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蓉体贴入微。
沈知意差点以为甄玉蓉鬼上身了。
甄玉蓉把床升起来，让沈知意坐起来，方便她喂沈知意喝汤。
中途顾景舟再次接了电话出门。
甄玉蓉看着沈知意冷笑：“吃吧，吃不死你！”
沈知意没有力气，只能忍着甄玉蓉把汤灌进她的嘴里。
沈知意别开头，甄玉蓉抓起一块乌鱼，捏开沈知意的嘴，把鱼揉烂了往沈知意嘴里摁。
“我让你吃黑鱼！我让你吃黑鱼！让鱼刺卡死你！”
沈知意“呜呜”叫着反抗也没用。“甄玉蓉！滚开！”
甄玉蓉气急败坏！“要我两个亿，忍受点我的折磨，是你应该的！钱那么好拿吗！贱人！勾引我儿子！还我和景舟差点反目！你算什么东西！”
“自从你和景舟结婚！他就敢跟我顶嘴了！娶妻娶贤！顾家怎么能要你这种不识大体的儿媳妇！”
门被推开！甄玉蓉吓了一跳。
明明她给林雨柔发消息，让她拖住顾景舟的！
甄玉蓉惊恐转头看向门口。
是江昀城走进来。
他眸色平静，看到沈知意的窘迫，选择无视。
甄玉蓉松了一口气，反而大大方方地拿着纸巾给沈知意擦掉脸上的鱼：“知意，你看看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饿了三天，我能理解你，但也不能吃相如此难看啊，让江院长看了笑话了。”
江昀城依然不说话。
甄玉蓉确定江昀城不管闲事，干脆把沈知意丢下，出门去洗手。
沈知意不明白江昀城袖手旁观的原因：“你想来看我出丑。”
“是。”
沈知意错愕：“我跟你有仇？”
“当然。”他肯定道。
沈知意心里一咯噔：“我和你有什么仇？”
见江昀城不说话，沈知意迫切问：“因为这个仇，你不打算救我了，对吗？”
“救你干什么？”江昀城厌恶道：“沈知意，这是你的报应，知道吗？我的姐姐当年就是因为给你WM集团并不合格的药品试药，年纪轻轻生命是结束。”
沈知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江昀城居高临下：“如今你的身体因为常年试药中毒，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真后悔三天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沈知意嘴里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她再次感觉到了内脏的碎裂！
这一次破碎得彻底？
突然，林雨柔从门外带着一支团队进来。
沈知意知道，自己死定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量撑住身体。
林雨柔和江昀城默契地互相不打招呼，双方就像不认识彼此。
林雨柔拿起一份遗体捐献证明：“患者脑死亡，根据沈小姐遗愿，遗体捐献，快！保护好器官！”
林雨柔大手一挥！沈知意被抬上了诊床！
顾景舟回到病房，病床上什么都没有，只有甄玉蓉哭泣的声音，旁边的护士耐心安慰。
顾景舟蹙眉：“妈，知意呢？不是说了不能让她乱动吗？”
甄玉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景舟！知意是个好孩子啊！”
顾景舟怒而不耐地看向护士：“怎么回事！”
护士拿出手机，眼神悲恸：“顾先生你节哀，根据沈小姐的遗愿，脑死亡后她自愿捐赠遗体，现在正好有患者需要心脏，要快速进行器官移植。这是我们第一台对大体老师遗体捐献的直播。”
护士伸了伸手里的手机递给顾景舟看。
顾景舟看着直播画面里的内容，脸上的表情凝住——
沈知意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然是个死人。
江昀城戴着口罩，拿着手术刀，冰凉泛着寒光刃口在沈知意的身体上，一压，一拉，割开了她的皮肉！


江昀城看向沈知意，眼神意味深长。
他转身走出病房。
沈知意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她还是能感受到内脏的支离破碎。
她问出口的声音，很虚弱，嗓子有被灼伤之后的撕裂感。
“顾景舟，我的身体，是你害的吧。”
沈知意很清楚，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以她现在的身体，根本撑不到狗男女遭报应。
她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
顾景舟想要躲避沈知意的目光，但她的目光虚弱且锐利。
他逃无可逃。
除非他像前些天一样，跟她发生巨大的冲突，扔下她离开。
可他现在不敢。
不敢离开她。
他生怕一转身，她又没了呼吸。
这三天的日子，犹如在地狱。
顾景舟张了张嘴，他摸着沈知意的手背：“知意，我对不起你，但这件事，你听我慢慢跟你解释，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他一样一样地保证。
沈知意鼻子里气流酸酸的，一路往眼睛里冲。
顾景舟一句话都没有回答，但每句话都回答了。
是他干的，但他居然还忏悔！
他把她的身体折磨成这个样子，如今还来装好人了？
如果不是他的残忍，她需要他的照顾吗？
“你为了林......”沈知意还想质问，但她的肺管子脆弱不堪，一点呼吸的流动就能把她的五脏都拉得剧痛。
顾景舟的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是林雨柔的来电。
看看沈知意，他走出去接起来。
顾景舟前脚出门，后脚甄玉蓉便进了门。
沈知意不想看到甄玉蓉，这个家，早就不用演了。
甄玉蓉站在床边：“说吧，跟景舟离婚，你要多少钱。”
沈知意没有开口。
甄玉蓉：“一个亿。”
沈知意蹙眉：“我为他创造的财富，可不止一个亿。”
甄玉蓉冷笑：“怎么，顾家的家产你还想分一杯羹？要点脸不行吗？你到今天为止，也就是一个秘书，WM想要招个优秀的总裁秘书难道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沈知意：“如果不难，他早就找别人了，我不仅仅是秘书，我比他的副总还重要。”
甄玉蓉害怕顾景舟回来：“两个亿，我看到离婚协议，马上就给你两个亿！”
沈知意道：“好。”
反正都是要离的，不如用一份离婚协议赚两份钱。那份离婚协议的内容里也包含了财产分配问题，多两亿，有什么不好？
这次轮到甄玉蓉不可思议了：“你说什么！”
“我需要钱治病。”
甄玉蓉得意又轻蔑道：“真是落魄户，早知道这仨瓜俩枣就能把你打发了，我也不用等到今天，景舟真是瞎了，居然找了你这么个见钱眼开的破烂玩意。”
顾景舟推门进来。
沈知意之间甄玉蓉马上变了脸色，她这才发现甄玉蓉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桶。
甄玉蓉满面喜悦的笑容放下保温桶：“知意啊，我的好儿媳，既然已经好了，就喝点汤，你快瞧瞧妈妈给你做了什么。”
甄玉蓉一边喜笑颜开地扭开饭盒，一边谄媚讨好地看向沈知意：“是黑鱼汤！对身体好！可补了。”
顾景舟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
沈知意想到一句话：奥斯卡欠甄玉蓉一个小金人。


沈知意恶狠狠地看着顾景舟：“你说呀！为什么呀！为什么我不如她！你还要跟我结婚！”
沈知意清晰地看到顾景舟眼睛里的慌乱和躲闪。
他在回避问题：“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从她身边走过。
沈知意却追上去拉住他，出口的话就像淬了毒，嘲讽如刀，“怎么！你要去找她吗？她身体不是不好吗？她经得起你折腾吗？你不怕把她搞死在床上吗？”
顾景舟呼吸快速，胸膛剧烈起伏。
他举起巴掌，一耳光打在沈知意的脸上！“泼妇！！”
沈知意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顾景舟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眼睛里红血丝一点点晕染开。
——
次日，WM集团大楼，总裁秘书沈知意穿着职业套装走向会议室，她的脸上还有指痕，她没有化妆掩盖。
她站在门外，里面能听见股东们吵得不可开交，顾景舟训斥的声音不断响起。
所有员工都敬而远之地装作很忙，沈知意掐准顾景舟在暴怒的边缘，敲门。
“进来！”顾景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门外的人都头埋得更低。
沈知意抱着文件夹走进会议室，看着顾景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WM集团都知道，沈知意是在总裁身边干得最久的秘书，而且从来不怕总裁，都怀疑她是总裁的情妇。
在别人眼里，女人的职场上升通道都是靠脱裤子。
包括外面上班的那些女人，她们也是那么认为的。
但沈知意并不在意闲言碎语。
她拿着文件夹走向顾景舟：“顾总，这些文件需要你签字。”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他们都希望顾景舟能把所有的怒火全都发给沈知意。
因为他们知道，沈知意完全不care。
沈知意脸上的指痕还很明显。
顾景舟想到昨晚那一巴掌，皱了皱眉。
沈知意把文件摆在顾景舟的面前，翻开：“中建集团提出的打款日推后三天，昨天会议已经通过了。还有这个，明生投资的股份协议，上周三也开会讨论过。心志包装那边......”
顾景舟不耐烦：“快点翻！”
沈知意依然沉稳，快速且平静地翻开所有文件的签字页，顾景舟一一签字过去。
顾景舟对沈知意在工作能力上的信任已经超越所有人。只管埋头签字。
因为他知道，沈知意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就算头天晚上吵得天翻地覆，但第二天她依然会把工作做到完美。
顾景舟丢开笔。
沈知意收拾好所有文件走出办公室，她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她抱着自己胸前的一沓文件，激动颤抖。
随后，她取出其中一份离婚协议书，她的嘴角弯翘起来，随之而来的是眼角落下的泪水，一路而下，苦咸的味道。
沈知意看着手里的离婚协议，一个字一个字串联成一条全是荆棘的鞭子。
她知道，作为林雨柔的试药人，她想要离婚是不可能的。
顾景舟不会放她走，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但她更知道，只要和顾景舟吵过架之后，第二天在工作上她摆着脸子，顾景舟根本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
经过八年的默契，他太了解她的责任心。
他不可能怀疑她会在工作文件中动手脚。
她对工作的要求尽善尽美，近乎苛刻。
沈知意现在只想等着离婚冷静期结束，然后来结束这一切，她要这群狗男女付出代价！
相识八年，隐婚七年，为丈夫的白月光试药七年。
沈知意突然感觉鼻子里一股热流滑出。
她抬手一抹，手上沾满了刺眼的鲜红。
门外突然传来前台的声音：“沈秘书，顾总说怎么多了一份合同，让你把合同重新拿出来看看。”
沈知意一惊。
门外，顾景舟一把推开前台，径直进入沈知意的办公室，瞳孔中光线蓦地一紧！


林雨柔还没有反应过来，鼻子就差点碰到门上。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一个规培生女孩跑过来，林雨柔抓住女孩：“刚刚进去的医生说谁！”
“是江昀城，江医生啊！很快就直升院长了！”
女孩挥开林雨柔的手：“别拉着我了，我要是被江医生骂了，工作就保不住了！”
林雨柔气炸了，再次抓住女孩：“这家医院是我林家的，我是林家的二小姐！我也可以让你的工作保不住！”
女孩惊讶三秒，硬着头皮再次甩开林雨柔的手：“如果同样是失去工作，你让我失去工作，江医生如果对我认可，我还可以在这个行业混下去，如果惹到了江医生，我以后就别想在这个行业混了！我读这么多年书，就真的白读了！”
林雨柔再次被推出门外。
抢救室的门再次关上。
林雨柔好几次深呼吸。
这个江昀城，就是父亲花了很大的代价从国外请回来的。
自从医院把江昀城的名声打出去，医院的口碑直接上了一个台阶。
现在她还不能把江昀城怎么样，否则父亲和大哥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很快，顾景舟来到抢救室门口，手术同意书拿出来。
江昀城铁青着脸：“家属！签字！”
林雨柔太讨厌江昀城这个语气了：“江医生！你只不过是个医生，对患者家属就是这么个态度吗？”
“让自己的妻子试药，造成身体损伤，请问这位小姐，我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这样的家属？”
江昀城看向顾景舟。
顾景舟眼神一闪，很快拿过同意书：“江医生，能救过来，是不是？”
江昀城冷哼道：“你还会希望她救过来吗？”
林雨柔忍无可忍：“江昀城！别仗着是你我爸重金挖过来的，就可以这样对待景舟！我爸惯着你，我可不会惯着你！”
江昀城看着林雨柔，挑衅问道：“那你就炒了我？”
林雨柔：“你！”
“你什么你？你不敢！”
顾景舟根本不想听这些争吵，歘欻欻签了字，把文件板递给江昀城。
江昀城进了抢救室。
林雨柔气急败坏，一转头，娇滴滴扑进顾景舟的怀里：“景舟！对不起，我自己医院里的医生，我居然保护不了你，都是我的错。我太生气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是因为我不想任何人欺负你。”
她只是想激怒江昀城，如此一来，江昀城抢救的过程就可能会失手。
沈知意只有一口气了。
只需要一点点小失误。
她必死无疑。
但林雨柔没想到，只用了五个小时，抢救室里传出欢呼声，沈知意抢救成功了。
林雨柔颓然坐下。
顾景舟腾地站起来。
——
三天后，阳光钻进病房里。
沈知意醒了过来。
顾景舟已经满脸胡楂，看到沈知意的眼帘掀开，他马上握紧沈知意的手：“知意！知意！你醒了！”
护士站在一旁，甜甜笑道：“沈小姐，你真是好福气，你老公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守着你，他真的一刻都不敢合眼。我们下班了，他在。我们上班了，他还在。”
沈知意心里的弦被弹了弹，颤动。
例行查房的江昀城走进来，他看着沈知意：“沈小姐，你可真难杀，全身都是毒，还能活下来。”
沈知意看向顾景舟，眼睛里刚刚温暖起来的光点，暗了下去。
顾景舟冷冷地道：“江医生，不对，江院长，感谢你救了我太太，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顾景舟看着沈知意直截的眼神。
“我就知道，你叫我回来根本不是为了跟我离婚，你这辈子除了吃雨柔的醋，就没有干过什么正经事，怎么，我给你的钱还不够你花？”
“哪个豪门太太像你这样的肚量？如果一个人嫁进豪门来，还要管丈夫的私生活，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沈知意大笑，差点把眼泪笑出来，“我就是非要吃醋，我就是要你难受，你想和林雨柔在一起，我就偏偏不离婚，你说得对，我不会离婚的，我就是把你骗回来，我就是为了让你不舒服，让你膈应！”
顾景舟捡起地上的衣服去了衣帽间，“不可理喻！”
沈知意，追去衣帽间，看着顾景舟穿上衣服：“怎么？要去看她？我不会让你出这个门的！”
顾景舟穿好衣服，不屑道：“就凭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没人知道我结婚了，当初我们结婚也签过协议，是隐婚，我在外面有个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知意带着恨意道：“是！我一个有结婚证的才是小三！她林雨柔在外面是你顾景舟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你们现在谋算着怎么联姻，而我这个正房，你打算怎么安顿？”
顾景舟要从沈知意身边走过，停下看她：“只要你老实本分点，你永远是我的太太，至于我要和雨柔结婚的事情，不过是办婚礼不领证而已。谁也抢不走你顾太太的身份，到你死都没人抢。”
到你死！
讽刺。
所谓的情深不寿，不过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蓄谋已久。
沈知意努力回想，这条命是保不住了，她这具表面看不出来，却破败不堪的身体，只因为当年头脑一热嫁给顾景舟，便走向万丈深渊。
她还记得当初他对她的信誓旦旦。
她还记得那些烈日炎炎，冰天雪地，狂风暴雨的日子里，永远有一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他说：“知意，往后余生，我都会为你遮风挡雨。”
却不想，他一步步把她推进广袤黝黑的深海中心，让她迎接一场又一场摧毁性的飓风暴雪。
“如果我不死的话呢？”沈知意颤颤地吸上一口气，她感觉到了肺管子里穿过的空气又细碎的玻璃碴子，疼。
“我如果不死，这个顾太太还会是我吗？”
顾景舟看着退一步，怔怔看着她，他满眼失望和厌烦：“你如果还是像现在这样，像个不体面的妒妇，我也保不住你了。你拿个镜子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以前的影子？结婚七年，你不是吃醋就是嫉妒，一天比一天狰狞！”
沈知意歇斯底里大声喊道！“所以林雨柔不吃醋！不嫉妒！不狰狞！她善解人意，知冷知热！她永远是你的解语花！我什么都比不过她！她样样比我好！”
“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沈知意以前不明白顾景舟跟她结婚到底图什么，她没有家世，跟林家小姐比不了。
明明顾景舟一直在跟林雨柔恩爱，却偏偏不肯放手这段形同枯槁的婚姻。
她还总是疑惑地以为：或许顾景舟真正爱的人，是我吧？
这种自言自语逐渐PUA了她。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一个结婚证，就可以让顾景舟合法地糟践她的性命。
若她死了，丈夫随便签个字，连尸检排除她死因的过程都不需要，这件事就可以过了。
没想到国内鼎鼎大名的WM制药公司的总裁太太，是总裁白月光的试药员。
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