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时捡到濒死的我，收养我，我们一起长大。

他对我的好穿过我的童年、少年、青春。

幼时吃不饱，他总会把最大的番薯留给我。

有人笑我是孤儿，他说，我是他的宝贝。

婚礼那天，他忍着泪说，要爱我一生一世。

但结婚四年，我亲眼看到他出轨了。

1我们四周年结婚纪念日那天，也是情人节。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我专程飞巴黎花高价拍下了他妈妈最后一件遗物，然后，马不停蹄地奔向公司。

一路想着他看到这份礼物有多惊喜，会抱着我转多少圈。

到楼下时，我正在编辑微信。

一个少女背着书包从旁路过，脸颊冻得通红，声音却十分雀跃，宝宝，猜猜我在哪儿？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眉眼舒展开来，娇声软语，我也想你，所以我来见你了。

回想起大学时期，我和顾孟时异地恋。

相思难抵时，我也会这般，买张票去他的公司楼下等他。

我感叹青春真美好，举起手机拍摄，想着记录下这一刻，给顾孟时分享。

然后，就看到顾孟时闯入了屏幕，少女径直跑向他，用力扑进他怀里，他用大衣将她揽入怀中。

早已入夜，公司门口很安静，我站得不太远，他们的声音很清晰。

不是说明天就去看你，大晚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还让我怎么活。

少女仰着脸，抱着他的腰撒娇，今天情人节，人家真的好想和你一起过。

在柔美的月光下，我丈夫的手抚穿过少女的黑色的长发，温柔虔诚地吻着她的唇。

我的脑袋是空白，想要上前质问，却一步也迈不出。

该怎么去面对？

我爱了一辈子的人，在婚后的第四年背叛了我，找了一个小姑娘。

手机页面还显示着他一个小时前发的信息，老婆，今天还不回来吗？

一个月不见，快想死你了。

我看着远方夜里灯光交织的车流，还是决定回了家。

2外面稀稀拉拉地下着小雨。

顾孟时回来时已经是半夜，我正抱膝蜷缩在沙发上。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语气是难得的慌张，思思，你回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好去接你。

我轻声道，晚上的飞机，怕打扰到你。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

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转移话题，在家怎么不开灯？

不是说会永远为我留一盏灯吗？

他摁下开关，原本一片黑暗的客厅瞬间大亮。

或许是太亮，我的眼睛流下了生理性的泪水。

他有些不知所措，半跪在我的脚边。

思思，怎么了？

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回去。

关切和心疼的表情，看起来那么真切，没有一丝伪装的痕迹。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栀子花香一直往我鼻子里钻，我可能真的以为那一幕只是幻觉。

我摸着他这张早已刻在心里的脸，狠狠甩了一巴掌。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他缓缓转头，他将我的手握在他手心，轻轻吹了口气，疼吗？

心在怦怦跳动，我再相信他一次吧。

3我从包里拿出项链在他眼前晃了晃，牵强地笑着，我去法国把咱妈的项链拍下来了。

他颤抖着接过项链，泪珠滚落，砸在宝石上。

我语气忧伤、故作惋惜，如果当年叔叔能再关心一些，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在火里了？

他六岁那年，顾叔叔出轨，在外面养了一朵解语花。

顾母知道之后伤心欲绝，精神状态算不上好，经常会发一阵疯，要拉着顾孟时一起死。

为了不让顾孟时受伤害，顾叔叔只能把他送回了农村老家。

没过几年，别墅起了一场大火，照亮了半边天，与他妈妈有关的一切都葬身于那片火海。

若他想起妈妈的死因，会不会和那个少女断干净？

会不会坚守本心？

请原谅我还爱他。

二十七年，于我而言，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更不是结束一段关系那样简单。

我们的人生，早就交织在一起，拆不开、剪不断。

如今结束，像是要把我的心脏剜成千块，每一块都在被啃咬，付出的是痛不欲生、血淋淋的代价。

顾孟时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尾微微发红，神情带着些许愧疚。

他深吸一口气，都过去的事了，我去洗澡。

他说完将项链放进抽屉里，就像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顾孟时最是紧着母亲与他的牵绊，但如今他却在逃避。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当年说护我一生的他了。


15住院第二天，顾孟时找到了我。

他脸色有些苍白，胡子邋遢，我抬头正对他眼睛，那里面的伤感清晰可见。

不明白他摆出这样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迅速收回目光，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

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他垂着头，语气沉重，我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更不知道她会这样做，你打我吧，只要能出气。

说着就拿我的手往他脸上扇。

我收回手，没有理他。

顾孟时，我讨厌你，也恨你。

如果知道会有如今的局面，我还不如死在破败的小院里，至少不用像现在，每分每秒都活在煎熬里。

顾孟时脸上的血色退了个干净。

他嘴巴张张合合，语无伦次，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思思，我一直都爱着你……池梦瑶，她是我后妈的女儿，当年我妈死，是人为的。

我、我是在报复，对我是在报复。

目光扫过眼前绝望的顾孟时，突然觉得之前的抑郁来到莫名其妙，他真的值得我付出感情吗？

顾孟时，报复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你偏偏选择了最无用、最窝囊的一种。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要妄图骗自己了。

你精神、肉体同时出轨，又在这惺惺作态说你一直爱的都是我。

你敢对天发誓，你对池梦瑶没有动过心，与她缠绵时没有全身心的沉沦。

我阖上眼睛，一瞬间好像想通了很多。

我不应该捧出一颗真心让人践踏，既然喜欢践踏我，就应该付出代价。

褪去情感的枷锁，剩下的就是随心所欲。

你走吧，我们都已回不到从前。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房间，撞到了买水果回来的林婉。

林婉对他后背阴阳怪气，哟哟哟，渣男开始装深情了，狗看到都要呸一声，真晦气！

16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一周。

房门被人大力踹开，池梦瑶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她瘦了不少，脸色也憔悴，可永远不变的就是脾性。

池梦瑶把包砸在我身上，声音尖刻，很是聒噪，陈思，你这个贱人。

为什么还要扒着阿时不放，你不会还以为他爱你吧？

我告诉你，他眼里只有我。

对你也不过是愧疚，别得意太早。

我打断她，你导致我流产，已经造成了故意伤害。

小院虽破，但安装了摄像头。

或者，你觉得吴妈会为了钱，毁了她儿子的后半生。

吴妈之所以做出这种事，就是赌我会念旧情，况且空口无凭，证据都被她销毁，撇清关系简单不过。

可她们没料到的是，那么破的地方还会装摄像头。

池梦瑶惊慌无措，反复否认，你胡说，孩子怎么没的和我又什么关系，别疯了一样诬陷我。

我平静开口，我已经报警了，去和警察解释吧。

警察的出警速度很快，她挣扎不过，只能被带走。


13林婉打开门就看到的是我蜷缩起身子躺在满是鲜血的青石砖上，明显吓了一跳。

林婉一脚踹倒吴妈，抱起地上的我。

她的心疼如惊雷般响在我耳边，我用力抓着我她的衣服，这才觉得自己还有生机。

她颤抖着手给我系安全带，轻声呢喃，一会儿就没事了，很快就会到医院。

林婉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好，实在不适合开车。

土路难走，一路颠簸的我更加难受。

到了医院。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即使打了麻药，仍能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意识逐渐模糊，再醒来是在病房。

在这一个月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当小生命真的从我肚子里离开时，心还会空落落的难受。

宝宝，别怪妈妈，我如今忘了怎样爱人了，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妈妈只希望下辈子你能去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生顺遂……14林婉握住我的手，双眼通红，思思，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还好你没事，否则我肯定会杀了那对渣男贱女。

我揉着她的头，有些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林婉，我想离开这，去一个没有悲欢的地方。

好。

林婉眼神躲闪，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思虑良久，还是开了口，我把手术单，病历本……还有宝宝都装在一起送给顾孟时了，今天的事情我也告诉了他。

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总不能让他们过的太舒心。

我不信，他对这件事真的毫不知情。

他真的有那么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会伤害吗？

如果是以前的顾孟时，肯定不会。

可现在不是以前了。

他会为了哄池梦瑶，做出任何违背道德的事。

我心口一窒，却哭不出来。

绝望像浓雾一样将我包裹，怎样都挥不开。

林婉看我一直沉默，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17我目光不善的盯着林婉，我倒要知道她什么时候把没领离婚证的事情告诉我。

她被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看我，怎么了，思思？

是本小姐美到你了吗？

离婚证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林婉削苹果的手一顿，还不是顾孟时，死活不愿意进民政局，非要说他爱你，不要离婚。

我叹了一口气，用不了多久顾孟时就会来找我。

果然，池梦瑶被带走的第二天，他就来找我了。

他艰难开口，思思，瑶瑶她还小，做错事很正常，要是真坐了牢，一辈子就毁了。

你从小到大都很善良，见到捡垃圾的老奶奶，会把用自己的午饭钱给她买饭。

会哄找不到家的小孩，会……我不奈听他回忆，这不是你的孩子吗？

只是让她付出一点惩罚，就心疼成这样了。

你想怎样？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离婚，所有财产都归我。

他神情受伤，不敢置信的看向我，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这几句话可谈？

没错，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18一出院我就带着起草离婚协议的律师去见了顾孟时。

我语气淡淡，签了吧。

他只是停顿一会儿，拿起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顾孟时怔怔望着我，声音嘶哑，如果这样你能开心，一切都值得。

我嗤笑出声，顾孟时，你变了好多，变得我快认不出你是谁了。

如果是曾经的那个你，移情别恋会直接承认，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再其他人身上找新鲜感。

可能到了一定地位之后，总会想要品品外面的花是什么滋味。


10我环顾了一圈这个满是回忆的小院。

破败，萧索。

只有满地杂草散发着一丝生机。

我高中毕业后就和顾孟时搬离了这里，无人看顾。

我喜欢坐的秋千也被腐蚀，一碰就掉木屑，其他地方也是破砖断瓦，不复小时候的模样。

平复好情绪，开始打扫小院里的卫生。

我想未来那么多年我可能就要在这个小院里生活了。

我搬出屋里的小火炉，在上面烤了几块红薯。

烟雾缭绕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林婉提着一个行李箱，眼睛有些红。

她与我从小认识，自然知道我和顾孟时的感情有多深厚，也知道我有多依赖他。

我和她隔空对视，我们太熟悉了，看到她时我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她抱住我，语气是难有的温柔，哭吧，我在。

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攥住我，给了我最安心的感觉，让我知道除了顾孟时之外，还有人会一直陪着我。

11我强扯起笑，怎么办啊？

心像是空了一块，我好像还是很爱他。

林婉叹息一声，思思，他对于你来说更像是家人，舍不下很正常。

不要自我怀疑，错的是顾孟时那对狗男女。

我会陪你慢慢忘记他，你不是想成为和温女士一样厉害的主持人？

振作起来，说不定放弃感情的你，可以在事业上一帆风顺。

思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可以慢慢享受。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的前路好像也没有那么黯淡无光。

林婉一直陪着我，白天和我一起修缮房屋，晚上我们躺在躺椅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听着她讲在国外发生的趣事。

有时说到伤心处，我们会抱在一起痛哭，随后又放肆大笑。

也不知到底在笑什么，可能第一次看对方摆着张死鱼脸，还哭的像个大傻子。

那天签完字后，我就拉黑了顾孟时所有的联系方式。

到了拿离婚证的日子，怕心中的爱意再萌芽，林婉便让我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12大概一个小时过去了，大门被人敲响。

我正疑惑，林婉不应该回来这么早，犹豫要不要开门。

思思，我是吴妈，我来看你了。

吴妈是顾家的保姆，小时候是她照顾我和顾孟时，于我而言，她就是妈妈般的存在。

我欣喜打开门，吴妈的头发已经半花，脸上也添了许多皱纹。

她看到我，眼睛有些红，大抵是心疼我吧。

我挽住她的胳膊，吴妈……想念的话还没说，就被打断，思思，是不是想喝银耳莲子羹了，我现在就去做。

她推开我的胳膊，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厨房。

我告诉她自己已经不爱吃了，不必劳烦动手，可吴妈执意如此。

或许老人都觉得，吃些好东西，天大的事都会过去。

银耳莲子羹甜到发腻，总要在口中多停留几秒才能咽下去。

在吴妈期待的眼神里，我硬着头皮喝完了这碗汤。

吴妈把东西收走，眼里闪着泪光。

这天的记忆实在是很混乱。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小腹开始一阵一阵的抽疼，裤子上是粘稠的鲜血。

疼痛迅疾而猛烈，冷汗浸湿我的后背，额头上有大颗汗珠滚落，像是有块大石头，在拉着我向下坠去。

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我腹中翻来覆去地搅动，而我只能低声呼气才能缓解疼痛。

我捂着肚子，满心悲切，这可是宝宝的第一次胎动，怎么能在这种时刻呢？

吴妈跪在我身前，声泪俱下地哭诉，思思，是我对不住你。

儿子要出国留学，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这才会鬼迷心窍，你要怨，就怨我吧。

孩子才三个月，流产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疼一会就过去了。

只要你不生气，吴妈下半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也成。

好悲哀啊，信任的人一个个都背叛了我，如锥心刺骨般难以忘怀。

我气若游丝道，吴妈，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做亲妈，每次你来开家长会，我都会和他们炫耀自己的妈妈有多么厉害，多么温柔。

其实这个孩子本来就是要去医院拿掉的，你来早了，既脏了自己的手，也污了我对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