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白沈兰陵的女频言情小说《兰陵醉(全三卷)李白沈兰陵完结文》,由网络作家“孙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第六天,小五才在何安妮又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出现。“不是说好两三天的吗?一点信用都没有!”何安妮很不满。小五刚要开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我摸摸她的额头。这种温度……难道还是被肃肃传染了?可她身上没起疹,至少目前看不出来。我戴上听诊器仔细聆听,指指肺的位置,问她是不是一咳就疼?小五点头。初步诊断:伤风感冒!我舀了三片药,嘱咐她每日一次,晚饭后半小时服用,吃过早点休息。最后,有点责怪道:“既然病了,怎么还往外跑?”“俺答应带你们下山。这几天村里又有不少人病倒,都怀疑是山里的妖……肃肃作怪,加紧看守下山的各条通道。俺怕再晚你们就走不了了。”小五带着浓浓的鼻音答道。又有人病了?“还是出痘吗?”小五摇头:“不知道,现在俺爷俺娘不让俺出门了,今日...
“不是说好两三天的吗?一点信用都没有!”何安妮很不满。
小五刚要开口,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我摸摸她的额头。这种温度……难道还是被肃肃传染了?可她身上没起疹,至少目前看不出来。
我戴上听诊器仔细聆听,指指肺的位置,问她是不是一咳就疼?小五点头。
初步诊断:伤风感冒!我舀了三片药,嘱咐她每日一次,晚饭后半小时服用,吃过早点休息。
最后,有点责怪道:“既然病了,怎么还往外跑?”
“俺答应带你们下山。这几天村里又有不少人病倒,都怀疑是山里的妖……肃肃作怪,加紧看守下山的各条通道。俺怕再晚你们就走不了了。”小五带着浓浓的鼻音答道。
又有人病了?“还是出痘吗?”
小五摇头:“不知道,现在俺爷俺娘不让俺出门了,今日好不容易偷偷溜出来。走吧!”
我看看何安妮,她撇过头。我对柳萱说:“何医生一个人下山不安全,小五也病了,路上都要靠你这个专业护士多照应了。”
“兰陵姐,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柳萱惊问。
何安妮和小五也奇怪地望着我。
我点点头:“肃肃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时候下山我怕应付不来,索性就在这等你们。你们下山后千万不要跟当地人起冲突,赶紧找医院、找组织上来接我们。既然要走,就抓紧时间吧!”
我递给她们几瓶水和一天的干粮。矿泉水早就喝光了,瓶里灌的是我烧的冷开水。何安妮再嫌弃,也拿了两瓶。
看着她们越走越远,肃肃似乎轻松不少,我也满怀希望,只等救护队早些来接我们,恢复正常生活。忍不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三天后,肃肃脚底落痂,可以下地了。于是我每天带着他挖地瓜摘苹果,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乖乖坐在一旁看我劳作,我把成果交给他保管。他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嘴角微微上翘,心情很不错哟!眼见着小身体一天比一天光洁粉嫩,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我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他梳头。肃肃年纪虽小,却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着健康的恢复,发质也变得越来越柔顺光泽。老实说,站在卫生的角度,我不主张留长发,尤其男生。但肃肃的长发剪了实在让人惋惜,所以,我尊重他们的民族习惯。我自己的头发不长,定期交给美发店打理,所以没有什么打理长发的经验。我只会把他的长发束成马尾高高地扎在脑后。好在肃肃怎么打扮都让人赏心悦目。
算算时间……为什么还没人上来接我们?可能路远,加上山路难行,车不好找吧!虽然我跟何安妮有争执,但我想她应该还不至于会弃我们于深山不顾!
于是又耐着性子等了两天。
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日盼夜盼等来的不是救援队,而是一场企图置我们于死地的围捕。
那天早上,阳光依旧明媚。肃肃坐在门前静静地让我梳头,隐约传来一阵喧嚣。心中大喜,以为终于盼来了援救。
只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浩浩荡荡地向我们所在走来。救援两个人,需要这么大的阵仗吗?
随着人潮的涌近,我的喜悦消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因为他们的衣着……难道救援队全部是由当地人组成的?
我让肃肃回屋,可他却站在我身边,拉着我的衣角不动。不由分说我把他抱进去,很郑重地警告不许出来。
才关紧房门一转身,柴门已被他们一刀砍断。来者不善啊!
清一色的民族风,粗衣麻布,颜色很素很暗淡,无领宽袖,左襟压右襟,没有拉链没有纽扣,一根布带系在腰间。下面是宽松的棉麻裤。脚上是单布鞋,居然还有人穿着草鞋。果然够环保,够特别!他们的装束跟肃肃原先的衣着很像,但更像小五的放大版。这可能就是树族和另外那个什么族的区别吧!
众人聚在院中,一个身板结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面目严肃地走上前,应该是领队!
我只得清清嗓子,硬着头皮开口:“大家好,你好,我是省里来的沈兰陵医生。请问你们是不是来接我们下山的?”说着伸手,欲与此人握手。不管怎么样,先礼后兵,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会错的。
可惜,根本没人理我。那人的手更是动都没动,反而对我的举动很是疑惑。我干咽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终于,领队男子开口了:“那个妖怪呢?交出来!”带着方言的口音异常沉重肃穆。
我一愣,妖怪?肃肃?!果然还是躲不掉,正面交锋了。
我朗声道:“这大白天,哪来的妖怪?开玩笑吧?!请问你是什么人?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他一言不发,直接向我扔来一件物什……是件衣服,这是……何安妮的外套!!难道……
果然领头人说:“交出妖人就放了你的人。不为难她们!”
“你们有什么权利禁锢她们?这是犯法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又惊又怒,果真法盲!不管怎样的原始村落,只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该守法。
“俺们是吕家村村民。俺是保长,吕胜。捉到妖人即刻处死。”领头人理所当然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们居然理直气壮地要杀肃肃。一股冰凉的恐惧从脚底升起。
“他只是个孩子,你们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怎么能这么残忍?!”
突然一个村民跑来在保长耳边低语几句,吕胜脸色一沉,就要冲过来。
我急忙喊道:“别过来。我不是你们村的,如果你们敢伤害我,都要坐牢的。”
心很慌,凭我一个人怎么对抗这么多人?但眼下没别的办法,只得继续唬:“还有你们抓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外国公民(其实我并不确定何安妮的国籍)。不要把问题扩大化,挑起国际争端,后果很严重。你们一个村负不了这么大的责任!”
也许当真被我唬住了,那个保长犹豫,看着我良久,还是那句:“把他交出来,你们走。”
“不行!”我一口回绝,但转念一想,眼下不宜硬碰,改口道:“他现在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想等就随便,但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否则后果自负!”说罢,装作很酷的样子,入内甩门关上,不理会他们的反应。门一关上,我紧紧抱着肃肃。他不能再留在这里!
我以极小的声音对肃肃说:“保持安静、不能发出声音。”我们从后门到后院,因为路窄陡峭,后院没人。既然没通电,村民们不可能通过电视知道我即将要做的事情。
我把肃肃放进桶里,轻声对他说:“我先放你到井下躲着,等我赶走他们,就拉你上来。你要乖乖。”肃肃望着我。我没时间解释太多,直接塞给他一个大地瓜,把薄毯轻轻盖在他头上,又把手电给他,“不能让人发觉光亮,但实在害怕的话,就打亮。”最后使尽全身力气把桶慢慢放了下去。井底有水,不多,木桶浮在水面上。我松了口气,赶紧回房。
已经有人在窗前探头探脑,我索性打开门:“不必偷偷摸摸。保长,你自己进来看,他的确不在。”
吕胜带着两个村民,将信将疑进了屋。这里原本就是他们的房子,很是熟悉。里外四处,屋前屋后,包括那口枯井也不放过。吕胜用石子投井试探,我急忙发出声响,引他离开。结果人没找到,我的用品倒是引起他们的注意。
“都是女人用的东西,别动。”我说。
吕胜拿起一件小孩衣服对我说:“这不是你穿的吧?他究竟躲在哪里?”
我摇头:“不知道。”
吕胜说:“俺们也是为你思量。你最好远离他,不然离死不远!”
我好笑:“就因为他有‘痘疮’?”
吕胜果断点头,我无语,但还是尽量克制道:“你们搞错了,他得的不是天花,只是一般的水痘疱疹,多发于幼儿,很常见的。我是专业医生,保证不会有事。”
吕胜压根不信。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耗去,我担心肃肃会不会有意外,他的身体和小小心灵受不受得了井下的阴冷孤单?他不会以为我丢下他走了吧?这些人不用吃饭吗?都过中午了,一般农村早中晚三餐都很早的。
果然,吕胜丢下一句:“俺们就在外面。”便领着人出去了。
在保长的招呼下,所有人席地而坐,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干粮,看来早有准备,问题棘手了!
如果我带着肃肃从后门溜走,我们的脚程肯定比不上常年居住在这的村民。那等到天黑,他们会不会回去?毕竟山里不安全。
紧锁房门,我再次跑到井口,压低声音喊道:“肃肃,肃肃……”连喊了三声,才有小小动静。小手揭开头上的薄毯,露出俊颜向我眨眨眼。
“肃肃,有没有不舒服?”这么长的时间,对这么小的孩子来讲,太难为他了。可他只是轻轻摇头。
我对他说:“你一定要忍耐,他们一走,我就拉你上来!……饿了吧?我把食物给你扔下去,你往边上靠靠别砸着。”我把地瓜和一块大饼用面包袋裹好扎紧,扔了下去。
我嘱咐肃肃:“你乖,相信我,我一定带你出去。饿了就吃,听见上面有动静就藏好,累了就睡一会儿。快,把吃的藏进桶里!”
我不指望肃肃在言语上回应,见他按我说的做了,就很欣慰。正要离开,突然见他扬起头,缓缓展露一抹灿烂笑容,嘴边漾出一朵浅浅的梨涡,差点亮瞎我的眼!
我的天,大哥,时机不对啊。亏我平时怎么哄你,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突然间说笑就笑了,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莫名地鼻子又泛酸,我一定要带他出去,让他过上好日子!
肃肃笑是想让我放心。既然他已经明白我的心思,我急忙收敛心神,回屋。
一推门惊见吕胜正端坐在屋内,吓得我差点踢翻木凳。
吕胜冷冷看着我,不顾我的阻挡,推开后门,又是一番细致查探,严厉责问:“你去哪了?是不是那妖人回来了?你去报讯?”
我故作镇定:“人有三急,我去茅房,不行吗?”
吕胜像审犯人一样盯着我,一边吩咐其他村民,沿后门追查搜索。
我再次尝试耐心解释:“保长,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你们这样行不通的。杀人要偿命,伤人也是很严重的罪行,何况这样对一个孩子值得吗?”
我取出工作证递给他:“这是我的身份证明,我可以担保他得的不是传染病,不会致命。只要送我们下山,多少钱我都给。呐,现在只有这么多。您先收下,我只想表达我的诚意,我们不是坏人。”我取出钱包,把所有的现金取出来放在桌上,大约一千多吧。
“这些钱够你们买不少粮食,或者给村里的孩子买衣服,添置文具。不够,打欠条,出去后我再给你们送来。”
吕胜拿起我的工作证和几张钞票端看。为什么他的神情跟小五甚至肃肃一样?肯定之前没见过这么多钱!没想到吕胜对工作证更有兴趣,一开口:“这是画圣所作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们不会连相机都没见过吧?我努力挤出笑容:“这只是张普通的工作照,只要您送我们出去,我请人为你们全村每人拍一张,保证比这个漂亮多了。”
吕胜看了一会儿,把东西放回原位,依旧严肃道:“不行!村里很多人都出现痘疮,再不抓到妖人处决,我们村的疫症就压制不住了。”看来我说了半天,都是白搭。
出外查探的村民回来,摇头,我放心。
突然又一个村民冲进来,说:“保长,吴三婶家的铃儿也昏倒了,看情形又是一个染上的。”
吕胜重重一拍桌子,呼地站起来,瞪着我:“再不把人交出来,就先杀了你们!”
“有胆子你试试,敢随便杀人,叫你们一个村陪葬,全都跑不掉。”我一拍桌子也急了。
可能看我一副动真格拼命的样子,吕胜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他瞪着我,我瞪回去,双方僵持不下。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屋外却骚动起来。但没有保长的指示,没人敢冲进来。
就这么对峙到天色渐黑,所有人都沉不住气了。我也记挂肃肃,十分焦急。
终于,吕胜做了个决定,对一旁村民发出指令,两人突然向我走来,我惊道:“你们想干什么?”
吕胜道:“带你下山!”
什么?我走了,肃肃怎么办?不冻死也饿死。
吕胜说:“你不是一直嚷着要下山吗?怎么现在俺们带你下去,你反而不想走了?还是在等那个妖人,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摇头:“除了被你们禁锢的二人,我们还有三个同事在山里走失了,下落不明。我要找到他们才能离开。”
“不用了,如果俺们遇见,自会带他们下山。如果几天都不见踪影,那你也不用再等了,山中莫测,肯定……走吧,这里不能留了。”吕胜坚决道。
什么叫不能留?还没等我反对,那两个村民就急着把我往外推。我挣开,对吕胜说:“至少让我把行李拿上。”
我一边收拾,一边拖延时间想办法。
我故意没拿大行李箱,想着肯定还要回来的。村民一前一后押着我向外走去。
出了房门,吕胜突然对旁边的人说:“点火。”
我大骇:“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理我,径自拿出类似火石的东西摩擦点燃火把,不断向房内还有四周扔去。这是要彻底断了肃肃的生机啊!
“住手!你们知不知道,山林火灾的后果有多严重?灭都灭不了,四周的生灵都得丧生。”我大叫道。
“他不死,这里早晚也会死绝。妖人待过的地方不能留!”吕胜命人将我拉走。我奋力挣扎不开,只见火势越来越猛,蔓延开来。
肃肃!我突然蹲下身,引得押解人低头查看。我迅速劈向他的后颈,那是人体最薄弱的地方,那人倒地,我立即起身跑回屋内。有人想追进来,被保长制止了,火势太大,吕胜认为我也跑不掉要葬身火海!
大火熊熊,浓烟呛鼻,随手找块布打湿捂住口鼻。我跑向后井,喊着肃肃的名字,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木桶拉上来。颤抖地揭开薄毯,看到灵动的双眸……感谢老天,肃肃没事!
我把肃肃抱出来,紧张地询问他有没有受伤?肃肃摇头,紧接着被浓烟呛得咳起来。我急忙用湿布掩住他的口鼻:“用手按着不要松开。兰陵这就带你走!”
可怎么走,往哪里走?我想到房里的行李箱,忙跑了回去,发现它还在角落,眼看就要被火舌吞噬。我一咬牙打开箱盖,把里面所有东西翻倒出来,让肃肃进去。我对他说:“不要害怕,相信兰陵!”
我拖着箱子从后门仓皇出逃。见坡下坡,见路狂奔。为了防止箱中的肃肃摔伤碰擦,我尽力提着箱子,不敢乱撞。求生的潜能让我的力量突然变得无比巨大。
不知道被绊倒多少回,每次我都会拉开箱角一条小缝,查看肃肃是否无恙?他总是对我浅浅笑笑,我就拉好箱子继续前进。
不知道奔了多久,离火光越来越远,我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勉强拉开箱子,让肃肃出来透透气。
肃肃轻轻抚摸我手背上的累累伤痕。我有些颤抖地安慰:“别害怕,别害怕。兰陵一定带你出去。可别小看我,好歹也是拿刀混饭吃的!”
岂料话音未落,便传来一声嚎叫,紧接着一声又一声,连成一片……我差点死过去,这是狼嚎!四周密密麻麻地闪烁起一片绿幽幽的亮光。
“肃肃,回箱子里去!”我第一反应就是把肃肃塞回箱子。我的箱子虽然不是那些号称可以防弹的知名品牌,但绝对坚固可以抵挡一阵。
来不及了,一只野狼扑了上来,踏在我的箱角上。我尖叫:“肃肃!”一把将他抱开,同时拼尽全力狠狠一脚踢过去……那只狼居然被我踹开了!
可不幸的是,我们遇到的是群狼,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目光。我绝望地把肃肃硬塞回箱子。多争取一点时间,他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我把箱子推向一边,随即闭上眼睛向前狂奔,一边喊道:“我在这里!”如果注定成为它们的食物,我也希望它们能忽略肃肃。
就在狼爪即将搭上我的肩膀把我扑倒之际,突然一道火光在我身后落下,将它阻退。是火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火把不断扔了过来,狼群退后许多。是那些村民,他们追上来了,为首的正是保长吕胜。他一脸愤怒地瞪着我,好像我骗了他多少钱一样。
不管怎么样,毕竟我们是同类,眼前的危险是共同的。我大声喊道:“救救我们,有狼!”
说着不顾一切拉回装着肃肃的箱子。箱子已经破烂不堪。肃肃一从里面出来,便紧紧抱着我的脖子。
人群里传来惨叫,受到狼袭了。山中“狼君”的群攻能力可以称霸一方。
村民们挥舞着手上的农器,可依旧惨叫不断。不行,这样迟早都会沦为食物。我问吕胜:“你带了多少人来?”
“原有八十人。一半天黑前已经回去,现在只剩四十余人。”
“让他们全部聚集到一块,千万不能分散!火把挡在身前,还要点燃手边的树枝,野兽怕火。用力敲打手中的铁器,声音越大越好。”希望我没记错,某档节目好像介绍过这种御狼的方法。
四十多人围成圈,面向外,我抱着肃肃和吕胜在圈内。吕胜大声指挥着村民打狼。不管有没有受伤,手中的火把一定不能丢,没有火把的用手中的武器痛击扑上来的野狼,相互支援。
可惜敌众我寡,村民们应接不暇,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火光也越来越少。
我大喊:“把衣服脱下来,包裹石头,引燃后向狼群扔过去!”
我想起身上还有两个打火机,为了生火方便,一直随身携带。我毫不犹豫拔掉气芯,跟着点燃的衣服扔了出去,在狼群中引发小爆炸,威力不大,但音效足以震慑,狼群传来惨叫。
村民们精神一振,奋力杀狼。饿极了的狼群,开始吞噬死去同伴的尸体,一阵阵血腥恶臭令人作呕。
我提醒众人,尽量把衣服撕成布条,裹住伤口,否则血腥味会更加刺激群狼的兽性。
眼下,他们也顾不得我是敌是友,一心都想着如何保命。
我问吕胜:“如果你们在山上出事,山下的人会来营救吗?怎么通知他们?”
吕胜说:“如果天明还没回去,他们就会上山找寻……至少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天明。”两个时辰?那就是四个小时,怎么捱啊?!我忍不住发颤,紧紧搂着肃肃。
为了节省体力,村民们就地点燃火堆,就像孙悟空画的伏魔圈,所有人在里面,戒备着火光外的狼群。
我只能为受伤的村民简单止血包扎。逃跑中,医箱也不知丢哪去了?我只希望遭遇的一切不要在肃肃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抹不去的恐怖阴影。
狼嚎不断传来,所幸火光熊熊,加上先前的厮杀,各有损伤,狼群暂时不敢再冲上来。但我也听说过狼是种很有智慧的动物。它们很有耐心,一直在等,等机会,等我们松懈时,一举攻破。山里不稳定因素太多,它们才是个中高手!
这不,有村民小声说:“看样子,要下雨。”
瞬间心又跌至谷底。山雨欲来风满楼,怪不得刚刚我就觉着风突然变大了。一旦下雨浇灭火堆,我们全部都会沦为食物。
我问吕胜:“这离山下还有多远?”
“七里地。”
“直线距离还是实际距离?”
吕胜茫然地看着我,我解释:“如果直接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高度有多少?应该没有七里吧?”
吕胜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我只得进一步解释:“一般狼不会爬树,如果人站在树上,挥动火把,能不能引起山下注意?”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但到了绝境,什么方法都得试试。
吕胜立刻叫来几人一番交代……我们身旁只有一棵大树,谈不上参天,但在我看来,算是高了。
先上去三个,同时振臂高呼。两人挥动火把,一人撞击铁器发出巨大声响。
二十分钟后,又换上另外三个……这样循环不间断。
可惜没等到山下有动静,一阵细雨飘落面上,狼群发出兴奋的嚎叫。数百只野狼,蓄势待发。所有人紧握手中武器,准备新一轮的厮杀。但谁都知道,经过一夜的对峙,我们已经没有体力和耐力了。
我想把肃肃塞回破箱子,他却紧紧抱着我的腿,怎么都不肯松手。
雨势渐大,眼看就要浇灭所有光亮的时候,又悄然停止。零星的火光中,群狼不给我们片刻喘息,潮水一般涌来。心底再次被绝望覆盖……
突然,惊天动地的敲锣打鼓声传来。吕胜终于露出笑容:“救兵到了!”
密密麻麻的火把排成长龙从山下奔来。粗略估计,不下一百五十人,这下有救了!不少野狼中箭哀号倒地。
我再次惊叹,这里打猎还用弓箭……难道不应该是猎枪吗?算了,猎枪属于管制性武器,容易误伤人,早该禁了。
一群原住民手持砍刀、锄头,还有棍棒等各式农器,从狼群后方突袭,我们这头也振奋精神,举臂打狼,两头夹击。
形势逆转,这场厮杀已经没有悬念,狼群迅速溃散,四下逃窜。众人欢呼……
前来救援的村民,领头的是个年轻小伙,关切地走到吕胜面前:“叔,没伤着吧?婶说落雨还不见你回,甚是担心,让俺们来看看。老远就听见动响,又看到火光……”
吕胜叹道:“吕荣,幸好你们来得及时。再晚些,恐怕都要葬身狼腹。村里怎么样?雯丫头她……”
吕荣突然红了眼眶:“怕是不行了……”
吕胜又叹口气:“不少弟兄都受伤不轻,先下山再说。”
村民纷纷上前扶起伤者。我大喊一声:“这个不行,他腿断了,腰也被咬伤!必须平躺着抬下去,否则一不小心就算不死也会瘫痪。”
所有人都看向我,吕荣问:“叔,她是何人,装扮如此古怪?”
我下意识把肃肃藏到身后。连不可能出现的狼群都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听吕胜说:“她是……唉!那个小的就是妖人!”
吕荣脸色一变,悲愤交加,伸手就要抓肃肃,被我奋力阻挡:“干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你想干什么?!”
“他要害死整个村,俺闺女就是被他所害活不过明日!”吕荣悲愤。
“胡说!他根本没有下过山,怎么害你女儿?”虽然我觉得吕荣的神情不像装出来的,但我更不相信肃肃会害人,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村里的孩童几多染上痘疮,吃药也不见好转,眼看着一个个都不行了……都是这个妖孽作祟!他不死,全村都会被他害死。”
众人附和,气势汹汹,誓要肃肃的性命。吕胜拉住吕荣,指着我说:“她乃番邦人氏,俺们恐……招惹不起。”
番邦?我什么时候成了番邦?就因为我的衣服和头发颜色?我可是正宗的炎黄子孙!
想到小五的病状加上他们所说,大部分得病的是孩子,我问:“你们肯定村里孩子的症状跟他当初一样?严重的昏睡不醒?”
众人点头。我心下有底:“那就没那么严重!他们得的不是什么痘疮,只是一般的水痘,多发于幼儿,容易相互传染。但只要护理得当,半个月就能痊愈,病愈后还能终身免疫。”
众人将信将疑地望着我,我继续说:“你们中间肯定有人曾在小的时候发过类似病状吧?”
吕荣回忆道:“俺祖父辈中有人得过,没死,留下一身麻疤。但其他染病的几乎都死绝了。”
我点头:“如果治疗不及时,再小的病也会变成大病,造成死亡。但并不能说明这病本身有多可怕。”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把肃肃拉到身前,对众人说:“你们之所以把他当妖人,是因为之前不少人看过他患病的样子对吗?就跟现在村里生病的孩子一样,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就是他,就是他!”
我对肃肃说了声“抱歉”,拉开他的上衣,露出光洁的背部:“你们看,现在他还有这病吗?”
吕胜和吕荣带头查看,很是惊讶!
我再次强调:“天花,就是你们说的痘疮,早已灭绝。幼儿易发痘疹。水痘确实具有一定传染性,但只要抓紧治疗,都会痊愈。所以赶快带我们下山,我会为他们医治,拖久了,引起并发,就难讲了,严重的是实会危及性命。”
众人惊叹,有的认为可以一试;有的则认为是肃肃把病毒传播给别人,自己才能痊愈;还有的认为我满嘴胡话,一并烧死才对……
我对吕胜说:“反正我们四个都被你们抓了,跑是跑不掉了。不如让我试试,如果我骗你,你们随时都能处置我们。可如果我成功了,你们也没损失啊。皆大欢喜!”
最终吕胜点头,示意先把我们带走。我说:“等等,还有一件事。麻烦你们找找我的包……就是之前我身边的行李、挎包……劈晕你们的人……还有一路奔逃……丢了!那里面的药品,对治病很有帮助,请无论如何帮我找找!”
吕胜瞪了我一眼,还是派出数十人带够装备上去寻找。
天色大亮,破包、一个脏兮兮的医箱摆在我面前。另外,居然还有一捆包装完整的药品物资。这是我带来的那捆吗?不是放在屋里,怎么一点焚烧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说了一大堆,我也不明白究竟是在哪发现的。挎包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医疗箱的一角也崩了,里面的东西东倒西歪,所幸都还在,没打翻。
“走吧!”吕胜一声号令,队伍下山。我和肃肃夹在中间,四周的人牢牢盯住我们。
“兰陵姐,救命,快救我们出去!”柳萱一见到我就号啕大哭。
一路下山,走到日头高照,终于看到这个久闻大名的自然村落——吕家村!果然与世隔绝到没有一丝现代气息,够古朴!
第一件事,吕胜让人把何安妮和柳萱带来,两人都被绑着。何安妮一脸愤怒,没理我。柳萱看到我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情绪失控。
我请吕胜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外面全是人守着,我们不会飞天遁地的。
“你们怎么被抓的?”我一边松绑,一边问,还是得从头了解。
“那天小五带我们下山,本想避开吕家村,但走着走着她就昏倒了……我们看她烧得厉害,只能把她抬到最近的地方,就是吕家村。没想到村民以为我们对小五做了什么!还是小五从昏睡中醒来说了一句我们不是坏人,他们才没为难。可紧接着,村里的孩子都病倒了,他们怀疑我们从山上带下来什么病疫,还说我们是什么妖人一伙,莫名其妙就把我们绑起来了。”
“于是你们就告诉他们,真凶肃肃还在山上,他们就来围捕我们了?”我问,心中已有答案,但又能怪谁呢。
柳萱愧疚,看了一眼何安妮道:“其实刚开始我们没打算说,可小五的病没有起色,听说还越来越重,村里很多人都病了,人人自危。本来何医生也想出诊,但他们就是不让我们出去,一口咬定是我们带来的灾难,还说要烧死我们。被逼得没法子了只好说出实情!兰陵姐,我们不是故意害你,只是当时情况真的很危急,所有人都嚷着处死我们,真的害怕,不想死啊,才想……拖延时间……”说到最后,柳萱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我拍拍她安慰:“算了,至少现在又聚到一块了,想办法也容易些。要不我们还在山上憋着呢!”
“兰陵姐,你怎么全身是伤,他们不会打你了吧?”柳萱问。
我苦笑着摇摇头。经过一夜的追捕、狼袭,还有命在已经不错了。
我正色对她们说:“现在我们之所以还能活着,是因为我暂时让他们相信村里的病是可以治好的。否则……所以要想走出这里,就打起精神,抓紧研究他们的病情。”
“他们究竟得的什么病?不会真是什么瘟疫之类的传染病吧?”柳萱猜测。
“没那么严重,我估计多半还是像肃肃这样的水痘,外加一些病毒性疱疹感染。只不过这里条件落后,才会小病变大病,还容易反复交叉传染。所以我打算先出去看看,才能断症。”我思索道。
“你治好了这小子?”一直沉默的何安妮冷不丁问道。
我点点头:“差不多了,否则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不过肃肃大病初愈,我拜托你们……多关照!”别再骚扰他就行。
何安妮冷哼一声,柳萱满口答应,她挺喜欢肃肃的。
不一会儿,村里的病患集中而来,是以孩子居多,也不乏重病的大人。听村民交谈,才知道这里是祠堂。平时村里有威信的人都在这商议大事。
实际病况跟我预料的差不多。照理说孩子出痘,轻微的可自行消退。这么多孩子一起出疹,肯定是呼吸道传染。平时一起玩耍,引起交叉感染,所以一病倒一片。早期没有得到重视,发病后又没有及时治疗,以致拖成并发症,咳嗽发烧,严重的有肺炎、粘膜出血甚至脑炎的倾向。山村气候多变,极不利于病情控制。
相较幼儿,成人被传染上的更严重,除了发烧,身体各种疼痛,有的甚至直接休克。
我指着何安妮和柳萱对吕胜说:“她们也是医护,我需要她们的帮助,否则这么多人,我顾不过来。”
吕胜答应。我对柳萱说:“柳护士,麻烦你先帮所有病患修剪指甲。绝不能让他们带菌抓破疱疹。”
柳萱立即行动。我又对吕胜说:“我需要三个大房间,隔离不同程度的病患。另外再给我们两间房,治愈他们前,我们就住在这里。还要请以前出过痘的或者身体比较强壮的人留下帮忙。出过痘的已经免疫,不会再被传染上。其他人一律不能靠近。”
吕胜点头:“祠堂前后有八间房,足够你们使用。”
我指着其中三名病患问:“谁是这三个孩子的家属?”三对年轻的夫妻站出来。
“这三个孩子的症状很轻,不需要留医,药也不用吃,带回家好好护理,不出三五天就会痊愈。但要记得,不能吹风,不能着凉,身上的衣物和晚上的铺盖,每天都要更换清洗,阳光下暴晒四个小时,才能使用。最重要的是,不能抓破身上的痘疱,结痂脱落前,再痒都要忍。痂皮脱落后,不能当普通垃圾清扫,会再次引发感染,一定要用火烧掉。到了晚上,如果孩子体温偏高,可以用湿布搭在额头降温,暂时不要吃任何药物,以免抵触引起不良反应,都听清楚了吗?”
三对年轻的父母点头,我补充:“还有尽量不要沾水,但要保持清洁,可以擦身,但不能洗澡。饮食要忌口,辛酸煎炸油腻海鲜不能沾,蔬菜,比如莴笋、蚕豆、菠菜……我写过一份注意事项给小五,麻烦保长拿来抄写发给每家每户。”
年轻的父母颇为难:“俺们不识字!”不会吧,这里还没扫盲?
吕胜摆摆手,道:“明日俺会在祠堂公读医嘱,全村都来听!”
在吕胜的同意下,家长领走了三个孩子。
我继续对吕胜说:“留在这里的病患分为三类隔离,成人两间,幼儿并发型两间,纯粹出痘严重的两间。我会分别给他们吃药观察。这些病人的衣食递送,麻烦那些出过痘的人打理。家属暂不能见面。还有这些病人的用水、衣物清洁,不能占用正常水源,一定要另辟渠道,污水也不能乱倒,以免引发新一轮感染。”
吕胜点头,问:“就这么多了吗?”
我突然想到山上受伤的人,急忙问:“被狼咬伤的患者送医了吗?”
吕胜有些悲伤地摇头,我不解,这怎么能拖?吕胜说:“良工未归。”
良工?是村医吗?
“那么重的伤,需要马上手术,应该立刻送往县里大医院啊!否则失血过多不说,伤口感染同样致命。”
吕胜声音有些大:“到县里至少三日。且县城里的医工也不一定能医。”
我晕,这种事哪怕只有一分希望,也要及时前往啊!人家还没诊断,自己就先绝了希望,所以小病才会变大病。
“那先把他们抬到这里来,我来治。再拖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算了,还是我跟你去吧。”我记得其中一个大腿被撕裂,血流不止,不知道有没有伤及动脉。
“不必了。”吕胜迟疑地看着我,“山里人遇到这种事就得认命。”旁人也点头,悲伤却表示同意。
我想发火,却有些体力不支:“你说什么?你有什么权力决定他们的生死,让他们认命?我才是医生,马上把他们都抬过来!”我的坚决让吕胜愣了。
我知道他们对我还不信任,唉,让事实证明一切吧!
我张罗着把病患安排进各自房间,床位不够的,就用木板先将就。
“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确保大家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请你们再组织救援队上山,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包裹?”我指着那一捆医药物资,“另外我们还有三个人失散了,能不能也请你们帮着找找?”
吕胜沉色不置可否。我也没权力要求他们冒生命危险做这做那。
说话间,三名重伤者被抬了进来。一个伤在大腿和脊椎骨附近,一个伤在前胸,一个手臂血流不止。最重的是被咬伤大腿的,吕胜叫他阿安,让他撑住。
我对何安妮说:“何医生,麻烦你帮那两位伤者消炎及缝合伤口。柳护士协助我,缝合这位病人的血管。”
“沈兰陵,这不是小手术,你做过吗?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何安妮说。
我点头:“知道,但你也看到了,大腿动脉破裂,会是什么结果?再拖下去,即使命能捡回来,腿也保不住了。”
我低头,轻轻问:“吕安是吧?谢谢你在山上拼命救我们脱险,没有你们我们活不下来。我是医生,会尽力救治你,但这里条件有限,所以没有绝对把握,我只能承诺将伤害减到最低。如果你同意,马上开始。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毕竟身体是你的,没有你的认可,任何人没有权力擅自施救。听见我的话吗?”
吕安气若游丝,恍惚之际却竭力喊道:“救救俺……救俺!”
“知道了。”我马上对吕胜说,“不相干的人都出去!柳护士,我箱子里有麻醉剂,准备下。”
“沈大夫,这不是手术专用的药剂,能行吗?”
我当然知道,医疗小队不可能把手术用药带在身上。我们只是出来巡诊,遇到重大疾病,直接转送医院。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适当加大剂量。”
吕胜驱散众人,自己坚持留下来。肃肃坐在墙角,也不肯离开我的视线。
柳萱怯生生对我说:“兰陵姐,我还没进过手术室观摩学习,恐怕……”
我明白,接过她手中的注射器。其实我的手术经验也不算丰富。如果近一年还在一线,我会更有把握。
但到了这步,已经没有如果。救人性命,是医生的天职,同时也关系到我们四人的安危。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把这类手术的过程,在脑中过一遍……
两个小时后……手术出奇得顺利,没出现什么大出血或意外状况。只是条件太简陋,无法判断是否还有遗留问题。
我摘下口罩,嘱咐术后护理事宜,却发现一旁的吕胜早已面色惨白、冷汗直流。让他出去等,他非要留下,手术的场面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他颤抖着问:“这样就行了吗?”
我摇摇头:“24小时内不感染,退热清醒,才算渡过危险期!所以接下来这一天一夜很重要,术后病人会发热发烫,高烧不退,你让其家属留下一位贴身看护,不能走开。柳护士,包里还有止疼剂吧?”
我脱下手套,擦洗身上的血渍:“吕保长,能不能给点吃的?”我快站不稳了。
吕胜缓过神,急忙点头,召来一人照看吕安,自己亲自出去张罗。
我走向一直坐在角落的肃肃:“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肃肃摇头。由于高度的问题,他应该没看到手术过程。
但我还是问:“刚才有没有害怕?”肃肃又摇头,摸摸我的手背。我笑道:“说过兰陵是拿刀混饭吃的,这下信了吧?”
肃肃点头。
突然一声惊叫从隔壁传来,我急忙带着肃肃跑过去。何安妮瞪着小六子,而小六子则缩回受伤的手臂抱紧,不让何安妮再碰。
“怎么回事?”我问。
何安妮没理我,对小六子说:“把手伸出来,你缩着怎么缝?”
小六子嚷道:“不缝了,比狼咬还疼。打死俺也不缝了!”
我失笑:“不缝合,怎么能好?伤口一旦感染,轻则整条手臂的神经坏死,这条胳膊就废了。严重的话引起别的并发症,就不好说了!这么壮的小伙子还怕疼啊?”
谁知小六子就是不肯再伸手出来。我轻声问柳萱:“麻药敷了吗?”
柳萱小声道:“可能吧,我也刚过来。这个程序何医生应该知道吧?她不是说自己跟宋医生经常有手术安排吗?不过她还说她没过实习期,学的也不是这一科,我看她的手一直在抖,不疼才怪。”
我明白了,但如果贸然接手,何大小姐还不知道怎么想!于是我建议:“先吃饭吧!饿了一天,眼都花了。这个病人晚点再医治吧。”
何安妮瞪了一眼小六子,放下手中的工具,摘掉手套,跟我们一起走向前厅。
饭后,我借口这么多病人需要轮流照看,让何安妮和柳萱先休息,夜里替换我。
小六子伤得不深,只是创面比较大。敷了麻药,可能还会有些痛感,我尽量快地缝合,并不断对他说:“忍忍,别动,再一下就好了。一动缝歪了,将来会长肉牙,一辈子都去不掉,没有姑娘喜欢,找不到老婆,这么帅的小伙子打光棍,多可惜呀?!”
小六子乐了,我一刀剪断线头,大功告成。给了几片消炎药,嘱咐他一两天内发烧属于正常,多休息,饮食忌口,定时来换药。
我还是比较担心吕安,术后不适的症状一一出现,高烧呓语,嘴唇脱皮,我只能让家属多湿润他的双唇,陪他渡过这最危险的一夜。
至于出痘的,消炎的消炎,退烧的退烧……何安妮和柳萱按时来接班,我详细交代了各人情况后,回房!
我对肃肃说:“实在太累了,你跟我一样,很久没休息了。咱们应该一起睡觉。虽然下山了,但我还是不会勉强你,你自己看着办,只要不离开这屋就行!”说罢,身心俱疲地一头栽倒在床,像死了一样动不了。
迷糊中,小身躯依偎进我怀中。我安心进入梦乡。
众人侧目,我赶紧变回谦卑,低声道:“大人,我们离家多日,十分想念。再说了,不是您亲口答应打胜就能回去的吗?”
韦孝宽道:“敌军刚退,高贼奸狡,不知是否诈败,疑兵之计,还需观测几日。韦某已派兵马前去大星坠落之处查探。”
我一惊:“可能的话还是远离那个地方!”陨石的辐射超高,不是人体能承受的。
“天佑我大魏,应于我军无损吧?”韦孝宽不懂其中缘故。
我不知从何解释,反问:“那您觉得你们是神仙吗,是的话就行,没有仙体,凭什么承受仙泽?还有……你们不是一向认为那是扫把星,不吉利吗?大人您看着办吧,我们先回去了。”
韦孝宽笑道:“还是沈医生想得周到。……不知几位神医为何如此狼狈,汗流浃背?守城兵报,几位神医跑遍全城,不知是何缘故?”
我摆摆手,不自在地清清累到沙哑的嗓子:“没什么,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锻炼身体!”
牵着肃肃回到住所,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发现所有人都在说什么:“……劲弩一发,凶身自殒。”
记得某位教授曾经说过,古人喜欢用观星来预测天下局势,有的星代表帝王,有的则是将星。昨夜坠落的陨石,肯定被拿来打击对方主帅了。
我找到杨主簿询问从吕家村出来的四十人,现在哪里?战事结束,可以复员了吧!他答应查核后给我答复。
何安妮和柳萱依旧做着平常的事,照看伤病。谁也没再提离开的事,都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两天后,韦孝宽又派人找我过去。
脱去战袍,换上长衫,整洁面容后,不再沉眉怒目的韦孝宽,居然是个俊朗的美大叔!褪去武将的霸气,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
我学他端起茶盏,小口啜着,心里猜想: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斥候回报,高贼确已撤军。陛下对此深表欣慰,召我入京述职。沈医生,可否与在下同往,一同晋见丞相大人?”韦孝宽说。
我放下茶杯,诚恳道:“韦大人,经过这些日子……也算共过患难。我看得出来大人您是位忠君爱国、体恤百姓的好官。宅心仁厚,而且胸襟广阔……那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你们那位丞相大人,素未谋面,也没听过!我们久居深山,第一次下山……来到天朝见到的就是吕家村……盘桓数月,直到杨主簿接我们来玉璧。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丞相大人知晓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如今仗也打完了,韦大人以少胜多,实乃旷世奇才,理应受到褒奖,日后仕途也必定节节高升,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但草民们不愿涉足官场,也不懂什么国家大事,离家多日,十分想念。大人可否让草民携吕家村村民一同返还?”
韦孝宽犹豫片刻,道:“韦某之前虽与沈医生素不相识,但经此一役,也看出沈医生绝非奸佞之辈,只因涉世不深,言行举止……颇有些……韦某相信沈医生所言,不过韦某确系接到京畿密令,称吕家村有神医三人,务必接至玉璧留用观察。韦某一直以为沈医生与丞相必有渊源……沈医生肯定家中无兄弟姊妹与丞相府某位夫人乃至要人有所牵连?”
“绝无可能!”这点我太清楚了,“草民家族久居深山,人丁稀少,与官场权贵绝无瓜葛……就连山下村民都绝少来往。”
“那此事颇令人费解。”韦孝宽思索。
“我想大人收到的诏函,并没有提及让我们一同入京吧?”我不信自己当真这么有名。
韦孝宽点点头。
“那就对了,可能丞相大人不知听谁无意间说起草民,一时兴起才让大人您召来草民一行,如今早不知忘哪去了。草民医术普通,大人几日所见,除了方法上略有不同,医效跟众医工差不了多少。草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因吕家村物资匮乏,见识短浅,才会把草民们当成神医的。草民只想尽快返乡,以免家人挂念。”
韦孝宽笑道:“沈医生不必妄自菲薄,韦某虽不通医理,但医工们的出手还是心中有数的。即便神医一行,手段也高低不一。不过,沈医生的意愿,韦某明白了,但还请多留几日,战事初定,伤兵仍旧很多,急需医治。待韦某入京,若当真再无人提及沈医生,在下必定亲送沈医生一行返乡。”
“不敢不敢……那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一来一回,最多半月。”
不是吧,还要再等十五天?万一再打起来怎么办?
韦孝宽看出我的担忧:“经此一役,高贼元气大伤,且天寒冰结,短日内断不可能再次集结大军反攻。韦某走后,玉璧由刘郡守主事,其他将领驻兵城内城外。此外,韦某还会留下亲兵五人,供沈医生差遣。韦某吩咐上下,好生照料沈医生一行!说来刘郡守也是丞相的外戚,必不会怠慢了丞相的贵客。”
供我差遣还是监视我啊?!
唉!不就半个月吗?都等这么久了,不差多等十五天!一咬牙,我答应了。
翌日,韦孝宽带上人马绝尘而去。我回到伤兵营,告诉何安妮和柳萱,还得再忍十五天!
陨石坠落那晚争吵后,何安妮又开始和我冷战,听完默默走开继续手上的事。
柳萱说:“兰陵姐,我们不是故意要伤害肃肃的,只不过太想回家了。”
我明白,我何尝不是!
突然走来五人向我行礼,报出一连串拗口的名字。居然还有叫什么破野头的!他们就是韦孝宽留给我的亲兵?可惜我一个也记不住,只得问:“你们之中谁的武艺最高?”
四人一致推出一位黑黑壮壮、中等身材的男子。我对其余四人说:“韦大人回来前,你们依次就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而你,”我一指那个武艺最高的,“就叫展昭吧!”
说罢,瞥见杨主簿在门口张望,急忙询问:“是不是查到吕家村丁的情况?”
杨兴钰点头:“沈医生,吕家村丁原四十人,阵亡一十九人,还有二十一人,其中七个重伤,十二人轻伤。”
死了一半?!我倒退一步,想起吕胜那张老实巴交、对我充满希望的脸,顿时一阵心酸愧疚,这让我怎么交代?
“除了吕文,为什么没有其他受伤的村民送来医治?”
杨主簿有些尴尬:“他们都在城南俘虏营旁,平时要兼管战俘。”
“那赶紧带我去看看!”
我吃惊,同是军营为什么差别这么大?狭小阴暗不说,还充斥着霉烂的味道,恐怕牢房也不过如此吧!几十人挤在一起,有的咳嗽,有的伤口溃烂……这么差的环境就算健康人住久了也会得病!
我问杨主簿:“怎么病了也不送去医治?城中还有很多空地,不能再挪一间出来吗?”
杨主簿道:“战俘营就在不远处,为了便于看管,才就近安排在此的。”
“巡逻是轮值的,平时住远一点有什么关系?”我不解。
终于,看到吕家村村民蜷缩在角落,吕荣也在其中,情况很不好,哪有一点当初上山打狼的威风。
“杨主簿,能不能马上给他们调换房间?再这样下去没病的也会生病!”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不行!”
“为什么?”
“他们是庶民!”
“庶民又不是犯人!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搞什么区别对待?”
突然觉得声音不对,一转头,原来答话的已不是杨主簿,那个刘郡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身后。
我急忙起身,拱手见礼:“见过郡守大人。刚刚不知是大人,多有冒犯!”
刘郡守的笑容,总让人觉得虚伪。他又看向肃肃,伸出白胖的手想摸肃肃,肃肃一下藏到我身后。
他一再对肃肃表示关注,难道从前认识?是他把肃肃丢在山里的?看看又不像!还是说……他和害肃肃的坏人有间接关系?老实说,这位郡守怎么看就是没有半分韦孝宽的正气。
“小孩子怕生,大人不要见怪。”我道。
刘郡守笑道:“无妨,无妨。我大魏兵役多由鲜卑承袭。此次事出突然,兵力不足,才临阵招募汉兵。他们平日不需作战、操练,际遇自然不能与鲜卑士兵并论。”
我硬着头皮坚持:“玉璧之胜全靠大伙不分种族精诚合作,现在刚打完就……过河拆桥实在有损大人威名。而且久病不医,病菌会扩散传染。最后……鲜卑兵也未必不受其害!”
刘郡守的笑容始终让我觉得阴阳怪气:“有理、有理……难怪神医深得丞相和都督器重。杨主簿,都听见了吗?还不快按沈神医的吩咐去做!”
杨主簿连连称是。
刘郡守又扯起不变的笑容对我说:“在下送神医回营吧?”
“不敢劳烦大人,草民还想继续诊治这些伤兵,直到他们都被妥善安置。”
“那好,有劳神医,本官先行一步。”刘郡守轻拂宽袖,顿时一阵香风袭来。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打喷嚏。
“沈……医生,我……是……吕荣!”
“我知道,你撑住!我答应吕胜带你们回去,就一定会治好你们。”想起已经阵亡的十九人,心中凄然。古代的死亡率实在太高!
很快杨主簿就给所有汉兵重新安排食宿,吕荣的伤情开始稳定。
当晚,柳萱悄悄对我说:“兰陵姐,这几天你总在外不知道,那个刘郡守经常跑来,问这问那,还……还对安妮姐动手动脚!”
我一惊,果然是个老色狼!放眼整个军营,目前似乎只有我们三个女的!我每天忙得蓬头垢面,顾不上梳妆,也就肃肃愿意跟我亲近。柳萱虽然俏丽,但不及何安妮出众。这才刚打完仗,色心就冒出来了。
我对五虎将说:“以后留两个人在何医生和柳医生身边,怎么安排你们自行决定。”
最后,张龙、赵虎留下保护她们,王朝、马汉还有展昭跟着我和肃肃。
同时我还嘱咐柳萱:“那色狼再敢乱来,就提醒他,我们可是丞相大人指名的人!还有千万不要单独去人少的地方,一定带上张龙、赵虎!”
柳萱点头:“知道了!要不是仗着郡守的身份,谁理他!一个油腻大叔,还一身脂粉味,真恶心。”说罢直扇鼻子,惹得我也轻笑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韦孝宽没有如约回来,再次验证古人在守时方面真有大问题。唉!只要他守信没提及我半句我就满足了,多等几天没关系!
可韦孝宽没回来,却等来了京中圣旨,无非是犒赏所有兵将,擢升将领。杨将军进什么开府将军,调守他处,十日后起程。最重要的是,临时招募的汉军即刻解散返乡,举家免除徭役赋税五年。只是……除了我!不知道是圣旨中提及,还是另有密令从京中传来,明确要求医工沈氏不能离去,要等韦孝宽回来后决定。
我在喜悦的人群中呆愣好久:为什么回个家就这么难呢?吕家村村民围到跟前:“沈医生,为何你不能跟俺们一起回去?他们没提何医生和柳医生,为何只留下你?是何缘故?”
我问杨主簿,他也不明就里,只说京中传来的消息确是这样的,让我安心等待韦孝宽回来。还说,韦孝宽以坚守玉璧之战功,被皇帝晋升为骠骑大将军兼开府仪同三司,还有什么建忠郡公爵,总之连升三级,荣耀显赫,前途不可限!
我心中忐忑不安,还得强打精神为他们送行,能走一个是一个!既然没要求何安妮和柳萱一同留下,我也希望她们尽早返回吕家村,上山找到回家的路。我拜托张龙和赵虎护送一下,因为伤兵太多,何安妮和柳萱也没有自保能力。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借助他们的武功护送何安妮和柳萱上吕梁山,那再遇到野兽也没那么可怕了。
基于韦孝宽的威望和吩咐,五虎将商量了不到半日,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拿出当初吕胜给我的一袋孔方兄,交给柳萱:“路上小心,不要走散。回到吕家村,如果能找到回去的路,你们就先走吧。如果还是不行,就安心住下等我。吕胜是个靠谱的老实人,不会亏待你们的。”
柳萱双眼泛红:“兰陵姐,为什么他们只留下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怎么知道?只能苦笑!
“要不要先替你把这小子带回去?”何安妮突然开口。
我还没开口,肃肃又紧紧抱住我。我笑道:“他还是跟着我吧。省得路上不听话,烦你们!”
肃肃长期没得到过善待,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对我建立了信赖,我也答应不再丢下他。如果再贸然分开……真要自闭了!罢了,就跟我一起吧,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也害怕孤单寂寞,况且留在这里未必有危险,毕竟韦孝宽也挺靠谱的!
“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何安妮又冷冷开口。我知道她心底还是关心我的,毕竟我们三个才是真正的“同乡”。
“如果你们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也能。只要有机会,我就去吕家村!你们自己要当心,山上什么情况不用再说了。张龙、赵虎虽然有功夫,但回去的路还得自己找。会出什么状况……只能靠自己冷静把握!”
何安妮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最后说了声:“保重!”
柳萱向我挥挥手,跟在后面也走远了。
我拍拍肃肃的小手,紧闭房门,不想再出来。我知道三虎将就守在外面,但我还是用椅子抵住房门。突然的离别,让我有种孤独被遗弃感。肃肃窝在我怀中,我就给他讲故事,隐去国别和年代,把脑子里那点童话故事全翻了出来。
乡兵遣散后,工作也轻松起来。伤兵康复的康复,剩下的交由原来的医工诊治绰绰有余,我觉得自己可以“下岗”了。
直到某天,又有人火急火燎地来请医工,说是战俘营发现伤寒,医工不足,要医令增派人手。大家一听伤寒,纷纷找借口避开,都不愿去!于是这个差事就落在我这个“神医”头上。
伤寒,说白了,就是一种急性肠道传染病。在我们的时代,根本算不上大病。可在这里……连汉兵营都可以破败成那样,战俘营的情况也可以想像了。环境恶劣、长期营养不良、伤口溃烂得不到医治……都可能感染伤寒。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连战俘也因为胡汉出身的不同有着明显的差别对待。鲜卑俘虏无论关押地点、食物供给……好太多,甚至比汉军营都强。因为他们有着长期作战经验,两方军事长官都希望纳入麾下,所以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都非常客气!真正可怜的是那些汉兵战俘,大都出身跟吕家村村民差不多,或是士族最下层没地位的人,还有一些鲜卑汉化的平民。平时在家务农,临时被征召,战败被俘也无人理会。二千左右人众聚集在一起,空气污浊不堪,伤寒多发于此。据闻每天都有尸体抬出,病疫越来越重。如果不是怕殃及池鱼,估计还不会上报。
伤寒在我看来不是大病,但这里没有特效药就是最大的问题!还有什么中草药能治这个病?我依稀记得桂枝汤可以辅助治疗。
看着身旁包裹严实的肃肃,我们走进战俘营深处。这里关押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所以我不是太害怕。
前几天趁着有空,我给三虎将每人也缝制了一套口罩、手套。既然韦孝宽要他们跟着我,我也得对他们的健康负责。
我对看守兵说:“要消除疫症,首先得改善环境、饮食,尤其饮用水,一定要干净。茅房每天都要打扫。病人和健康的要分开如厕。”
牢头露出为难之色,但还是说:“沈神医的意思,卑职明白了,即刻上呈郡守大人。”
只是这次的效率大不如前,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连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问过牢头,他支支吾吾,只道:“郡守大人正在考量。”
考量?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人死于这种恶疾,还犹豫什么?
翌日,郡守府派人传话,说郡守的九夫人病了,让我过去瞧瞧。我照旧推辞,但传话的人说:“大人指名要您过去。因是女眷,男医工不方便。”我猜想这位郡守夫人得的可能是妇科病!
我对刘郡守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战事吃紧,就他还把小妾带在身边,神马玩意!
本想留下肃肃,可吕家村的人都走了,这没一个可信之人托付。我实在不敢把肃肃交给那些放荡不羁的鲜卑兵!算了,跟我一起去。毕竟还有三虎将在旁!
我把肃肃的大口罩遮严实,敲响了郡守府大门。
我们被请进了前厅。刘郡守与一位华服美人已在等候。
刘郡守扬起一贯的笑容:“神医亲自驾临为内人诊治,实乃刘某荣幸。可惜不巧啊,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旁,一切交由神医做主。”说罢,看了眼夫人。我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管他呢,看完赶紧走。
“开始吧,夫人。”由于妆面过浓,我一时竟看不出这位夫人的芳龄。
“且慢。”我拿听诊器的手突然被这位夫人握住。皮肤细白滑嫩,手若无骨,声音更是清脆,想必不超过二十岁,可刘郡守,目测不下五十,可惜啊!时代的悲剧,不是我能阻止的。何况在我那个年代,傍大款的少女也很多。
“听闻神医诊症与别不同,不用切脉,需在身上听诊。你我皆为女子,本不碍事,只是……若要在此处宽衣,恐有不便!还请沈医生随我进内堂。”说着看了看三虎将。
是我疏忽了,古代女子重视名节,即便外衣在陌生男子面前也不能随意敞开。何况是身份贵重的郡守夫人。
我对三虎将说:“你们就在这等我吧。”
肃肃拉着我,我笑笑,他还小,不碍事,就跟着来吧。
回房间就回房间,为什么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虽说都是女人,可这位夫人的媚态实在让人吃不消,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进房,我急忙抽出手。
看到肃肃也跟进来,夫人幽幽道:“奴家虽只是郡守的小妾,身份低微,可毕竟也是郡守的人,身子不方便给其他男子看到。”
我晕,肃肃也算男子?再说我又不要她脱光了!
夫人又说:“神医何不将他置于门外,我会命人好生照看。待神医诊治完毕,再领他离开可好?”
“不用麻烦。”多大点事啊,我说,“如果夫人介意,我可以蒙其双眼。稚子无心,夫人大可不必担忧。”
可能没想到我会坚持,夫人愣了下,不自然笑道:“早听闻沈神医一直带着小儿郎,寸步不离。他可是您的孩儿?”
“不是,早前也向郡守大人禀明过。他虽不是我的孩子,却是我的至亲,最重要的人。还望夫人见谅,我不会将他交于旁人。”她越是坚持,我越觉得古怪,“如果夫人还是介意,那草民建议夫人另请高明。”
老实说,我也看不出这位夫人有什么急症。呼吸正常,气息贯通,讲话也很有条理。即便有病,也不会是什么大病!
“神医留步!”夫人急忙道,“是奴家小气了,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我点点头,拉高肃肃的口罩挡住眼睛,小声说:“她怕你偷看,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坐在这里,一会儿就好。”小脑袋点点。
果然没什么大病,最多有点血虚。十个女人九个虚,主要还是因为缺乏运动,找个中医开点补药喝喝就行了。
夫人重新穿戴好,问我:“神医,无大碍吧?”
“无碍,夫人一切安好。只是气血有些不足,平日多调理调理便可。”
夫人笑面如花:“大人对奴家不薄,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往我这送,您看都快放不下了。”
我扫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赞道:“夫人好福气!”
可九夫人又突然一扫喜悦幸福,变得哀愁起来:“可惜这些年一直未能给大人生下一儿半女。大人已年过不惑,膝下犹虚,每每想到此,都自责不已。”
如果一众妻妾都无所出的话,那十之八九问题出在刘郡守自己身上。
夫人又道:“现下虽得大人宠爱,但难保日后有了新人忘旧人。奴家若无一儿半女,恐晚景凄凉。”那倒是,古代多是母凭子贵。
“我和大人皆对神医身旁这个小儿郎甚是喜爱,可说是一见投缘。既然不是神医亲儿……可否让我当其娘亲,认郡守大人为他义父,保他一世荣华?”
哦……绕了半天,是要我卖肃肃!他们怕无子送终,看中了肃肃?怪不得每次刘郡守的目光都停在肃肃身上。
不对啊……刚刚不是还很忌讳肃肃看到她的身体,这会儿就想当他娘了?还有刘郡守的目光,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正常眼光吗?
不管真假,我都没想过把肃肃交给别人!
我还是保持客气道:“夫人说笑了,一介草民岂敢高攀权贵?!孩子也不适应啊。肃肃性格内向,不易与人相处。怕坏了府上的规矩,惹大人不高兴、连累您在大人心中的地位……就不好了。如果夫人想要过继子嗣,还是从门户相当的人家中挑选乖巧伶俐的吧!”
我拉下肃肃的口罩,露出双眸。肃肃伸手想揉,被我阻止:“手上细菌多,不要轻易碰眼睛。”说完帮他轻轻吹了两下。
可能夫人猜到我会拒绝,笑意不减道:“神医不必自谦。此儿郎容姿绝佳,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乖巧听话的孩子。郡守大人是丞相的外戚,时常得京中关照。据闻神医也是得丞相赏识才到的玉璧。将来若有个难处,大人也会关照神医的。”
“多谢大人和夫人美意。我乃一介草民,胸无大志,只想早日回山,过回粗茶淡饭的日子。而且认亲一事讲求缘分,勉强不得。”我再次重申我的立场。我也看不出肃肃对他们有一点好感想亲近的意思。
我拉起肃肃的小手:“夫人,既已诊断完毕,草民告辞。”
“等等!”九夫人的脸色终于不再阳光,还露出几分不安,“神医,请三思!”
三思?多少思,我也不会把肃肃给他们。“不用了。肃肃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不会离开我半步!”说罢拉着肃肃跨出房门。
回到前厅,却看到郡守坐在那里,不是说去处理公务了吗?刘郡守看到我,也很吃惊。
更让我吃惊的是,三虎将居然歪倒在椅子上睡着了……就算刘郡守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也不该在别人家随便就睡着了,而且还是三个人一起睡着了!
这个场面太诡异。
我扯起尴尬的笑容,重重拍打三虎将,可他们居然还不醒!我拿起桌上的茶水泼向他们,才有反应……三人全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我对刘郡守说:“让大人见笑了!”
刘郡守不自然道:“辛苦神医为夫人诊症,不如留下晚膳吧!”
“大人客气了。夫人并无大碍,草民还要赶着回去医治伤寒。战俘营的伤寒全因环境恶劣所致,此事已呈报多日。大人,伤寒可大可小,若再不加以改进,会令更多人传染、丧命,还望大人及时安排。”
刘郡守点点头:“此事本官已知,只是战事初歇,人手、关押地方不足,待本官调配后再做安排。”
说着,顿了顿,换了种语调:“神医,本官年已不惑,膝下犹虚。见你身边儿郎十分喜爱,不知可否过继做我义子?”旧事重提。
“适才草民已向夫人解释过了。肃肃生性顽劣,性格内向,不易沟通,实在不敢高攀郡守府。”
刘郡守脸色微微一变,笑得有些僵硬:“神医,在下也是想为你们着想。明日本官就可重新调配战俘营,届时神医必定难以分身。神医若真心疼爱此子应知伤寒危害!不如今夜先将他留在府中。”
“多谢大人费心。不过伤寒虽易传染,但我也早有防范。他不能离开我半步。此事丞相大人也知。”他们夫妻越是要留下肃肃,我就越觉得古怪。难道……真的和肃肃的身世有关?……那我更不可能同意,只能把丞相抬出来了。
刘郡守脸色阴沉,良久,才道:“既然神医如此坚持,那只能自求多福,恕本官不远送!”说罢,重重一拂袖,转身而去。九夫人紧跟其后。
“姓吕的说,你要回山上?”何安妮问。村中大都姓吕,不一定是吕胜告诉她的。
我点头,没错,是我说的。
柳萱急了:“可山上有狼!”
“我也怕。”我示意她们先坐下,“但我更怕回不了家!”
“只要到县里,打个电话,一切不都解决了吗?”何安妮说得理所当然。
“如果前路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你看眼前,哪一点跟我们的生活相似?”
“兰陵姐,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真的……”柳萱又想起之前的猜测。
“我没别的意思。”我立刻打断她旧事重提,无论理性还是感性,我都不能接受,“我想说的是……谁也不知道还要经过几个这样的村庄才能到达目的地!你们没看到吗?这些外来的病患都是附近几个村落的,情形大体相同。万一再遇上个更野蛮更不开化的……所以与其不知道前路如何瞎猜乱闯,不如回到起点。说来一切转变都是从那场车祸开始的,那么只有回到那里才最接近我们原来的路,不是吗?而且宋医生、杜主任,还有沈护士都没找到,难道我们不该回头找找吗?我们一起出来的,就应该一起回去!”
沉默,我想她们多少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有些话不敢挑太明。
良久,何安妮一指肃肃:“他呢,你不会想带他走吧?他不是我们队伍的!”
肃肃靠向我,我顺势将他揽入怀中:“以后他都跟着我。我已经决定收养他!”
“这怎么行?!”柳萱惊呼,“兰陵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再带个孩子在身边,谁敢娶你?”
我失笑道:“我说萱萱,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现在什么情况?先考虑怎么回去吧!再说了,真正了解我的人,自然会接受肃肃。”
“好,沈兰陵,我跟你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多天的原始生活,何安妮要不是憋着对我的一口气,早就爆发了。
“我答应吕胜医治好所有人再走。山上不安全,一定要靠他们护送才行。”我解释道。
“就这么定了!柳护士跟我出去巡房,那几个老顽固吃了那么多药,还赖着不肯好……”两人又风风火火出去了。
能在回家前暂时与何安妮达成共识,总算是件好事。
只是……第二天,气温突然下降,昼夜温差越来越大,冷得我们这些南方人很不适应。不久又迎来数场鹅毛大雪,山路被封。
我们心情沉重,吕胜却咧嘴笑了,盛意邀请我们再住几个月过完年再作打算。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耗了两个多月,原以为没电没自来水没抽水马桶的日子过不到两天就要疯,现在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期间有十二名病患因医治无效离世。如果是在医院,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走了,但现在,我也无能为力!面对生命的消逝,我依然有种难以言状的悲伤。或许作为医生,看不开生死,也是我不适合一线的原因吧。
为了防止病疫扩散和减轻吕家村的负担,所有遗体就地火化。
目前在我看来,大部分病患都可以“出院”了,只是因为暂时无处可去,只能继续聚居在此。乍一看,病员还有增无减。因为陆陆续续不知从哪又来了不少新病患,病症不完全相同。
其中一个看上去跟肃肃差不多大的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是吕胜巡村的时候从路边捡来的。他患有严重的肺病,经过反复诊断,怀疑有肺结核的可能,这是一种严重的传染病,还需要进一步化验和胸透才能定论。不过他并不是因为病发倒在路边,而是被饿昏的。一碗香喷喷的肉汤,把他唤醒,像小兽一样一饮而尽……不禁让我想起初遇肃肃的模样!
我问过肃肃,在遇到我之前,他一个人在山上待了多久?肃肃先伸出一根手指,想了想又伸出三根。我猜至少有三天了,这么小的孩子啊!
为了不引起恐慌,我告诉吕胜这孩子得的是肺炎,需要单独隔离观察两天。他一口答应,因为这头小兽太暴躁了。我明白就像当初肃肃对我抗拒一样,孩子总是害怕陌生人和陌生的环境。但小兽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又叫又跳,还咬了柳萱一口。
我拼命拉住他:“听我说,我们不是坏人。如果你还想活命,就乖乖听话!”
折腾了数小时,小兽总算安静下来。前三天由我负责。直到第三天,我才从他口中挤出一个“雨”字,于是我叫他小雨。经过这三天,小雨不再咳嗽至呼吸困难,痰液也有明显改善,我才放心出来,一眼就看到正伸长脖子、撅着小屁股向里张望的肃肃。
我深知肺结核的危害,严令肃肃不许进来,甚至威胁再把他送到小五家,他才作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量了体温,确认无事后,出门抱起肃肃,问他这些天怎么过的?
一旁的柳萱笑了:“兰陵姐,跟里面那位一比,我们肃肃可真是天使。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蹲坐在门口,想看你呢!晚上我问他,一个人睡怕不怕呀?他也不要我陪。还有你准备的板蓝根,他每天都按时喝,从没见过这么自觉的孩子。”
肃肃的乖巧我自然知道,可现在天使明显不高兴,我耐心劝导:“肃肃,里面的小哥哥病得很严重,我是医生,不能不管他。”
我又对何安妮、柳萱说:“从今天起,我们轮流在小雨处值夜,这病至少要一周才能稳定。还好年纪小,恢复力强,我判断即便是肺结核,也不是传染性的,属于早期。我们治疗肺病的药还够吗?”
柳萱简略地查了下记录:“五天的量没问题。不过这个小雨实在太野蛮,简直就是小恶魔,半夜不会又咬人吧?”
我摇摇头:“已经好多了!其实孩子的性格固然有遗传的成分,但大都来自成长环境。小雨重病被遗弃路边,肯定不好受。对了,他刚吃过午饭,我让他睡下了。你只要等到晚上再喂他就行。”
我看着肃肃,他何尝不是被人丢在山里。我摸摸他的小手:“冷不冷?有没有多加一件衣服?”
柳萱说:“小五娘新做了件,已经给肃肃穿在里面了。不过这天真是冷。炭火再旺都不如空调!兰陵姐,你说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啊?”
我哪知道!“请吕保长把外墙再砌严一点,或者用干草把角落堵严实,防止漏风。还有窗户,糊厚一点。炭要是不够的话,就加柴吧。不过小雨和呼吸道疾病的房间不能用,防止发病。”
柳萱点点头:“只能先这样了。”
一周后,小雨的情况稳定,我们一放他出来就像脱缰的野马四处乱窜。
大部分的病患都已痊愈,有的已经开始帮着干农活,妇人们则帮忙织布裁衣、喂喂家畜,倒也和乐融融。
我抬头看着天空,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如果继续向前,得走多远才能回到我们的城市?如果不是呢……回山里,这雪什么时候能化?现在上山极度危险,且不说狼不用冬眠,又湿又滑的路面,随时会摔下深渊,我不敢拿别人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孩子们的嬉笑声传来,在我反复工作和带领下,肃肃开始走近村里的孩子,一起玩耍,可眼光总离不开我的位置……慢慢来!
而小雨活泼好动,行事又有几分果断甚至决绝,令吕胜头疼不已。容貌虽不及肃肃美丽但也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煞是可爱。他行动力极强,迅速成为娃娃头儿。
我曾刻意培养肃肃和小雨的友情,可两个小家伙都酷得要死,无话可说。肃肃对小雨显然没什么兴趣,至于小雨……居然让我看到他在偷亲肃肃,实在……太顽劣了!每次肃肃只是很生气地推开,一点实际反抗作用都没有。我感叹友情也得讲缘分,还是不要刻意把肃肃跟只小色狼放一块吧!
我不止一次对肃肃说:“有什么情绪,一定要表达出来。否则谁知道你怎么想的?我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喜欢就要笑,不喜欢就说不。一次不行,就说到他们听懂为止。不要憋在心里,容易生病。还有,别人欺负你,要懂得反抗,道理说不通就直接揍回去,用拳头回敬。他们不能侵犯你的权利!反正有兰陵在,负责治好他们,你不用客气!”结果每次说了半天,肃肃总是望着我憨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难得天光放晴,传来欢天喜地锣鼓声,我们都好奇地向外张望。
一队人马喜气洋洋地走过来,全是大红色的行头。一人坐在唯一代步的毛驴上,模样很稚嫩。
只见队伍中走出一人从头红到脚,正是吕胜!笑容满面地对我们说:“沈医生,今日俺家办喜事,你们一定要来啊。”
周遭一片道喜,我问:“什么喜事?……谁结婚?”
吕胜拱手答道:“今日犬子娶亲!”
我连忙道喜:“恭喜恭喜,这么年轻就享儿孙福了。”农村基本都比城市早婚。不少人四十岁左右就当爷爷奶奶了。
吕胜谦虚道:“哪里,已经二十九,不小了。”
什么?应该三十九吧!
“不好意思,吕保长,刚刚没听清,您贵庚?”
“二十有九!”不是幻听!单从外表看,我一直以为他三十五左右。
“那……这儿子,是你亲生的吗?”
“那是自然,跟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过的无人说不像!”吕胜颇自豪,又有些疑惑。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儿子今年多大?”
“十四了,年后就十五了。”吕胜有些感叹。
“十……四?那新娘呢?”我有些颤抖,十四岁根本未成年,怎么结婚?
“十二,就是小五的堂姐。再过一年,小五也要找婆家了。”吕胜笑道。
想想小五的模样,我突然一阵惊悚。我国《婚姻法》明确规定,与不满14岁的幼女发生性行为,不管其是否自愿,一律视为强奸。医院发现此类情况也要及时报警。农村再早婚,也不至于无知成这样吧!很多女生14岁的时候,例假还没到,生理还不成熟,怎么能结婚?!
“是不是太早了?”我不禁道。
“不早了!”吕胜大嗓门,“俺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了他!强子爹十二岁就生了强子。这小子已经晚了,再等就娶不到好姑娘了。”
身后又是一片道喜声,而我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既然是这里的风俗,那就到此打住吧!
吕胜反问我:“沈医生,您贵庚?膝下有几子承欢?”
我愣……吕胜看着我,满脸真诚地等我回答。
“她三十了!”一旁的何安妮冒了一句。
“哦,那真看不出来啊!”吕胜惊叹,“俺们一直以为沈医生比小五她们大不了多少,到底是高人啊,医术了得,驻颜有术。那沈医生一定儿孙满堂了吧?”
何安妮扑哧笑喷。我满头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尴尬道:“我……我还没嫁!”
“哦……”吕胜也尴尬,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蹩脚地补救,“高人与俺们不同,不知饥不知岁,不在意娶妻生子,不像俺们这些俗人只知耕田生娃。”
何安妮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吕胜又说:“沈医生,原来您还没成家!俺一直以为这个小儿郎跟您有渊源……村中不少女娃都看上他,想跟您结亲家呢!”
我想我的脸差不多快绿了,干笑道:“肃肃还小,这事不急、不急!吕保长,你们赶紧去迎亲,别让亲家久等。”
吕胜这才像想起今天的目的,一拍脑瓜:“是啊,差点误了吉时。沈医生,你们大伙都去俺家吃喜宴啊。强子带你们过去。”
我摆摆手:“行李都丢了,没有像样的贺礼,实在不好意思上门叨扰。”
“沈医生哪里话,这是要折煞俺们吗?您是俺们全村的救星。您能来,是俺们的荣幸,哪能还要您的贺礼?您一定要赏光前来。”说完便领着接新娘的队伍继续向前。
我拉着肃肃进屋,正色道:“你不能这么早婚,也不能这么早谈恋爱。既然你要跟兰陵一起,就要听我的!在我们那里18岁才算成年,才有资格谈婚论嫁。但是一般男人都在25岁以后结婚。在你18岁考上大学前不能谈恋爱,大学毕业前不能搞大……呃,就是22岁前不能考虑婚姻。男人应以学业和事业为重,事业有成的男人30岁成家都不晚。以你的条件,抢手得很,不愁没有老婆,知道吗?……如果你因为招惹女人,荒废学业的话……小心我会揍人哦!”
肃肃似懂非懂地看着我,最后还是郑重地点头,我才微微安心。现在就有人盯上肃肃当老公,以后还不知道吸引多少女生,大城市的女孩更开放,我怕他过早陷入情事,误了学业、事业就太可悲了。男人的皮相终究不如前途来的重要。皮相再美终有衰退的一天,以色事人的女人下场悲凉,更何况男人?!
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忘了问他:“肃肃,你几岁了?”
肃肃向我伸出手指……我一惊:“8岁,不可能吧?你是不是记错了?你知道你是哪年生的吗?”
肃肃想了想,还是比出八根小手指。
“哈哈,我六岁都比他高。”小雨不知从哪冒出来。
“你6岁?”我又吃惊。我一直以为他比肃肃大。8岁的像不足6岁,6岁的我一直以为是哥哥。
肃肃不好意思起来,我赶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赶上同龄人的标准。男孩子发育晚,现在瘦小一点没关系,只要在15岁前养好身体,同样能高大强壮的,放心交给我吧。”
我又问小雨:“你真的只有6岁?”小雨非常肯定地点头道:“过年就七岁了。”
我不能肯定他们说的是虚岁还是实岁,但小雨的确比肃肃壮硕,也高不少。除了基因问题,就是他的生活条件相对优渥。
“那你还记得家住哪里,你父母在哪吗?”我继续问道。
小雨不高兴了,小孩子不懂掩藏情绪,直接撇过头,跑了出去。
屋外传来催促声。大伙儿要去保长家凑热闹了。
农村的流水宴席从白天摆到晚上。只是这次的酒宴寒酸得可以啊!我知道吕胜已经拿出最好的招待客人,不过也就这生活水平线了吧!那些外村来的个个拍胸脯保证回去后会把今天的贺礼加倍补上。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欢乐的情绪飘散四处。原本打算用过午餐,就回来,谁知主人家一定要留我们到晚上,吃了晚宴才准走。
看没有急症,就答应了。顺便看看四周风景,来了这么久,还没仔细游览过。
如果不是天寒地冻,我真想躺在这片虽已枯黄但仍然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村里的孩子玩成一团,肃肃也被拉了过去,我远远地看着,不时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
柳萱凑到跟前:“兰陵姐,有没有发现就算肃肃不说话,在人群里也很出挑?”
我笑笑:“他父母太会生了。”
“不对,或者说不完全对。”何安妮难得加入与我聊天,“沈兰陵,难道你没发现他的气质很特别,虽然内向腼腆,可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一种高贵,根本不像农村的孩子,这种区别就像我和……”说着上下看我,意思昭然若揭,“这气质是从娘胎就养成的,这么小的娃娃,后天培养不了这么彻底。”
“是吗?”我从不介意自己的草根出身,也没研究过上流社会的举止。不管怎么样,难得她能认同肃肃的好。而对我来讲,肃肃开心就好,心好就够了。
“还有那个小雨,”柳萱也有同感,“别看他比肃肃粗鲁顽劣,但感觉也很贵气,跟这里的孩子大不一样。你看他们喝水的样子都不同。兰陵姐,你说肃肃和小雨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谁知道?他们自己都不愿说!只能说明无论从前的条件多么优渥,都没能让他们感到开心幸福。只是他们表现的方式不同,天性使然吧。
热情的村民拿了两坛酒过来。我们急忙推辞,职业习惯,很少饮酒。
这回拿酒过来的居然是吕胜的父亲,头发花白,比起吕胜多了不少沧桑,已经是当爷爷的人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四世同堂。他是吕家村的村长,不过所有事务早就交给吕胜一并打理了。
长年劳作让他的身板特别结实。“沈医生,这是喜酒,一定要喝。俺们祖祖辈辈在此生活耕种。几乎每年都会因时疫、天灾送走不少人,有老有少!本以为这回要赔上大半村的性命,没想到,老天送来你们三位活神仙,不但治愈病疫,还让俺们村积善积福。这真是上天恩赐的神迹啊!”
不少人附和。我觉得太夸张了,忙道:“哪里哪里,其实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病。只要对症下药,不算疑难杂症。不过你们这里的条件的确实过于简陋,还有很多不利健康的习惯,一定要改善。”
吕老爹急忙称是:“沈医生你们一定要多住些日子,等孙媳妇生了娃喝了满月酒再走。”
那得等多久?我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小五跑来,对着吕胜的父亲称“老爹”。我也是前不久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人称爸爸为“爷”,而称爷爷为“爹”。怪不得当初在山上,小五总是说爷这样爷那样,还以为村里的壮丁都出去打工,只留老年人在家呢。
小五说:“茂叔他们回来了。”
吕老爹笑了:“沈医生,为了给娃娶亲摆顿像样的酒宴,村里不少人都去山里打野味。吕茂他们可是高手,肯定猎了不少畜生,给大伙分分,皮毛剥了还能给娃娃们做袄子。一起去看看吧!”
不会这么血腥吧?!我刚要推辞,何安妮说:“沈医生,你就代表我们跟乡亲们好好联谊吧。祠堂那里我们出来半天了,总要有人照看,柳护士跟我一起回去吧。”
本来柳萱还想凑凑热闹,听到何安妮的话,只得悻悻回转。
我不想扫了众乡亲的兴,牵着肃肃跟在后面。
众人来到吕茂家后院。
数十只狼、兔子,还有鸟类的尸体铺在地上,血腥味迎面而来,却让村民们兴奋不已。
看外在,吕茂是个三十左右的精壮汉子,除了一贯的民族风打扮,他还脱掉一边袖子,露出半个身子,一点不怕冷。
嗓门也大:“各位乡亲,今日是保长家大喜的日子,这猎来的畜生就是俺给他的贺礼。晚上炖了,请所有乡亲吃顿美味。皮剥了交给女人,洗干净缝袍子,俺家小子留一件。”说着大笑出声。
众人也都拍手称好。吕老爹感谢连连。几个壮汉开始把猎物向外搬。重的,两人一组。
平时我很少经过菜场的屠宰摊,也不想让肃肃看到这种画面。刚要走开,突然听到“吱吱吱”的叫声……
有人惊叹:“还有几只小崽子。”
掀开一只狼的尸体,露出三只小狼崽,还没断奶,嗷嗷待哺,围着母狼的身体爬来爬去,很是可爱……可怜!
吕茂带着几分得意道:“若非护犊,俺还猎不中这畜生呢。过往害了俺们多少娃,如今自己的崽也落到俺们手上了。俺们有仇报仇!”
吕茂示意另一个壮汉从后面又提出一个笼子,里面两只雪白的小兽,乍一看我以为是狗,很像萨摩耶宝宝,可仔细一看,这是纯种的白狐啊!毛色雪亮,这品种应该是国家保护级的吧?怎能随便捕猎?!
吕茂道:“今日真是大吉大利,老天关照,还让俺找到这对畜生,母狐不在,不然一起捉了。如此漂亮的毛色,寻思着给新妇做对领襟,吕大叔可还满意侄儿这礼啊?”
吕老爹连连点头,笑容满面。
“至于剩下的,给俺们村最漂亮的小五也做个襟子吧。小五收了叔的礼,明年可要嫁给俺家吕平做新妇啊。”
众人一片嬉笑,小五的脸“腾”地红了,跺脚走开。
“等一下,这些小动物不能杀!”
“还不走?真指望郡守请你们吃晚饭?”看着还搞不清状况的三虎将,我没好气道。
我拉着肃肃率先走出郡守府,一刻都不想多待。
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响起……
展昭带着歉意向我解释郡守府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