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声响，林悦安垂眼，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一时之间，心头的茫然更甚。

林悦安不知这茫然从何而来，她年纪虽小，但也经过了许多事，这世态炎凉，她有自信能够评上一评。

可独独面对江时越，她的心总不够明晰。

他不在眼前时，她能够想得清清楚楚，把两人的身份、家庭、过去、未来分析的明明白白。

可一旦他在面前，就贪心，犹豫，狠不下心。

口口声声把他看作甲方、看作长辈，实际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思，让她羞耻于自己。

可这世上多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少之又少，她真的无法推拒江时越的温暖。

于她而言，这样的温暖太少了。

如果她没有被父母骄养着、宠爱着长大，没尝过被爱护的滋味，或许她会冷心冷情，将一切感情都不看在眼里。

可她尝过的呀。

点点滴滴的爱意，能丝丝缕缕灌进她的四肢百骸，通体舒畅，满身皆是惬意，叫她如何能不追逐？

她不知江时越对她是何种感情，但只要是正向的、阳光的、温暖的，就足够了。

就，尽量守好自己的心吧。

他予我暖阳，我便在掌心焐热星辰。

但也仅此而已。

欠他的人情债，有各种方式可以还，不是非要以身相许。

吹风机停了，江时越拿起梳子，轻梳林悦安的长发。

林悦安转头，江时越怕弄痛她的头皮，停住了手。

“小叔，我自己来吧。我长大了。”

“我长大了”，意味深长，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成年男女，总是要有距离的。

江时越愣一下，可不是长大了，都能自己做主相亲了。

他将梳子递到林悦安手里，像是无意发问：“中午和哪个朋友吃的饭？我认识吗？我应该不认识的吧，都四年了......”

尾音拖长了些，似有深深的遗憾。

林悦安对着镜子梳着头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向江时越。

他靠门站着，站姿分明一点也不优雅，甚至还带着几分懒散。单手揣兜，低着头，眼神好像落在......她手中的梳子上。

额，这感觉好像是她抢了他心爱的东西，让她有点儿啼笑皆非。

“是新朋友，你没见过。我也是才认识的。”林悦安的声音带着笑意。

江时越的脸沉了下来，怎么？说到相亲对象就很开心？不会是相中了吧？

他揣在兜里的手捏成了拳，好看的眉拧出一个锋利的弧度，嘴角抿直，含霜带雪，平添几分肃杀。

林悦安正低头梳发，没有看到江时越的表情。

“是男的吗？”

林悦安惊诧抬头，江时越这声音似乎带着冷意？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嘴唇一丝弧度也没有，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怎么了？小叔？”

没有答是男是女，林悦安直觉江时越的心情不怎么美妙，可她又不知症结在何处，懵懵然就问了出来。

一声小叔唤回了江时越的神智，他缓了脸色，思考着该怎么说。

她上学时，他千叮万嘱不要早恋实属正常，现在她已成年，该如何劝说？

难道说我对你有了情，所以你不能喜欢别人？

怕是会被赶出门吧。

还是得慢些来，最起码得让他在她的心里，不再是个长辈。

在生意场上一向霸道果绝的江时越，难得的有了忌讳。

他不再倚着门，而是站直了身体。他很高，又宽，林悦安觉得他的身影似是要笼住了自己。


林悦安接到施明方的电话时还有些惊讶，听到让她即刻赶到嘉铭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当她出现在嘉铭的会议室后，没几分钟，江时越就带着顾怀宇来了，双方一番寒暄，很快就进入了签订环节。

工作人员送上了两份合同，还摆上了几份小蛋糕和几杯饮品。

桌上摆得花花绿绿的。九安的包装一直采用比较热烈的颜色，上面还点缀着卡通图案，让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活了过来。

江时越特意说：“我对林悦安小姐的印象很深刻，那天述标有十几个人，她的表现可称上佳。邱总有这样优秀的员工，我可真是羡慕。”

邱悟光大笑，顺势表扬了林悦安几句。

林悦安脸红，这感觉就像江时越和她在搞地下工作，他暗戳戳地在帮她布局。

顾怀宇则是无语，还有些幽怨，他都这么全能了，也没听江总夸他几句。

李心薇本来挺开心能见到江时越的，还特意接了几句话，想让江时越的注意力转到她身上。可惜就像是美女扮靓给瞎子看，无论她摆出怎样柔媚的神情，都不能吸引江时越一点点。

后来还像给林悦安开专场一样，表扬了林悦安。

李心薇掐掐掌心，藏住自己嫉恨的眼神。她抚了抚自己的大波浪，特意将左脸转到江时越面前。

很多人都说她左边的面部线条最好看的，当然要让江时越看到。

“江总您真是慧眼如炬，小林确实优秀，也不枉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去帮衬她。她的标书写了好几稿，前几稿的效果都不太好，我指点了几句她就明白了，也使得能将最优版的标书呈现到您面前。”

李心薇甜笑着，弯着眼，眼角的眼线微微上挑，看起来很是妩媚。

林悦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李心薇，又把视线移开。这种当着当事人的事，就把功劳硬往自己身上套，还夸大工作量的做法真的好吗？

还“写了好几稿”，真可笑，她林悦安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可这种场合下，林悦安说什么都是错的，干脆不开口了。

在场的人只有江时越注意到了林悦安的表情，凭着对她的熟悉，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林悦安是个知恩图报的姑娘，即便当年她不告而别，还是留下了送给江时越和借读的那家老爷子许多礼物。

手工编织的围巾、手套、帽子，手工制作的一些小玩意儿，全是她牺牲了休息时间一点一点亲手制成的，用的也是父母给的有限的零用钱。

且她会特别开心地说“谢谢”，只要别人帮到她一点点，她都会不停说“谢谢”。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言，表现冷凝。

只有不明真相的邱悟光独自欢乐，手下员工个个强，他怎么能不高兴？

江时越只是提提唇角，算作回应。

李心薇还想再说什么，江时越直接截住她的话头：“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就签字吧，我等会儿还有个会。”

在场众人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僵，但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施明方已经看完了全部条款，他指着一个地方对邱悟光低声说了几句。

邱悟光皱了皱眉，用商量的口吻对江时越说：“江总，这里您特别要求只和小林对接，是不是再多加个项目经理，我们李部长的业务能力很强，小林毕竟是新人，我怕......”

李心薇笑容满面，眼睛紧紧盯着江时越。如果她的两个眼睛是凸透镜，绝对可以在江时越身上盯出一场大火。

江时越向后靠了靠，避开了李心薇的视线：“邱总，我们嘉铭就喜欢启用新锐的员工，这些员工的想法非常有亮点，有些想法甚至很有独创性。这个项目需要新思维，正好林小姐的创意感非常强，和项目的中心点非常合拍。加人或者换人，我担心会有冲突和碰撞，不利于项目开展。”

既然甲方都这么说了，邱悟光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止了话头，在合同末尾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心薇气得想翻白眼，可江时越都这么拒绝了，她也不好强行毛遂自荐，只得作罢，更恨上了林悦安。

江时越签了字，对着林悦安微微笑：“尝尝，小姑娘都喜欢吃这个。”

林悦安早就注意到了，她面前摆着的是一款叫“草莓甜心”的小蛋糕和一杯手打柠檬茶，是江时越以前带她吃过的，也是她爱吃的。

不过，她有四年没吃过了，这些东西挺贵的，她自己舍不得买，也没人会想到给她买这个。

她的胸中有着些许的酸涩，但还是绽开一个笑：“谢谢江总。”

呵，江总。

某江总松了松领带结，眼神暗了一下。

合同总算顺利签完，林悦安回到公司后想了又想，还是给江时越发去了一条信息：谢谢小叔。

只隔了几秒，她就收到了回信：你最要感谢的是你自己，士别四年，当真是刮目相看，这次我可没有放水，中标结果是评委会商议后的结果。想要什么礼物？庆祝你取得的好成绩。

林悦安唇角在那一瞬间勾起了一个欣喜的弧度，可很快就压下去了。

以前每次她考试成绩好，江时越都有奖励，最离谱的一次是一套必刷题。

她都有好好地收下，就连那套必刷题，她都有好好地做完。

可现在不同了，她明白她和他身份的鸿沟，不仅仅隔离在阶级上，他是富豪，她是平民，还有他已婚已育的事实上。

和江时越的再次交集，非她所愿，可似乎一切都箭在弦上，容不得她不发。

可是，能远离还是远离吧。

好一会儿，她才回：不用了，她艰难继续输字：小叔，应该是我送您礼物来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

江时越没再回信，林悦安收了手机，安心准备明日的项目启动会所需要的资料。

不知道李心薇明天去不去，最好别去，省得她捣乱。

很快，公司下了人事通知，林悦安正式升任项目经理，不过后面加了试用期三个字。

关系好的同事都来恭喜了她，只有吴晓同有点儿遗憾：“怎么还加了个试用期啊，而且试用期居然有一年这么长，真是开了公司先例了。”

林悦安倒不在意：“这算是破格提升的考验吧，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我占了。”

吴同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和冯宇辉说好了，为免双方家长催促，就骗说他们正在尝试接触，这样两个人都能过一段清静日子。

等一两个月之后，再以“不合适”为理由，断了家长们的念想。

小饼干放进了烤箱，林悦安解开围裙，进了卫生间洗澡。洗完出来，小饼干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戴上隔热手套，她把烤好的小饼干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凉着。

看看时间，四点半了，就准备去卧室换衣服。

门铃声就在此时响起了，林悦安奇怪，走到门口看猫眼。

江时越拎着一个超大的购物袋，破天荒穿着一件浅色的短袖T恤和一条运动裤，站在门口。

在林悦安的印象中，江时越很少穿这么休闲，他总是西装革履的，不管领带还是领结，都要扎得规规整整，皮鞋总是一尘不染。

就连在家里开视频会议时，他也要穿一身正装，配一双皮鞋。

当时唐博伟还嘲笑他：“累不累啊，开个视频会还要从头到脚穿这么正式，谁愿意看你脚丫子似的。”

她不知道这是江时越特意回家换的，他想显得年轻一点儿。

林悦安想着往事不由一笑，也就忘了自己刚从浴室出来，头发上包着干发巾，身上就随便套了件棉质睡裙，最主要的是没有穿内衣。

她脸上犹自带着笑，打开了门。

“小叔，怎么来这么早”。

江时越看得呆怔了几秒，小丫头应该是刚洗了澡，肌肤润透光亮，她本来就白，此时竟像是在发光。

头发全部笼在干发巾里，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琼鼻高挺，樱唇粉润。

视线下移，江时越的喉头略略滚了一下，小丫头对他如此不设防吗？连衣服都没穿齐整。

他低下头，当什么都没看见，拎着袋子进门：“没什么事就早点儿来，正好看看你的居住环境。”

把人让进来，林悦安才察觉自己的衣衫不太整，她赶紧扔了双一次性拖鞋到江时越脚下，微躬着身，急匆匆向卧室走：“我去换个衣服，马上回来，小叔你随便坐。”

江时越“嗯”了声，眼睛看了一圈儿，这里房子真小，两间小卧室，一间小客厅，不过收拾得很干净。

厨房那边传来一阵阵牛奶香和巧克力香，不知道小丫头在做什么好吃的。

等了两分钟，林悦安换了件浅粉色的连衣裙出来，头上还顶着干发巾。

江时越神情柔软：“吹风机在哪儿？我帮你吹干。”

林悦安一直留长发，高三那会儿头发长，洗完吹干要好几分钟，她觉得太浪费时间，一度想把头发剪了。

还是江时越拦住了她，承诺他来帮她吹头发，林悦安才收了剪头发的想法。

上了大一，她就把头发剪了，不知道是在和谁置气。到了大四才慢慢留起来，长到了上高中时的长度。

不管是长发还是短发，都有好多年没人给自己吹头发了，突然听江时越这么说，林悦安有一瞬的紧张，还有一点点的渴望。

但很快她就醒过神，微笑摇头：“我自己可以，小叔。”

她自顾自走进卫生间，拆了干发巾，弯下身子吹起头发来。

正吹着，有人从她手里拿走了吹风机，把她拉得直起身来。

她有些茫然地站在盥洗镜前，看着镜中的女孩睁圆了眼，背后高出她一头多的男人正捏着她的头发，举着吹风机，一缕一缕小心地吹着。


顾怀宇进来，所有投标人都眼神炯炯的地盯着他，像是盯着什么猎物。

林悦安收到了顾怀宇投来的一个微笑，她弯弯唇回应。

李心薇却以为这个笑是给她的，她拨了拨肩上的大波浪，眼波流转，笑容灿烂。

说实话，李心薇长得不错，五官明艳，很有一股子媚劲儿，只是她眼里的算计太过明显。

顾怀宇对着林悦安笑完，眼神不可避免地扫到了旁边的李心薇，心里一阵恶寒，但面上表情未变。

上了主席台，他宣布道：“各位企业代表，今天的竞标结果将于三天后公布，大家可以退场了。”

回去的路上，李心薇心情很好，随着车载音乐轻轻哼起了小调。

林悦安却感觉头昏脑胀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到了公司，两人先到邱悟光处汇报。

李心薇认错态度良好，低垂着头，语音带着些哽咽：“邱总，都是我不好，关键时刻没有冲到前面，这次多亏了小林。施总监说过，小林是个好苗子，这次竞标她很努力，该是用了全力，述标应当没问题的，是吧，小林？”

林悦安看着李心薇表面祈求，实则暗含警告的表情，心底毫无波动。

反正自己尽力了，无愧于心就好。

她搭在腿上的手捏紧了手机，淡淡地说：“邱总，我尽力了。”

邱悟光显然非常不悦，但李心薇是胜意手握优质客户最多的人，他不能因为一个未知的结果就拂了她的面子，只能沉着一张脸，胡乱安慰了几句，就让两人出去。

李心薇没走，林悦安出门的时候，听见李心薇娇滴滴地说：“邱总，我约到了尚东的小陈总......”

门关上，林悦安面容平静，原来李心薇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弃掉嘉铭的项目，不仅仅依靠着她已有的客户资源，还新开发了尚东。

尚东国际是仅次于嘉铭的集团公司，不用想，邱悟光的嘴肯定咧到了耳朵根。

在等待结果的三天里，林悦安是有些焦灼的，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是她的一次机会。

拿下嘉铭，她就可以摆脱李心薇。

商务二部的部长郑湘怡私下找了她，明确表示，如果嘉铭的项目能签下来，就会去找邱悟光要人，林悦安就可以顺水推舟地从一部离开。

到了二部，会给她升一级。

郑湘怡虽然严厉，但为人正直，林悦安可以放心地专注于工作，而不是提防谁。

好几次，她拿着手机发呆，想要问问江时越竞标结果，可都放弃了。

江时越倒是有发信息过来，都是在晚上临睡前，嘱咐她早点儿睡，再加一个“晚安”，看起来他很忙碌，她也不好意思提别的事儿。

终于等到了公布结果的日子，林悦安一到公司就直奔电脑，打开了嘉铭集团的官网。

结果出来了，胜意和另一家嘉铭经常合作的公司名字赫然在目。

虽然是两家分揽，胜意占不到大头，但1000万的预算是有了，结果不是最好，但也算不错了。胜意的规模毕竟是明摆着的，能从这么多家大企业中脱颖而出，已经在许多人意料之外了。

林悦安呼出一口气，抽出纸巾擦了擦被薄汗浸湿的双手。

郑湘怡和吴晓同都关注着这件事儿，隔了十几分钟，两人一前一后的发了恭喜的信息，林悦安很真诚地说了谢谢。

消息很快传遍了公司，她抬头向李心薇的位置看去，对上了李心薇难看的表情。

平日里李心薇都把暗地里的心思隐藏的很好，这次真的是太出乎她的意料，她的表情管理做不到位了。

林悦安的眼神如水，却星光渐亮，李心薇僵了几秒，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和李心薇合作，林悦安怎么能没有防备呢？

她一个人分饰几角，模拟了整个竞标过程好几次，从中摸索到了李心薇可能出幺蛾子的点，最关键的就是述标这个环节了。

她提前请示了邱悟光，又请教了郑湘怡，这才能有底气地走进评标室，面对甲方的咄咄逼人，游刃有余。

在被邱悟光叫进办公室，听他絮絮叨叨教导如何对待嘉铭这个大客户时，林悦安收到了顾怀宇的电话。

邱悟光眼尖，看到了顾怀宇的名字，他着急地说：“接电话啊，甲方的电话要第一时间接起。”

林悦安笑着点头，接起电话。

听筒里顾怀宇的声音有点儿空荡荡的，好像开了免提：“林小姐，恭喜胜意中标，明天过来签合同，后天召开项目启动会。”

林悦安压住雀跃的心情，问了一些相关事宜，就挂了电话。

邱悟光又叮嘱了一番，才放了林悦安出去。

嘉铭集团顶楼，顾怀宇收了手机，听着江时越吩咐：“明天准备一些‘九安’的甜点和饮品，再打包几份不一样的备好。”

“好的，江总。”

顾怀宇好像有点儿懂了，九安是荣城最著名的高端烘焙品牌，只有特别重要的客户来临，才会安排外送。

胜意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吧。

*

李心薇从邱悟光的办公室里出来，脸色更加难看。郑湘怡挖人都挖到她头上来了，虽说她忌惮着林悦安，但不得不说，林悦安工作能力确实强，效率高不说，还特别尽责。

无论她如何刁难，林悦安都能按时按质地完成。人在手下，她嫌弃得不行；现在人要走了，她又气恼得不行。

想了片刻，李心薇终是忍不下心里的怨气，拿出手机，发了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

内容是林悦安的工作证照片，附文：恭喜我的得力干将拿下大项目。

十几分钟后，尚东国际的小陈总为这条说说点了赞。

李心薇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面对林悦安的无措，冯宇辉却是饶有兴味，他面色不改，挂着笑，望着林悦安。

林悦安说这些话本就不好意思，还被人这样盯着，更是慌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低下头，两只手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思索着要不换一种话术。

没等她想出来，冯宇辉轻声说：“好歹算认识了，只做朋友也不行吗？”

细细辨别，声音中似乎还含着一丝委屈。

林悦安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觉得冯宇辉说得不错，海内存知己喽，年轻人广交朋友总是没错的。

况且冯宇辉这个人看起来还不错，有礼节、知进退。

难题有解，林悦安的心情轻松不少，就和冯宇辉多聊了一会儿。

一个刚从大学毕业，一个刚进大学任职，两人有了许多共同话题，聊得不亦乐乎，竟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不开心的只有江时越一个人。

时间退回到一个多小时前，他挂了电话，眸底黑得像是没有止境。

他多想对面的小丫头能侧头招呼一声“小叔”，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介入，再找个理由带走她。

可惜等了半天都没有，即便是打了电话，都没有吸引小丫头一星半点的注意力。

好似她的注意力都在她对面的男人身上。

相亲？呵呵，有这么急吗？

正当他忍耐不了，准备将礼仪、面子抛到脑后，主动上前时，唐博伟的电话打来了。

“赶紧回来，周子耀和余卓已经到了，开始上菜了。”

这一通电话浇灭了江时越的热血，本已经迈了步的脚停了片刻，还是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席间，江时越依然话不多，周子耀和余卓都没看出来他心情不好，只有唐博伟明白几分，但没多说。

吃完，周子耀提议：“晚上再去‘天欲雪’喝两杯吧，好久没在一起喝酒聚聚了。”

余卓自是愿意的，平常约江时越，他总是忙没有时间，有机会多见一次是一次，蚁穴的工程那么大，还不是靠小小蚂蚁垒筑而成？

事在人为嘛，攻心须点滴而成。当初没有牢牢抓紧机会，现在不会了。她会让江时越的心里有自己的。

江时越意兴阑珊地摇头：“我不去了，晚上有事。唐博伟，你怎么走？还坐我的车？”

余卓愣一下，怎么又有事？她回国有一段时间了，但和江时越见面的机会还没有周子耀和江时越见面的次数多，她有些着急了。

家里急着要定下她的婚事，候选的几个人她一个都看不上。早知道几年前不如趁着和江时越有协议，干脆弄假成真，也好过现在蹉跎。

之前还是太年轻了，方方面面顾虑得太多，以至于失了最佳时机，现在只能徐徐图之了。

懒洋洋坐在一边的唐博伟，听到江时越问他，才伸了个懒腰，回道：“我坐你车，你把我送我丈母娘家去，不介意绕个路吧。”

江时越“嗯”了一声。

余卓的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唐博伟的丈母娘家和她家是两个方向，如果她再提出坐江时越的车，路绕得更多了。

她若提出让江时越送，江时越可能会答应，但肯定会有损自己的人设，风险太大，算了吧。

周子耀倒是主动：“小卓，你去哪儿，我送你。”

四个人分成了两队，一队江时越和唐博伟，从餐厅正门出去；一队余卓和周子耀，直接坐了电梯下了地下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