以后便宜哪个狗东西。
从生死危机中解脱出来,夏景昀骨子里那种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历练出来的跳脱不羁开始慢慢显露。
夏景昀在打量着她们,她们也在打量着夏景昀四人。
三个女人齐齐看着夏云飞,朝他深深一拜,“多谢大郎/大兄。”
夏云飞愕然地看着三人,“你们拜我干啥?”
“大郎,这都是你应该受的。”夏张氏亲切地把着好大儿的胳膊,“你立下大功救下我们全家,我们不仅要谢你,今后也会好好报答你!”
夏云飞叹了口气,“虽然你们这样让我很开心,但是......”
他指着夏景昀,“这都是二郎的功劳,没我的事,你们得谢二郎啊!”
夏张氏如遭雷击,扭头看着夏景昀。
大伯夏明雄也捻着没剩几根的胡须,神色感慨,
“此番确实多亏了二郎,如非二郎聪颖,我们这一大家子,怕是要遭了大难了!”
夏云飞附和道:“是啊,父亲跟二叔都做好了等死的准备了,没想到短短数日,二郎不仅让我们活了下来,还将我们救了出来。”
夏景昀微笑着扯了扯衣服,“伯母,我准备好了。”
夏李氏涨红了脸,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多谢二兄!”
夏宁真果断把母亲逼上绝路。
夏张氏一咬牙,旋即倒也真心实意地朝夏景昀说了声多谢二郎。
毕竟他们只是偶尔拌嘴,又非是结仇。
夏景昀连忙将她扶住,笑着道:“若非大兄一力支撑,我也熬不到这时候,都是一家人,伯母何必说两家话。”
夏张氏心头舒坦不少的同时,更是诧异,这个之前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一下子开窍了?
夏李氏也上前,轻轻抚着儿子的面庞,目光既欣慰又心疼。
兴许是记忆融合的关系,夏景昀自然而然地开口,“娘,别担心,我没事,养几天就好了。”
“好了,闲话少叙,咱们赶紧回家吧!”
大伯身为家主,开口主持大局。
众人连连点头,接着便齐齐一愣。
他们的祖产在邻县,如今田宅钱物已经全部被抄了,哪里还有家让他们回!
从劳工营出来,身无分文,连找个客栈落脚都没法。
想到接下来就要流落街头,风餐露宿,女人们忍不住面色惨白。
夏恒志强行安慰道:“暂时找个寺庙落脚吧,好在天气不热,先过一晚,明日我们出去找个工,看能不能有个住处。”
夏李氏也附和着丈夫,“是啊,怎么说也比在劳工营里强,至少不用受累。”
话虽如此,但这么一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能找什么活计。
等他们找到,会不会人都已经饿死了?
难不成还要去沿街乞讨?
想到茫茫前路,众人就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刚刚脱离苦海的激动消失大半。
“夏公子!”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远远响起,马蹄声渐渐接近。
在众人疑惑又带着些惊恐的目光中,一个县中小吏翻身下马,看着夏景昀,
“夏公子,屋舍已经安排好了,您随我来吧。”
!!!
夏公子?
屋舍?
一道道目光震惊地看过来,夏景昀微微一笑,“先前将作监的张大人也赏了我十两银子。
我用这钱请县中主簿大人帮忙寻了一套小院子。
走吧,这下咱们是真的回家。”
众人的脸上登时都露出惊喜。
夏宁真美目泛彩,看着这位平日里只知之乎者也的堂兄,没想到在家族最困难的时刻,竟然是他挽救了大家。
稍稍耽搁了一下,一行人便互相搀扶着,迫不及待又步履蹒跚地朝着城中走去。
有县中小吏带路,进城时也没遇上什么阻拦,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挨着城墙的一处小院门口。
小院不大,压根就谈不上几进几出这种高端词语,只有几间房按照常规布局摆列着,但胜在便宜。
对眼下无家可归的夏家众人来说,有屋子遮风避雨便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夏公子,这是租契、钥匙,和剩下的银钱。”
小吏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递给夏景昀,夏景昀从里面挑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到小吏的掌心。
“辛苦大人了,一点心意,莫嫌弃。”
一旁的伯母下意识地想要劝阻,一家七口就这么点钱,你还往外赏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
但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小吏笑呵呵地收下,然后主动道:“夏公子可要采买米面被褥这些?
在下在城中多少有几分薄面,如果需要在下陪着去,怎么也能多省下些钱财。”
我头发长见识短......
伯母立刻将抱怨咽了回去。
对于小吏的提议,夏景昀自然同意。
他叫上他堂兄夏云飞,额外带上了他母亲夏李氏一道出门。
其余众人便留在屋里,进行打扫。
入夜,饱餐了一顿的夏景昀躺在浴桶之中,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彻底清洗干净的身子散发着从里到外的轻松,接着便是疲惫到极致的虚浮感铺天盖地袭来。
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直到腹中实在饥饿难耐,他才不得不起身。
不大的院子,其余人一个都还没起,只有夏云飞搬了把椅子坐着。
瞧见夏景昀出来,他伸出手指在嘴边竖起。
等夏景昀走过来,夏云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那你看着点,我去睡了。”
夏景昀一愣,“你没睡?”
夏云飞笑了笑,“都睡了,谁来看家啊!”
说完,他走进了屋子。
夏景昀看着他坚实的背影,心头微微一暖,轻声一笑。
在凳子上坐下,他左手托腮,右手轻搓手指,默默思考着前路。
眼下最大的人身危机已经解除了,暂时不用为生死发愁,可以有时间好好琢磨一下未来的方向。
眼下大夏王朝,皇族东方氏,享国已近三百年。
如今正是崇宁二十三年,龙椅上坐着的那个皇帝,叫做崇宁帝。
夏景昀他们此刻所在的江安县,是大夏朝十三州之一的泗水州境内,建宁郡的一个小县城。
这个王朝的朝廷制度有皇帝、有丞相、有六部、有科举,有后宫。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要走什么样的路才是最稳妥的呢?
经商、务农、从军、进宫、流连花丛......
夏景昀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当初在劳工营,监工可以肆无忌惮地打杀那些劳工,而监工们又在管事面前卑躬屈膝。
管事在县令面前怂得跟乌龟一样,但宫里来的一位普通女官又能当着县令的面直接杀了他的心腹,县令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光着几日的境遇,便足以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依旧是以权力为核心建构起来的。
要想在这儿过得好,获得更高的权力,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而要达成这个目标,最直观也最光明的路径就是科举了。
用仕途改变命运!
正想着,一旁的厢房房门也被打开,父亲夏恒志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二郎,想什么呢?”
夏景昀微微朝旁一挪,让开位置,“我在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父亲,我记得秋闱快到了吧?”
夏恒志叹口气:“二郎,你考不了科举了。”
夏景昀心头一沉,忙问道:“为何?”
夏恒志叹了口气,“如今我们虽然免了劳役,但犯罪之名仍在,按照大夏律法,犯罪之人直系三代之内不许科举。”
他黯然长叹,“是我们害了你啊!”
夏景昀呆坐在条凳上,心头闪过纷乱的念头,科举之路断了自己还能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