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小说 女频言情 春江水暖曹明德邓义明全文+番茄
春江水暖曹明德邓义明全文+番茄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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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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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本人体恤峰回镇农民朋友被骗的遭遇,本着回报社会、造福百姓的慈善精神,自愿捐赠每位受害者等同预估产量的玉米干粮,合每亩两千斤,凭此券领取。」

这种印刷好的声明和领用券,足足有一万份。

必须要大胡子本人按手印才能免除后顾之忧。

同时。

大胡子也交代了整个行骗过程,包括种子商贩的藏身处。

很快,种子商贩、老三、老四,都被红姐带人抓获控制。



“能让我歇会儿吗?手酸!”

“一边按一边说,五点前必须得按完。”

据大胡子的交待。

他来自邻市,本来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淳朴善良。直到被非法集资的骗局骗光了村民积蓄,骗得他一贫如洗,连老婆也跟着骗子跑了,留下七岁的孩子连学费都交不上。

从此,他黑化了。

与同村好友,也就是现在的老二种子商贩、老三和老四,效仿曾上当的手段流窜作案。才恍然,人那么好骗、钱这么好赚,不仅改善了家人的生活条件,还存下一大笔积蓄。

更醒悟一个道理。

当年,他们作为受害者当即报案,警方却从未有过任何进展,最后不了了之。

“那群戴盘盘帽的,抓赌抓嫖倒厉害,有罚款嘛!没好处的案子就日脓了!”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四人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不过,老是一招骗术,总会有不灵验的时候。

某次作案失败,老二就提议,干脆自己写剧本,设计新的骗局。

恰巧,老二的侄子是天华农学院的博士研究生,打来电话借钱。

你没听错!

堂堂博士研究生,居然向农民出身的骗子借钱。

目前,全国有四十万博士生像乞丐一样在研究工作,他们每个月的补贴也就是三千来元。

他们贡献着科研成果以推动人类和社会的进步。

收入却远远不如可能高中都没念完的网络主播。

这就是社会的悲哀!

却残酷的真实存在。

电话里,博士生抱怨最近身体差、脑子不够用,想吃点核桃补补。

研发的高产玉米根本就不结籽,反倒是秆心像甘蔗一样又泡又甜。

于是,团伙以此为灵感,诞生了复杂的玉米骗局!

老二当即让侄子帮他干把私活,培育了大量坏种。

博士生起疑,老二就谎称试试能不能开发出一种廉价的新水果或制糖原料,以代替甘蔗。

五万元!

后来卖出五十万的种子,仅仅花了五万元。

甚至,收买供销站长,也仅仅回扣五万元。

倒是,这几个骗子或许良心未泯,竟主动提出,以后每月向天华农学院匿名捐赠五万元。

用来提高研究生的补贴,为国家科研助力。

真真是…有够讽刺!

听到这里,方子文唏嘘不已。前不久,某位知名校长才面向媒体提过此事,并呼吁提高博士研究生的补贴。民间反响强烈,有关部门却没能引起重视,反倒是四个罪犯成了先驱者,慷慨解囊。

大胡子哀求道:“早就预感,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被你骗得团团转。以前的非法所得全都用来偿还峰回镇的受害者了,求求你放过我们,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方子文很想回答他,跟法官说吧!

但忽然的灵感,让他改变了主意。

他拿出一支烟,递给大胡子。就在大胡子伸手来接时,又戏耍般缩了回来。

“以前落难的时候,戒过烟吗?”

“戒过!那时候哪有钱抽烟,整天都想着孩子的学费和明天怎么揭开锅。”

“现在又抽了?”

“挣到钱就继续抽了。”

方子文把烟抛给了大胡子,“连烟都戒不掉,让我怎么相信你能经得起诱惑,改过自新呢?”

“我真的会改,真的!”

方子文站起身,“机会…还得问问某个人。如果有,就留在这里用劳动赎罪,慢慢证明吧!”



下午五点开始,方子文就坐在九川宾馆的大堂里等待,已经六点了,还不见苏俊的身影。

不免有些着急。

是皇甫正的药不够好?

还是苏俊的心太过冷?

“不好办呐,再找上门会被动许多,未必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就在方子文愁眉不展时…

苏俊姗姗来迟。

还提着个大号礼品袋。

方子文终于松了口气。

“苏镇长,恭候您大驾多时了,这边请!”

“方…哎!你说,该怎么称呼你才合适?”

苏俊轻叹道:“你的药很管用,昨天停药直到刚才,内人的病情都没再复发。我想叫你声恩人,偏偏,你却和姜云生有瓜葛!”

从苏俊满脸的为难和直白的话语能看出,他是个性情中人。

得人恩果,态度好了许多,却摸不清方子文的来历和意图。

索性。

方子文摊牌了。

“说来咱俩也挺像!都是副科,你是副镇长,我却是个市委的虚职,最重要的,咱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专职副书记姜云生!”

顿时。

苏俊面色数变。

遂又释然浅笑,“既如此,何须绕这些弯子呢?”

方子文却凝重地说道:“因为要有足够筹码说服你打破现状,搞不好,可能连镇长都做不了,不让你下不来台,你敢赌吗?”

苏俊微微惊愕。

“你倒诚实!”又把礼品袋递过去,“内人本想亲自感谢你,我没让她来。这些年,她学会了羌绣,这是我们的真挚谢意。”

“嫂子太客气了,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方子文接过礼品袋,又摆开手臂,“请!”

包房。

酒过三巡,苏俊也了解到方子文与姜云生的恩怨。

“方兄比我厉害多了,那般劣势还能扳倒几乎整个住建局,不仅洗刷冤屈,更升迁进入市委。回想我当年,除了妥协…哎!”

长叹一声,苏俊浮一大白,借酒消愁。

方子文没趁势追问,心知还不够火候。

他拿出按好手印的一万份声明,摆在了苏俊桌前,“苏兄,对这个有兴趣吗?”

“这是?”

“最近几天,玉米骗局搞得你焦头烂额吧?我已将骗子共四人尽数捉拿归案…”

待方子文把始末细节一一展开,苏俊听得拍案叫绝。

“方兄,你可帮我大忙了!若是这次的事情闹大,问责事小,我这心只会更加颓废!”

苏俊又拿起张声明细细端详。

“更绝的是,你居然从骗子手中要回两千万斤玉米,这是追回了无法倒流的时光啊!”

方子文点起烟,悠悠道:“你可以集合受骗的农民朋友,亲自发放到他们手里,让他们尽快去精粉厂兑领。”

亲自二字,方子文咬得很重。

意思很明显。

功劳全都送给苏俊,助他成为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毕竟,于基层群众越有凝聚力,于政务议事就越有话语权。

苏俊是高官秘书出身,怎会不懂里面的道道。

刹那间,心头暖流涌动,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已猜到你来找我的目的。说实话,如果你不做这些事,纵然我再恨他,也不好出卖他。”

对方这句心里话,听得方子文心有余悸,好在那么多巧合让他提前谋局,才能松动苏俊的心。

苏俊微微摇头,仿佛在感慨现实的无奈,“打份工嘛!不都是求个安稳,不当官能做什么?又拿什么来维系家人的生活?”

顿了顿。

“只要我不说出姜云生的秘密,他就不会让我失去副镇长这个职位。虽然一辈子升迁无望,也好过一无所有、四处漂泊。”

方子文听出对方的松动之意,忙加一把劲。

“苏兄,你们当年到底有什么过节?还有,姜云生出事了,上面正在调查他,能不能让他一枪下马,得靠你这边的情报!”

“真的?”

苏俊竟失态地捏住方子文的手腕,很用力。

双目也燃起迫切期待,和恨之入骨的追忆…

五年前。

那个罪恶的夜晚。

苏俊的小舅子见义勇为,从歹徒手中救下即将被侵犯的女孩。

女孩跑了,小舅子却被歹徒残忍刺死。

谁能想到,后来的调查中,女孩竟指证小舅子才是午夜色魔。

而被群众当场抓住的歹徒反成了英雄。

内情不难猜!

要么钱,要么权,使鬼推磨,让女孩忘恩负义、指鹿为马。

至于那名歹徒,竟是小松财团来华度假的三代公子小松健。

身为市委副书记秘书的苏俊,自然要还亲人一个清白。他以为他能做到,毕竟,这里是天华大地,身后还有东江最高权力层的支持。

哪曾想,姜云生竟然反过来劝他不要多事,还说,可以提前放他下去当副县长来补偿他。那一刻,才醒悟,他被最信任的人出卖了!

噩耗带来的打击不止于此。

怀孕三个月的妻子流产了!

无法再生育,还因悲痛和压力患上了宫寒,被折磨至今,足足五年。

后来,与姜云生决裂的苏俊被放逐偏远,为还活着人艰难地隐忍着。

“方兄,我现在就把知道的全告诉你!姜云生受贿和洗钱的手法…”


“方主任,我这边可以收队了。你忙到现在连午饭都没吃,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吧?工作餐,家常便饭!”

魏刚陪着张德发找过来病房。

周长林忙说,“我来安排!”

方子文见张德发暗暗点头,会意材料都已搞定,摆摆手微笑回绝,“不用了!下午市委要忙的事还多。”

又言明此事已告一段落,吃到定心丸的两人才松弛了紧张,客套几句便联袂离开。

方子文无语浅笑,摇摇头,对张德发慰劳声辛苦。

“海燕还等着大伙呢,她在市委附近的酒楼订了餐,咱们整理整理就直接过去。”

“我去集合大家。”

“好,我五分钟后下来,在住院部楼下等我吧。”

终于。

病房再次恢复清静。

郁芊芊故作不满地噘起嘴,和陈俊生摊牌后,心情明显开朗了许多,故而意随情动地撒起娇来。

“方大主任!还一直瞒着我,说你是住建局的小科员。”

方子文挠挠头,很享受郁芊芊眼下的状态,解释道:“我也是刚刚被提拔到市委,可没骗你。”

皇甫正适时问道:“子文,你现在是哪个部门的主任?”

“市委督查室。”

“皇甫大哥,这官很大吗?连什么局长、院长都怕他。”

郁芊芊好奇得紧,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爱慕的男人更强大、更风光呢?

皇甫正暗暗咋舌,“芊芊,他官不大,正科,倒是权力比正处都大。”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管官的官!古时候得叫钦差!”

“这么厉害?!”

郁芊芊不满的表情反倒因惊喜更浓郁了,“哼!难怪架子摆那么大,打了好几次电话都不接,害人家白担心一场!”

小女儿般的娇憨,令方子文情不自禁扶住她的细滑香肩,深情款款道:“我想给你个惊喜嘛,以后保证随打随接。”

霎时。

定定对视,情意绵绵。

嘴唇也越来越近,貌似都进入忘我状态,也不管场合,眼看就要吻到一起。

“咳咳!”

皇甫正干咳两声,被惊羞的郁芊芊把脑袋埋进方子文胸膛,不肯再抬起来。

“体谅体谅我吧,就别对着我这病人撒狗粮了。”

“皇甫大哥,你就安心修养。这次的任务目标是姜云生,康复出院之日,便是报仇雪恨之时!”

“真的?”

见方子文郑重地点点头,皇甫正难忍泪花滚滚,折磨他多年的心病终于要拨开云雾,迎来青天。

“谢谢子文!到那时,我也送上份大礼报答你!”

方子文倒不以为意。

抚了抚怀里的美背。

“芊芊,跟我一起去吃饭吧,正好把你介绍给我的同事们,让他们见见嫂子。”

这句话羞得郁芊芊娇躯发软,心里则甜甜的,好不容易才找回劲轻轻推开情郎。

“哎呀!老是瞎说!”

她垂着头捋了捋秀发,声如蚊蝇,“你去吧,我要在这里照顾皇甫大哥。”

“他没事!往后,医院只会把他当大爷供着。”

“人家还没准备好嘛!你快去,这都已经五分钟了,让他们等久了不好。”

方子文鼓鼓腮表示无奈,只好兴致缺缺地离开。



四海香正宗川菜。

海燕见一众同事饿着肚子居然还兴高采烈,就知道这次出任务肯定很好玩。

不禁气鼓鼓地抗议,“早知道就和你们去了,主任,下次一定要带上我。”

“好好好!”

方子文对她极其宠溺,也趁机表明自己想要的科室文化。

“丫头,咱们督查室就是一家人,师兄师弟、叔叔姐姐的叫着多亲热。你这主任长、主任短的,听着可不习惯。”

说着,又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今天这趟练手,大家都配合得很好,也辛苦家人了。张叔、李姐、彭师兄、刘师弟,还有燕子,咱们走一个!”

“走一个!”

众人纷纷起立,杯子碰到一起,对督查室生出了归属感。

却见刘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师弟,怎么了?你好像提不起兴致。”

“主任,我…”

刘洋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大胆问出疑惑。

“咱们好不容易搜集到证据材料,你却放过人社局和医院。这种抓了又放的行为我实在看不懂!难道,绕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逼疯付忠院长吗?”

闻言。

方子文敛去笑容,沉声道:“你认为我在利用你们公报私仇?”

见领导忽然严肃,刘洋怯怯地低下头,却没解释,便是默认了。

张德发又急又气,连忙厉声训斥徒弟,要他给方子文道歉。看似严厉,又何尝不是种保护。

却听。

方子文淡淡道:“这里面的道道,我来说,你可能不那么信服,还是让你师父来诠释吧。”

闻言。

张德发颇失望地叹道:“你这榆木脑袋,也敢把举手之劳说成好不容易?”

“医院和银行一样,向来都是硬茬子不假。但那是针对弱势群体的老百姓,实则,他们不过是欺软怕硬的软柿子!”

“虚开项目,薅医保的羊毛以牟取暴利,连老百姓都清楚。因为,医院早就没有避讳,明目张胆地摆上台面违规。”

“以前,那是没人管。咱们去管,就好比看脸找麻子,根本就轻轻松松。”

张德发呷了口茶润润嗓,继续说道:

“主任的做法,也是用心良苦啊!”

“即便人社局和医院换了领导,谁能保证不受利益诱惑?就怕换汤不换药!留着他们,咱们手上的材料才有威慑力,那是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时刻警醒别再犯错。咱们不是要整谁,而是要保护国家和群众的利益不受侵犯。”

“还有,主任早上才说过,咱们督查室要立威!这不,找个软柿子半天时间就搞定,大动静也有大收获。而且,放他们一马,也是做给后继的目标看,只要配合就有生路,瓦解他们负隅顽抗的抵触情结,将来办事也更容易。”

“这份远见,我老张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德发又瞪了眼刘洋,“你还有得学!”

这番话,也解了李琪琪和彭大兴的怀疑。只不过,他们不像刘洋那般稚嫩,什么都挂在脸上藏不住。

故而。

方子文的形象在众人心目中也更加高大。

唯独刘洋一时转不过弯,态度仍有保留。

餐后。

众人结伴回到市委,准备整理资料,张德发却刻意滞后几步,把方子文拉到一边。

“主任,我这徒弟家里遭过些罪,对正义的理解比较偏激,您可别往心里去啊!”

“张叔,你这就纯粹小看我了。”方子文为之莞尔。

张德发尴尬赔笑,“还有,咱们是不是有大动作?”

“哦?何以见得?”

“主任,就不用瞒着我了吧?咱们都从政府口抽调过来,没有后台背景,是为避嫌;市委重建督查室,是为重视。综合来看,目标应该是党委这边的重要人物吧?”

啧啧!

不愧是三十年的老信访,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姜云生的名字差不多就要呼之欲出。

方子文怔怔地看了张德发几眼,也心血来潮,便说,“陪我去个地方,给你答案!”



江畔,聆风滩。

东江市区最好的景点之一,也是有名的富人区。

市委牌照的金杯面包不适合踩点,方子文便征用了张德发的捷达轿车。

停入露天车位。

张德发仍满脸惊愕,“居然是姜副书记,还真是大动作,不好搞啊!”

“怕了?”

“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好怕的?退休前,还能轰轰烈烈办件大案子,也不枉干了一辈子科员。”

方子文听出张德发的自怨自艾,打气道:“张叔,既然有缘走到一起,一定治好你的副科病。”

“你说的?”

“那必须!”

方子文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独栋小楼,招牌高端大气、门面富丽堂皇。

“这家普罗旺斯红酒庄,就是姜云生用来清洗并转移赃款的地方。”

说完,他整整衣领,又推开车门,带着张德发往红酒庄走去。

却被迎宾告知,“不好意思,酒庄是会员制,只接待会员。”

“需要充多少?”

方子文难得豪气一回,哪曾想,又碰了壁。

“充钱也不行,必须由老会员引荐入籍。”

“…”

这就难住两人了,又不能亮明身份硬闯,总不能望洋兴叹、白跑一趟吧?

方子文拨通了侯小春的电话。

“老弟,你瞒得我好苦啊!”侯小春开口就是抱怨。

午饭后去到医院,却听说方子文上午已把事情搞定。

“没必要对自己人玩低调吧?晚上聚聚,庆祝你升官,叫上芊芊,也让皇甫老弟透透气,轮椅都给他准备好了。”

“大哥,我不是有意瞒你,行!晚上敬你几杯赔不是。对了,你知道普罗旺斯红酒庄吗?麻烦你帮我弄个会籍。”

岂料。

侯小春对红酒不感兴趣,知道这家红酒庄以高档和昂贵闻名,却不是酒庄会员。

就在方子文汗颜第三次碰壁时,竟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从酒庄走了出来。

“子文?”

“你怎么在这里?”


牟婉仪的问题,可不是单纯的选择题,涉及到许多极其复杂的因素。

这些因素在方子文脑海一过,顿觉头大如牛,把思维撑得一片空白。

空白,是种自我保护机制。

简言之。

就是逃避!

可望着牟婉仪灼灼的哀怨目光,狭小的车厢里,又怎能逃避?

噗呲!

“看把你吓得!”

牟婉仪忽然展颜一笑,藏起苦涩,只留给方子文如花的释然。

“你吐了一身,我就帮你料理了一下。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又不是傻的!”

这句话,让方子文满背的冷汗瞬间风干,长长舒了口气,“嗐!谢谢你了。”

“都说了没事,咱们快回去吧,我想回床上躺一会儿。”

牟婉仪只觉眼睑快被眼泪胀开,索性又转过头、闭上眼。

“好!”

奥迪A4再次启程,两人却不知,方才的举动都被路口的治安监控记录下来。



到家后。

牟婉仪淡淡地和爷爷打了声招呼,就匆匆上楼去了。

看得牟洪喜心头一抽,担心道:“我孙女怎么了?”

“低血糖,说是想躺床上休息一会儿。”

“哦。”

牟洪喜清楚孙女的情况,便没再细想,和方子文闲聊几句,就说要去翠花家。

“老支书,我一会儿要去县城办事,今晚就不回来住了。”

“知道了,开婉仪的车去吧。”

“不用不用,谢谢您的好意。”

县长夫人的车太显眼。还是不要惹些无谓的流言蜚语,免得给牟婉仪添麻烦。



午前。

方子文下了客车,沿着冷清的民俗街步行一阵,便到了与侯小春约定的地方。

九川宾馆。

县里最好的四星级酒店。

一路上驱不散烦躁,虽然牟婉仪表现得大度,却也感觉再面对对方会怪怪的。

喝人家的奶。

睡人家的床。

怎么想,都会很尴尬吧?

“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哎!喝酒误事啊!”

摇摇头轻叹一声,方子文找来迎宾员报了包房名字,便被领着去了二楼餐厅。

为了低调,今天扮演的角色是侯小春的表弟,自然不需要对方候在大厅迎接。

尽管如此,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侯小春还是立马起身,热情洋溢地迎了过来。

“老弟,等你多时了!”

侯小春虚扶着方子文的后腰,为他介绍也几乎同时迎上来的两男一女。

“这位是魔指天堂洗浴会所的老板钟秀红,名动九川的红姐就是她。”

“这位是千禧魔芋精粉厂的老板,钱熙钱总,还有他公子,钱小豪。”

被叫到的三人都主动与方子文握手问好,姿态极为恭敬。

侯小春还特别介绍了钟秀红的背景,“知道雷老虎吧?”

“知道。”

方子文说,“碧海蓝天的老板,很有实力和背景,在东江的影响力也很大。”

侯小春点点头,“红姐以前是雷老虎的左膀右臂,后来才在九川自立门户。”

面前这位四十出头,仍残留几分当年风韵的老阿姨,居然还有这等来头。

东江多好混,却跑来穷乡僻壤,想来与雷老虎该是决裂大过于和平分手。

钟秀红确实颇有江湖气息,举止豪爽,让人好感丛生。

钱熙父子虽满脸笑意,却被他敏锐捕捉到眼角的忧虑。

寒暄一阵。

侯小春请他主位就座,又陪在一侧。

按理说,另一边该由钟秀红或钱熙作陪,特别是作为饭局唯一女性的钟秀红。

哪曾想,这两人对视一眼后,竟是钱熙拉着儿子钱小豪,送到了方子文身边。

“领导,犬子酒量好,人也机灵,让他在旁伺候着,您看合适吗?”

不等方子文作答。

钱小豪猛踱脚跟,二十出头的精神小伙站得挺拔笔直,也朗朗有声。

“报告领导,昨天接到侯叔叔安排的任务,我就立即赶往安平镇做了调查,当地玉米的行情价是五毛一斤。”

“我以千禧厂的名义,以大量收购为由,把价位炒到八毛。短期内,低于这个价位,他们不会轻易出售的。”

这番话,令方子文眼前一亮,暗赞小伙办事挺靠谱。

再看钱小豪的举止风格,问道:“当过兵?”

“报告领导,想当!没当成!”

“哦?”

方子文拍拍钱小豪的肩膀,“坐下慢慢说。”

“谢谢领导!”

钱小豪却是直接撸起短袖,臂膀上竟有个虎头纹身。

原来如此。

钟秀红帮衬解释道:“小豪念中学时就很叛逆,要不是他爸舍得花钱,早被学校开除了。后来,我到了九川,居然找到我要做我小弟。我那时已金盆洗手,又见他机灵,便想着亲自给送回去,和他父母谈谈。”

恰时。

钱熙接过话头,“不怕领导您笑话,我丧偶多年,或许,小豪正是缺少母爱才会误入歧途。秀红这一送,倒把我俩给送到了一起,还别说,小豪就听秀红的,秀红说,军人才是真英雄,小豪当晚就练起正步…”

方子文点点头,明白了。

原来面前几位是一家人。

“有纹身,当不了兵,可惜了!不过,也未尝不是好事。”

“领导,这话怎么说?”

方子文脸颊泛起缅怀思色,“我有个发小,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就是当兵才和我分开的。陆军,侦察兵。”

“帅!”

钱小豪羡慕脱口,看来,这孩子当初对兵种也研究过。

“刚入伍,还经常打电话,渐渐就少了。到了最近两年,连家里都没联系过,死活病恙也不晓得,你舍得你爸和你红姨整整两年见不着你,还要为你牵肠挂肚吗?”

方子文只是心血来潮的感慨,却松动了钱小豪的心结。

这孩子低落了一阵,又猛然抬头,拿过酒瓶就为方子文斟满,又敬道:“领导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必须敬您!”

侯小春默默看着,心叹自家儿子有一半会来事就好了。

钟秀红和钱熙则暗暗对视一眼,两人虽是半路夫妻,却异常的心有灵犀。

刚才,两人都从侯小春招呼方子文时的小心翼翼和微微躬身中看出端倪。

恐怕不是侯总的表弟为官这么简单。

绝对大有来头!

藏着掖着,反更添方子文的神秘感。

钟秀红待方子文和钱小豪喝完,抓住机会顺水推舟,“小豪,要敬就敬三杯!还要跪下敬,你不是一直想拜大英雄为师嘛,既然和领导这么投缘,怎也要试一试!”

大英雄?

可给方子文脸上贴24K了,而且后面的事还得依仗对方帮忙,不太好拒绝。

钱小豪也确实机灵,听钟秀红这么提醒,二话不说,直接就要跪下去磕头。

方子文一把捞住钱小豪的手臂,抓得死死的。

“我也才拜师不久,还没出师呢,不能偷步!要是小豪喜欢和我相处,常伴身边与我兄弟相称就好。”

顿时。

钟秀红和钱熙满心失落,心叹高枝不好攀!却是不了解,兄弟二字在方子文人生字典里的分量有多重。

钱小豪却认为这样还蛮好,相处也会更轻松。

“子文哥!弟弟再敬你一杯。”

钱熙听儿子都喊上了,也想再努把力,“领导,让小豪以后在您身边开个车也行。”

闻言,方子文瞥了眼侯小春,想起那辆沃尔沃S60。心道:我哪来的车让这小子开?

倒是没再一味拒绝,“下午,就让小豪送我去市集吧,既然要开车…”

“开车不喝酒!”钱小豪一口接道,又按铃叫来服务员,“上可乐!”

午餐气氛也随之热情融洽,方子文的平易近人和幽默风趣,令在座都好感大涨。

再次商量确认后继计划后,也得知了钱家父子最近的难处,差点没失态喷出酒…

感叹缘分妙不可言!

原来。

是钱小豪这小子摊上事,还惹到了九川县长刘志远。

刘志远有个侄女叫刘欣然,生得亭亭玉立。还在念高中,就和钱小豪谈起了恋爱。

高考结束,丫头放松警惕,约会时被父母逮个正着。

固然钱小豪家境优渥,却入不了刘家法眼,更别提,还是连大学都没读的混小子。

刘欣然很轴,轴到大胆怂恿钱小豪一起私奔的程度。

两人还真计划一番,反正钱家是真有钱。却在东江火车站这一关被拦下逮了回去。

小丫头情急之下,居然摊牌已经和钱小豪偷尝禁果。

刘志远雷霆震怒!

他膝下无儿无女,对刘欣然视如己出。

这位县长亲口放话,要钱家付出代价。

钱熙好几次登门道歉,都被哄了出来。

“你小子…那丫头成年了吗?”

“小学留过级,早满十八了。”

“你倒能掐会算!”

好笑的是…他昨晚才喝了县长夫人的奶。

又听闻,刚收的小弟吃了县长侄女的珠。

还没机会和刘县长见上一面,就已经把人家得罪得外焦里嫩了!

“领导,您是市里的贵人,劳烦请您帮我们与刘县长说说和。”

“要是您能出面,刘县长一定会听您的。”

眼下的方子文,一个被藏起来的虚职副科。

哪有什么资格与正处级的一县之长去交涉?

这…又该如何应对?


翌日。

一大早。

两辆大巴车驶进了市住建局的停车场。

总共下来二十余人,气质飞扬、神情肃穆,浩荡的阵势教人好奇却不敢靠近,望而却步。

奇怪的是,二十余人乘坐两辆大巴就太过稀稀拉拉了。似乎空余的座位准备着另有妙用。

没错!

他们是来接人的。

只不过,他们是羁押犯官的公门阎罗。

为首之人。

巾帼女将。

正当韶华风韵时。

如果说,五官秀丽、气质婥约、身材曼妙是形容美女,那么,用在这位身上则远远不够。

端庄,霸气!

短发干练,高挑飒爽。

尤其那双足足一米一的超级大长腿,尽显女王风范。却四季都穿长裤,教人神往短裙黑丝会是怎样的美不胜收,偏偏无人遂愿。

婀娜本是炸裂,为了示人庄重、高洁的一面,生生裹紧胸脯,令其看上去小了几圈。遗憾之余,不知谁有福气能为她解开束缚。

此刻。

周平正好在大厅,眼前一亮也心头一慌,显然认出了女将身份,连忙上前迎驾。

“你来带路!准备会议室,叫汪俊甫来见我!”

然而,这位女将却是正眼都懒得瞧周平一下,霸道吩咐,令他的谄媚尴尬凝固。



副局长办公室。

汪俊甫呷了口刚刚才沏好的新茶,吧唧嘴,好不惬意。

邓义明死后,他就代为主持全局工作,坐正指日可待。

忽然。

一位科长气喘吁吁闯进来,慌张得连门都忘记敲,惹得汪俊甫雅兴全无,喝骂道:“大清早咋呼个鸡毛?”

“汪局!不,不好了!粗大事了!”

那科长显然受惊不轻,捋不直舌头。

“我粗你妹!好好说话!”

“黑!黑!黑寡妇来了!”

“什么黑寡妇?老子还绿巨人呢!”

“是省纪委!地方监察厅的宋君瑜副厅长,带着二处的干部来咱们局了!”科长猛咳一阵,终能清楚汇报。

“什么?”

“周主任在安排会议室,宋厅长让您赶紧过去见她!”

哐当!

汪俊甫面色一僵,茶杯也脱手掉落。

他心里有鬼,直觉好日子要到头了。



十分钟后。

长岛茶舍。

包间里烟雾缭绕。

打了一夜牌的王磊揉了揉酸疼的眼,刚碰掉幺鸡,对家又打出张幺鸡,胡了!天华麻将叫带根,得涨一倍。

陪他的,都是宏达地产的人。自然玩的是贿赂麻将,要什么,三家就打什么。短短个通宵,就赢了八万多。

“哎呀,王哥好手气!”

“那是王哥牌打得好!”

听着周遭的阿谀奉承,王磊大为受用。收下钱,打了个哈欠,就准备结束牌局。

“困了!散吧,开房睡觉。”

“王哥,不去上班能行吗?”

“上个鸡毛!”王磊大喇喇道:“现在坐镇局里的是我老大,谁他妈敢管我?”

“王哥威武!”

“王哥牛逼!”

恰时,王磊的手机响起。

拿起看,不禁面色一滞,连忙比出个嘘声的手势。

“别说话,是我老大!”

王磊美美吐了口浓痰,清清嗓子,才按下接听键。

“汪局。”

“你小子在哪呢?赶紧回局里来,有重要的事!”

说到这里,汪俊甫的声音随着挂断的忙音戛然而止。此刻,他已被省纪委的人控制住,要求他通知脱岗的人,不许他多说一句无谓的话。

王磊愣了愣,却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猛拍大腿,精神焕发,满脸美滋滋,“一定是组织部的通知下来了,我他妈要当副科长了!哈哈,还有姓方的,这次还不够玩死他?”

宏达地产的三人对视一眼,也连忙恭贺。更改口叫起王科长,叫得王磊都快飘上云端。

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茶舍,驾车赶回局里。岂料,刚下车,就被省纪委的人左右架住。

蔫了!

至此,城南新村拆迁办的人尽数被省纪委控制,分开隔离。

与此同时。

方子文已经很久没像今早这般睡过头。

昨晚失眠。起床后,茫然不知该干啥。

“靠!停职比坐牢还惨!”

刚嘟囔一句,海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接听瞬间已感受到这丫头的兴奋喜悦。

“哥,买买买…哎呀!我舌头打结了。”

“燕子,悠着点,哥穷!”

“不是啦!鞭炮!对了,快去买鞭炮!”



当方子文兴高采烈地赶到市住建局时,正好,以汪俊甫为首的一队人像霜打的茄子,脸青脸白、垂头丧气,被押上大巴车。

都是城南新村拆迁办的,也是上了检举信名单的。

包括两名副局长,副处二人、正科四人、副科五人、科员七人,总共十八人没一个落下的,也几乎掏空了住建局的管理层。

烂到根的东江市住建局,终于迎来大换血的局面。

“王磊!”

方子文遥遥喊话。

待对方满脸颓丧地转过头,他点燃了脚下的鞭炮。

噼里啪啦!

还真有些辞旧迎新的味道。

围观的同事们也五味杂陈。

方子文做到了!

不仅是那句,“等你夹着尾巴成为过街老鼠时,我会放鞭炮感谢天有眼!”

还有他坚持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也为市住建局清除了真正的毒瘤。

无须上前奚落打脸,一切都尽在清脆的鞭炮声中。

苍天有眼!

然而,却有人不乐意见到他扬眉吐气,上前阻拦。

“谁叫你在这里放鞭炮的?公家重地,还有没有点体统?停职了也不消停,还不赶紧打扫收拾!”

周平跑了过来,盛气凌人、颐指气使。

他生怕这动静惊扰了省纪委的领导们。

哪曾想。

宋君瑜也朝方子文这边走了过来,“为什么不能放?惩治腐败不是大快人心吗?难道你有意见?”

周平吓得缩头,很诧异,宋君瑜会为方子文撑腰。

“不是…”

“不是什么?”

“我…”

“你什么?”

什么叫气势迫人?周平也尝试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你说对了一件事,放完鞭炮需要清扫,还愣着干嘛?难道要我把扫帚递到你手上?”

“是!是!我马上去。”

周平灰溜溜地跑回大厅。

正巧瞥见殊荣墙上,历代局长的画像和歌功颂德的小传。

除了赵如龙。

邓义明上台后,以赵如龙被撤职为由,取消了他的位置。

周平来到属于邓义明的专栏前,目露凶光,只恨这一切都是邓义明惹来的,连死了都害他被领导责罚。

啊呸!

他狠狠吐了口唾沫,喷在邓义明的画像上。

“来人!”

“周主任,请问有何吩咐?”

“把他画像取下来,免得领导看着碍眼。”

那名驻守大厅的保安自然懂得,这就是人情世故,败者鞭尸。于是,他求问周平,画像又该收归哪里。

“扔了!扔垃圾桶!”

说完,周平扭头离去。



停车场。

待周平离开后,宋君瑜以打量的眼神定定注视着方子文。

方子文也回敬不卑不亢的对视,片刻,宋君瑜微微颌首。

两人都没再说话。

宋君瑜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转身上了大巴,带队收工。

方子文知道,对方早已调查过自己,只是默契地没说穿罢了。

毕竟。

他是举报人。

强拆案的背后,远远不止市住建局这一窝,还有东江更高层的官员。

宋君瑜此举,不仅在答复他公道尚存,也为了保护他,免遭人报复。

而临走前那个高深莫测的笑,似乎意味着,两人还会有交集。

果然!

稍后,手机收到条短信:「明日正午,北郊公墓,宋君瑜。」


半个多月没见着童家丽,已看不出丝毫丧夫之痛,打扮得花枝招展,正神清气爽地从红酒庄出来。

方子文本不想和前女友再有什么瓜葛,无奈,对方却能帮助他进入红酒庄,便回应了对方的招呼。

语气却是不咸不淡,“逛到这边,想进去见识见识。”

童家丽哪还看不出,方子文没有会籍,被拦在了门外。

便大方邀请道:“反正我下午没事,请你喝两杯,咱们很久没坐下来聊过天了。”

倒是正中下怀,能轻松解决眼前的麻烦。

方子文自然不会拒绝,告知侯小春已搞定,又招呼上张德发,和童家丽并肩进店。

包房。

装修风格洋溢着浓郁的地中海乡村风情。

尤其整面主墙,就是块完整的高清大屏幕,可随意切换实景风光,海洋、森林…让客人置身包房时,如同身临其境。

这时,大屏画面是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微风拂过,与蓝天交于地平线的紫色轻轻摇曳着,浪漫得令人心旷神怡。

却不是那么应景。

对于方子文和童家丽而言,两人都把人生最初的浪漫交给了对方,遗憾没能携手走下去,薰衣草的花语倒成了讽刺。

“大侄子,我四处参观参观。”

张德发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这对年轻男女的不自然,便主动离场。而且,四处转悠更方便他执行打探情报的任务。

方子文点点头。

待张德发离开,坐在对面优雅架起二郎腿的童家丽才问道:“有喜欢的酒吗?还是我来安排?”

“你安排吧!”

说着,方子文埋头翻看酒单,精美得就像一本介绍红酒文化的杂志,还有法国酒庄的实拍照片。

却是连连震惊。

一来,姜云生在法国普罗旺斯地区购买的葡萄园规模之大,超乎想象。

曾看过类似的报道,这样的庄园入手价换算成人民币都是以亿为单位。

仅仅一个地级市的专职副书记居然能贪污这么多?难以置信!

二来,酒单上的价码也太实惠了,大多才三五百一瓶,没看到上千的。

不禁疑惑,除去高昂的关税、增值税和消费税,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啊?

方子文皱起眉头,问道:“童家丽,你一个月在这里大概消费多少?”

“两三万吧。”

“挺阔绰呀!”

“义明用我的名义开了会籍,他说这是规矩。他去世后,倒不必继续烧钱,存酒倒是有很多,过来解解闷也不错。”

规矩?是为红酒庄制造消费记录的潜规则吧?不知为何,明明以为和过去已经快刀斩乱麻,可心里头,仍旧有些堵。

恰时,服务员进来上酒。

方子文灵机一动,要借童家丽的会员卡看看。指着上面249的编号调侃道:“这号码有趣,晚一点就是二百五了。”

也不顾童家丽脸上的嗔恼,转头问向服务员,“咱们这里的会员号是按时间排序的吗?”

“是的,先生。”

“哦!”

方子文点点头,把卡片递还给童家丽,顺势道:“才三位数,不是连一千人都排不到?”

服务员回答,“先生,我们只服务精英人士,对会籍要求很高,严格控制在几百人内。”

“如果我现在办个会员,能拿到什么号码?我这人就喜欢讨吉利,只爱三条八!”

服务员愣了愣,本着客人就是上帝的原则答道:“那挺远的,目前才三百多号。”

“谢谢!”

看似无聊的问话,却让方子文已推算出重要数据。

三百多会员,人均年消费三十万,就是一千来万的营业额,对于这等档次的酒庄而言…太少了!几乎除了员工工资就不剩利润。

好处是,上缴国家的税收控制在每年仅四百来万。

这些酒价完全可以在账面翻十倍,以上亿的销售额入账远在法国的葡萄园,成为合法流入国外的资产,洗钱代价仅仅才四百万。

姜云生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得不说。

魏嘉怡这个女人是真有本事!



“子文,别愣神呀,咱们现在还是可以碰杯的吧?”

童家丽小心翼翼地举杯邀约,打断了方子文的沉思。

“当然。”

端起高脚杯,两人边喝边聊,方子文却多听少说不怎么热情,笑容也很敷衍。

作为曾与他同居的女人,童家丽自然敏感,心头不是滋味,脸色也渐渐落寞。

“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看来,是我多想了!”

童家丽自怨自艾的幽怨,令方子文不知该怎么接。

继续冷着脸吧?人家才帮了自己。

对她以朋友相待,也万万做不到!

怎么办?

不如走!

方子文拍拍膝盖,站起身,淡淡道:“谢谢款待!这边我也见识过了,没什么兴趣。先失陪,你慢慢喝。”

“等等!”

方子文刚走到包房门口,童家丽满脸猛下决心般的表情,追到他身旁,又从手提包里掏出个精美的礼品盒。

“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抹杀不了过去,做回朋友都不行吗?”

童家丽似乎抱着别样念想。

这不是方子文想要看到的。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不会再有什么,你不用这么卑微。”

“那我真是卑微到极致了!”

望着方子文冷漠的侧脸,童家丽终于恍悟:对于女人而言,如何背叛、如何抛弃,真爱永远定格在最初的瞬间。

当她用背叛和抛弃换来荣华富贵时,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心里留着的那个位置,注定余生将空空如也。

可惜。

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晚了。

她把礼品盒塞到方子文手上。

“上次见过你以后,我总是失眠。听说你和曹部长闹翻了,就跑去子云寺为你祈祷求签。”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希望能为过去伤害了你而赎罪。”

“大师说,你最近有血光之灾,赐了这面铜牌为你挡劫。你再怎么讨厌我,也要为自己着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戴上吧。”

这番心声。

这番举动。

让方子文看不懂了!

从来没像此刻这般,往昔的记忆涌入脑海,却又觉得童家丽格外陌生。

似乎。

那个曾想要一生厮守的挚爱。

那个曾经无情背弃他的荡妇。

都不足以形容童家丽的矛盾与复杂,或许,人本身就是矛盾又复杂的。

教人爱无从爱,恨也无从恨。

他想把礼品盒退还给童家丽。

却听。

童家丽说了声,“酒开了不喝也挺浪费的,你就在这里等你朋友回来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把打翻五味瓶的酸苦辣麻留给愣在原地的方子文。

就是没有甜。

方子文一屁股坐回沙发,呆呆看着礼品盒思绪万千。

还有恨,就算不得两清。所谓放下,不过自欺欺人。

“哎!”

幽幽叹息,决定收拾情绪。他还有仕途,还有郁芊芊,才没空闲为这些过去遗留的破事而困扰。

只不过,张德发这趟转悠也转得太久了吧?他端起酒杯仰头饮尽,又拿出手机准备打过去催催。

“方主任!”

却被来人叫破身份,惊得手抖,差点滑落手机。

转头一看,正是刚才回答他问题的那名服务员。

这趟来红酒庄,算是潜入调查,居然这么快就被对方识破。看来,魏嘉怡真不是省油的灯,只不知,对后继取得姜云生贪腐证据的任务会有什么影响。

服务员上前鞠躬,又递上一张编号888的烫金卡片,“方主任,这是魏总特意为您准备的会员卡。她刚才抓住个乱逛的可疑人,请您过去帮她定夺。”

得了!

张德发被人制住了。

对方还送来曾谎称心仪的三条八,说明刚进门就已落入魏嘉怡的监视。

不难联想,远在省城的姜云生发现上当后,立刻就通知这边加强防范。

打草惊蛇,草率了!

“带路吧!”

方子文长舒口气,跟着服务员换到了另一间顶楼包房。

服务员奉上香茶,便要退出去。

“先别走!你们魏总她人呢?”

“方主任别着急,请先休息片刻,魏总马上就过来。”

打量宽敞的房间,中式古代的装修风格与楼下截然不同,客厅中央还有道拱门样式的屏风,稍显突兀。

服务员的离开,让方子文总觉嗅到丝不对劲,他连忙去开包房门,却纹丝不动,才发现被反锁在里面。

正惊慌时。

身后传来动静。

竟是那道拱门屏风被拉开成月洞,现出后面的一方浴池。

一青一白两道曼妙身影,踩着轻盈优雅的莲步踏入池中。

碧波荡漾,两女仅穿着通透的薄纱,入水后,便紧紧贴上娇躯。

莫说泛起皎洁的细腻肌肤,连嫣嫣红豆和萋萋芳草都纤毫毕现。

青纱少女的脸庞还很稚嫩,如她青涩未开的身段那般,纤细也一马平川。

与白纱熟女浮凸成熟的曲线形成强烈反差,可惜,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两女水中娇笑嬉戏,完全不避讳被人看个精光。

甚至,还旁若无人般,搂在一起扭动厮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