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真不在乎能不能进服装厂，只要蒋青妍的家用交到位，赵白花可以自发阻止常家人出现在这个二儿媳妇的眼前。

“我得去找她问明白！”常振刚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你不许去找不痛快。”赵白花立起眼睛，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我不管常语那丫头干嘛了，你给我消停点！”

“妈！”

“别叫我，你要还知道我是你妈，就听我的。”赵白花呲着牙，“先晾着她，等到了交家用的日子，我亲自去会会蒋青妍，如果她真有什么二心，我自然会大闹服装厂。”

听赵白花这么说，常振刚的心倒是放进肚子里了。

也是，老妈运筹帷幄，之前蒋青妍也做了保证，现在他跟蒋青妍闹成这样，也确实不适合再把关系僵化。

而且蒋青妍带着常悦住宿舍了，他眼不见为净，这样更好。

这样想着，常振刚终于不抬杠了，“妈，那我听你的。”

“早听我的就对了，你妈我还能害你？”赵白花斜了儿子一眼。

五天的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到了星期一，也就是样衣评比的日子。

这次是无记名投票，随机选择了厂里的一百名员工，走进一间封闭的屋子里，看清楚里面的样衣后，拿起旁边的投票纸，在对应的样衣号码上面打勾。

最后的结果由叶谦和吴沁负责统计。

孙晓霞这几天除了做衣服，就是在厂里拉拢人心，哪知道李梅忽然变了规则，不是所有服装厂的员工都能参加投票。

而且投票的人也不知道这八件样衣到底是蒋青妍做的，还是孙晓霞做的。

把孙晓霞气得够呛。

还是许展梦在旁边安抚，孙晓霞才稍微消了气。

蒋青妍和苏小恩，以及孙晓霞，来到了李梅的办公室等待结果。

李梅这次很通情达理，“晓霞，你带的那个学徒许展梦，也可以进来。”

孙晓霞听明白了，李梅这是谁都不得罪。

但光是学徒两个字，听起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

孙晓霞摆摆手，“算了，总归还是我出力最多，许展梦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这是孙晓霞自己的决定，李梅没有说什么，而是对两个助理说：“把统计好的结果拿上来吧。”

吴沁递上结果，李梅推到桌前，以便蒋青妍和孙晓霞都能看得清楚。

结果是令人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蒋青妍的四件样衣都获得了较高的票数。

蒋青妍看到结果，只是跟苏小恩相视一笑。

这是她们应得的。

“梅姐，这次你选的那些员工，都不专业，就说保洁的大姐，还有食堂大妈，她们能看得懂这里面的精髓吗？”孙晓霞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我建议重新投票，找专业的人来。”

“你只看到我随机选择的这些人，却没有看透背后的奥秘。”李梅语气淡淡的，“她们虽然不懂，但却能给出最直观的评价，每个女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裙子的权利，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公平的结果。”

李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找厂领导进行的无记名投票，显示出来的结果，也是蒋青妍的四件样衣获胜。”

孙晓霞鼻子都要气歪了，“这、这不可能！”

“你可以说厂里员工不懂，但厂领导的眼光，还要继续质疑吗？”

李梅的语气变得严肃，孙晓霞不吭声了。

厂领导可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她还能再说什么。


一听到考虑两个字，许展梦的心沉了下去，她佯装不在意，“是吗，霞姐，你对我还有什么顾虑？”

在许展梦看来，设计图她也帮着弄了，样衣没做明白又不是她个小帮工可以左右的。

孙晓霞就是爱推卸责任，这点确实是烦人得要命。

只可惜自己又搭不上李梅，不然就算是给李梅当助理，那也比跟在孙晓霞身边强。

“你啊，跟着蒋青妍，学的那些半吊子东西，实在是上不来台面。”

服装厂的人都知道，蒋青妍不是专业学服装出身，而是跟着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父学的。

蒋青妍刚进厂的时候，没少被人诟病，但后来还是用实力征服了众人。

不过孙晓霞挤兑蒋青妍，总得搬出这番话来，彰显自己的专业性。

许展梦没有否认，只是讪笑着，“确实，霞姐，我在你手下还有很多要学的。”

“这样吧，我再去挑个学徒，你们俩也像之前似的，一个月为期限，看谁表现更好，谁就成为我的助理。”

听到这话，许展梦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

干了这么多，到头来还得跟年轻的丫头比拼，她真是累了。

可孙晓霞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霞姐，那就这么定了。”许展梦的笑容十分僵硬。

紧张且繁忙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蒋青妍本想直接去法院，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一见师父云文芳。

师父自己有个小院，十分幽静，做的都是高级定制。

而且不是谁的单子都接，有时候两三个月才出一件衣服。

之前师父提点蒋青妍，一定要把重心放到工作上，蒋青妍没听进去；师父还说过，对待侄子侄女的好，要有底线，蒋青妍也没有做到。

且最开始的时候，蒋青妍要嫁给常振刚，云文芳也是极力反对的。

蒋青妍想到这些，都觉得师父实在是有先见之明，雷都帮她指出来了，只是蒋青妍一味美化，最后酿成惨剧。

已经提着东西来到了云宅大门口，蒋青妍却迟迟没有按下门铃。

不得不说，她觉得自己有些无颜面对师父。

蒋青妍徘徊了许久，才大着胆子按了一下门铃。

不多时，云文芳从里面走出来，“谁啊？”

“师父，是我，青妍。”

门打开了，云文芳板着脸，眉间却柔和，“我以为你忘了怎么来这里。”

“哪儿敢啊...”蒋青妍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忙不迭举起手里的糕点盒子，“您最爱吃的那家，我还排了半小时的队。”

云文芳无奈地摇摇头，“大热天的，你也真是...进来吧。”

蒋青妍跟在师父身后，步子都迈得格外轻。

等进了屋里，蒋青妍把手里的糕点放在桌上。

云文芳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给蒋青妍端了一碗绿豆汤出来。

“这么热的天，你还去排队，当心中暑，晕倒在街上！”

云文芳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关心，蒋青妍鼻子有些酸，师父从来都是这样，看起来严厉，实则比任何人都要心疼自己。

上辈子她没有好好珍惜，甚至后来云文芳病了，她都忙着常家那点事情。

师父为了不给她添麻烦，隐瞒了病情，最后病重到无法下地，撒手人寰。

而当时的蒋青妍已经辞职许久，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围着常家转，自己的日子都自顾不暇，只得拜托许展梦操办师父的葬礼。

上辈子，在蒋青妍的坚持下，云文芳虽然并没有正式收许展梦为徒，却也把许展梦当成一个可以栽培的后辈。


“不用说那么多，我大概能知道，这事跟许展梦脱不了关系。”

以前蒋青妍跟孙晓霞的火药味虽重，但都是良性竞争。

现在到了这种地步，李梅深知，里面肯定有许展梦的从中作梗。

“许展梦是你大嫂，也是你带进咱们厂来，用心栽培的人，怎么忽然...”

李梅的疑问，也是厂里很多人的疑问。

也有人在背后说蒋青妍不讲情面，连家里人都可以随时踹开，功利心十足。

但只有蒋青妍知道，流言蜚语无法动她分毫，继续跟许展梦虚与委蛇，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所以她选择了这种看似冲动的方法，实则是为了彻底斩断跟许展梦的联系。

“梅姐，这事我不方便说太多，总归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标准，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工作。”蒋青妍顿了顿，“但设计图的事情，终究是我失察。”

李梅摆摆手，“算了，我也知道孙晓霞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像你说的，我也有我自己的标准，那就是样衣最终呈现的效果。”

“梅姐，我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青妍，你是一个做事情很有章法的人，我很欣赏你，加油吧。”

李梅能这样鼓励自己，蒋青妍自然是感激的，她重重点头，“谢谢梅姐，我会更努力。”

蒋青妍拿着李梅给两张设计图走到楼下，看见苏小恩在等她。

“青妍姐，怎么样？”苏小恩的脸上写着担心，生怕蒋青妍被李梅批评。

“没事儿，梅姐也清楚里面的门道。”蒋青妍安慰道。

苏小恩满脸愤慨，“都是那个许展梦，肯定是她干的！”

“咱们不说这个。”蒋青妍晃了晃手里的设计图，“现在最主要的是这两件样衣，五天的时间对咱们来说也有些紧，回去就开始干活吧。”

苏小恩郑重点头，“嗯，一定要把孙晓霞那边比下去。”

蒋青妍想了想，只是这样一来，她去法院的事情得等到评比后了。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快点制作出样衣，其他的还真得往后放放。

孙晓霞这边，回到工作间，把门一关，就开始数落许展梦。

“你不是说你盯得好好的绝对不会出岔子吗，今天让李梅挑出来那么多毛病，许展梦我是真的好奇啊，你在蒋青妍手底下都学了啥？”

许展梦羞愤难当，她不是没学，而是天赋不如其他人，再加上入行的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有些勉强。

但这些理由怎么能跟孙晓霞说呢？

原本想着这次稳了，把蒋青妍的家都偷了，趁着这股东风，能让孙晓霞再提一次助理的事情。

现在全完了，没黑天没白夜干了好几天，最后连李梅工作间的门都进不去。

许展梦也气得不轻。

可是没办法，许展梦现在必须依附孙晓霞，才能最快速地达到目的。

不然从学徒熬，那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霞姐，消消气，现在重要的还不是样衣。”许展梦开始分析利弊，“蒋青妍那边肯定开始了，咱们不能落下。”

孙晓霞翻了个大白眼，“用你说，闭眼睛我都能做得出来，行了，这边没你什么事儿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那我先出去了，你随时叫我。”许展梦低眉顺眼，从工作间出来。

靠在墙边，许展梦的谄媚不见了，换上了一副阴冷的面容。

这个孙晓霞，还真是会推卸责任，无能狂怒。

但凡还有第三个选择，许展梦都不会这么哄着捧着孙晓霞这个老女人。


这个蒋青妍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虽然常语这丫头她也没多喜欢，但自己生的闺女轮得到蒋青妍推推搡搡，像丢垃圾一样扔出来吗？

蒋青妍肯定是疯了，做出这样的事情。

常语放下麦乳精，抹了两把眼泪，“妈，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看你...”许展梦说到一半，瞥见旁边正探头看过来的门卫大爷，没有继续说。

而是提起地上的麦乳精，拉着常语，“你跟我到这边来。”

母女二人来到背阴处，许展梦手指头戳在常语脑门上，“你呀，笨死了，你就抱住蒋青妍不放，她能把你怎么样？你大哭大闹，把厂里的人都引来，让他们评评理，这都不会吗？我之前那些话，都白教你了？”

常语不吭声，要按照她妈这做法，那就是一锤子买卖，成不成功两说，跟二妈的情谊肯定是一点都没了。

她还不想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常语的最终目的，是让二妈回心转意，像从前一样对她。

所以哪怕现在受点罪，只要她诚心，总有一天二妈会被打动的。

人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我告诉你常语，你现在就是要把蒋青妍的名声搞臭，这样你妈我才能继续在服装厂站稳脚跟，懂吗？”

常语依然不说话，谁不知道亲妈只是个学徒，而二妈是正儿八经的打版师，琴市服装厂的人可能会不认识许展梦，但绝对不可能不认识蒋青妍。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听得懂，她就是亲妈的炮灰，用完了之后不管死活。

她才不会做那种赔本买卖呢。

见闺女始终不吭声，许展梦又一指头戳在常语脑门上，留下一个红印子。

“你这丫头，干嘛呢，跟我玩儿消极抵抗？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

常语放下水果，网兜勒的她手生疼，还有一排规则的印子，“妈，没用，刚才二妈叮嘱门卫了，不让我进去。”

“不仅是我，还有弟弟、二爸、爷爷奶奶，反正常家人都不让进。”

“什么？”许展梦没想到蒋青妍竟然真有破釜沉舟的意思，还常家人与狗不得入内了。

常语盯着地上的水果，顿了顿开口，“既然二妈不要，妈你就拿回去吃吧，我回去跟二爸好好说。”

这些东西带回去了也进不了她的嘴，倒不如跟二爸说一声都给亲妈了，常语自暴自弃地想。

眼见着闺女要走，许展梦喊住对方，“你这丫头就这么跟你妈说话？”

常语没回答，反而走得更快了。

许展梦盯着自己手里的麦乳精，还有地上的水果。

不得不说确实是好东西，但一想到是蒋青妍不要的，她就觉得有一股无名火。

就好像是蒋青妍扔到垃圾桶，她自己扒拉着捡出来一样。

这感觉真让人恼火！

晚上常振刚刚到家，就看见常语哭着从屋里出来。

“怎么了？”常振刚十分心疼，这小丫头梨花带雨的，看起来实在可怜。

“二爸，我...去看二妈了，可是她让人把我赶出来。”

赵白花一听这话，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咋回事儿？你去服装厂找你二妈了？咋没跟我说呢？”

怪不得孙女下午回来耷拉着一张脸，敢情是被蒋青妍给欺负了。

常利国挺饿的，也没工夫搭理孙女的情绪，开口道：“先吃饭吧，嚷嚷什么。”

而这边的常续根，已经拿起筷子开始扒饭了。

家里晚饭的开饭时间都是按照常家父子下班到家的时间算，上学的日子倒也还好，有时候常语和常续根回来得比常振刚和常利国还晚些。


“这里头装了什么好东西？”叶谦有些好奇地问。

吴沁拧开盖子，“不是什么稀罕的，就是酸梅汤，不过多加了薄荷，到时候大家都能润润嗓子。”

李梅敲了敲自己杯子里的凉茶，“你这么一说啊，我觉得这凉茶逊色不少。”

吴沁给李梅倒了半杯，“李老师，你先尝尝。”

李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确实凉快，这薄荷是点睛之笔啊，等会儿人齐了，给大家都尝尝。”

“好嘞！”吴沁笑着应下。

不多时，蒋青妍和苏小恩就到了。

蒋青妍提着两条做好的连衣裙，苏小恩则扛着两个塑料模特，师徒两个看起来相当有干劲。

李梅有些无奈，“青妍啊，你又自带了？”

“梅姐，还是自己的东西用着顺手。”蒋青妍半开玩笑，接着跟两个助理打了招呼，介绍道，“这是我的助理苏小恩。”

“谦哥，沁姐，你们好。”

苏小恩自然是知道这两个人的大名，只不过之前都是许展梦接触得多，她没什么机会。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是助理，以后跟这两个人接触的机会不会少。

吴沁点头，“苏小恩，我记得你，当时你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招进来的。”

苏小恩没想到两年前的事情吴沁还记得那么清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跟着青妍姐，以后肯定更好。”叶谦微笑着开口。

“谢谢沁姐和谦哥，我会更努力的。”苏小恩放下塑料模特，给两个人浅浅鞠了个躬。

蒋青妍把样衣挂上，接着就跟苏小恩一人一个，把塑料模特抬进了李梅的工作间。

李梅走进来，抱着胳膊开口，“青妍，你先把衣服给模特穿上吧，我看下效果。”

“好。”蒋青妍跟苏小恩又开始忙活起来。

“梅姐呢？”工作间外面传来孙晓霞的声音，李梅走出来，“晓霞，你来的有点晚啊。”

孙晓霞一点也没不好意思，而是神秘一笑，“梅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等下给你个惊喜。”

李梅看了一眼挂钟，孙晓霞确实没迟到，踩着点来的，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孙晓霞身后的人，倒是让李梅有些惊讶。

许展梦见到李梅，没有丝毫紧张的情绪，而是开口，“李老师，小谦，小沁，大家早上好。”

李梅微微蹙眉，她也不是没听过厂里的传言，这个许展梦可是蒋青妍一手提拔上来的。

现在竟然去了孙晓霞那里，很难让人不怀疑许展梦的动机。

蒋青妍听到了许展梦的声音，并没有意外。

许展梦这种人不会善罢甘休，也不会坐以待毙。

别的方法都不会很快见效，只有投靠孙晓霞，才能达到对付自己的目的。

但蒋青妍也不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孙晓霞见李梅面露不悦，开口解释，“许展梦是我的助理。”

蒋青妍听到这话，从工作间走出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厂里好像没批给你助理啊。”

这事儿不难打听，蒋青妍已经从马凤飞那边听过一嘴。

说孙晓霞也学着她的样子申请助理，只是厂里这阵子需要缩减开支，所以没有通过。

那许展梦这个助理，可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许展梦有些恼怒，“蒋青妍，你跟霞姐平级，你能有助理，霞姐凭什么不能有，你这是在看不起谁？”

蒋青妍抱着胳膊，一脸淡定，“我可没有看不起谁，就事论事，厂里的规定，还是要遵守的吧。”

蒋青妍看向李梅，“梅姐，样衣评价，只有打版师和助理可以在场，我觉得还是不要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