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泾川脸上毫无波澜，语气风轻云淡，“没有啊，我上次听家里的佣人说的，姐姐，你会不会太惯着姐夫了，为了不让他尴尬，连过敏的芒果汁也能喝下去。”
看到他脸色平静，虞清漾的疑心逐渐消退了，轻声道：“最爱的人，是该捧在手心好好疼的。”
孟泾川心口刺痛，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上楼休息。
凌晨时分，孟泾川渴醒了，正想下楼接一杯水，刚拧开卧室门就看到楼下亮着的灯。
沈渊迟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两个药瓶，正在往外倾倒着。
离的太远，孟泾川又有些近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正思考要不要出门，就听见虞清漾冷淡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沈渊迟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他，立刻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语无伦次的。
“没，晚上吃的有些撑了，想吃些药。”
虞清漾走到他身边，看清楚他拿着的东西后，眉头微皱。
“你拿泾川的药干什么？”
闻言，孟泾川也愣了一秒。
他的药？治疗失忆的？
他想起虞清漾取回这些药后，他怕有副作用，一粒也没有吃过，回来随手就扔到了茶几上。
沈渊迟拿这些药干什么？
孟泾川还在思考，他就已经说出了实话。
“我只是想把这些药换了，让他慢点恢复记忆而已。”
虞清漾的目光锐利了几分，脸色冷了下来。
“你疯了？医生开的药你说换就换，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只是维生素而已，不会出事的，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多待一段时间，你难道就不想让我们的现在的关系继续下去吗？”
虞清漾没有回答他，只是紧抿着薄唇。
在沈渊迟眼里，这等同于答应了。
他再没有了任何顾虑，把桌上所有治失忆的药全部倒进垃圾桶，然后装上维生素。
期间，虞清漾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一言未发。
把药都放回原位置后，沈渊迟长舒了口气，搂着她说道。
“阿虞，等这些药都吃完了，你应该可以看清楚你的心了。到时候你如果还是坚持要和孟泾川在一起，那我就离开成全你们。要是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就让孟泾川做你一辈子的弟弟，好不好？”
孟泾川静静看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周身泛起冷意。
他其实不在乎虞清漾会回答什么。
只是看到她在爱沈渊迟爱到骨子里，无条件为他退让底线的情况下，还在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选择题困扰时，觉得有些奇怪。
他已经决定退出成全他们了，她又在犹豫什么？
他还在思忖着，虞清漾才突然开口。
“我欠泾川太多了，我是爱你，可我无法抛弃他。”
原来在一起这么多年，虞清漾只是因为觉得亏欠，所以才留在他身边吗？
孟泾川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
满心期待的沈渊迟听到她的回答，像是受到刺激了一样，瞬间红了眼眶。
他用力将她推得远远的，哭着跑开了。
上一秒还面无表情的虞清漾看到他情绪失控，下一秒脸上就浮现出了悔意。
她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追了出去。
目送两个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孟泾川关紧了门。
他捂着有些发闷的胸口，走到窗户边想透透气。
刚打开窗户，孟泾川就看到了沈渊迟在路边捂着脸痛哭着。
许是太过沉浸其中，他没有注意到前方那辆失控的轿车。
直到车灯照在他身上，他才惊觉抬起头，却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而远远看到这一幕的孟泾川看着咫尺之距的人和车，呼吸都停了。
他不敢再看接下来这一幕，瞳孔却控制不住地睁大。
心跳极速跳动着，似乎要跳出胸腔，那刺耳的撞击声似乎已经在他耳畔响起。
就在他以为车祸即将降临之时，一旁突然冲出来一道黑影，一把将呆住的沈渊迟撞开了。
他摔倒在绿化带里，而那道人影却被车撞飞了几十米。
寂静的深夜里，重物砸地的声音配合着男人绝望的尖叫声，响彻了云霄。
“阿虞！”


正好牵着沈渊迟入场的虞清漾听到这些嘲讽，噙着笑的脸阴沉了下来。
她本能地想去和他们算账，却被沈渊迟一把拉住了。
“阿虞，我知道你心疼泾川，可今天是我的生日，来的都是朋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这件事你交给我处理好不好？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再议论了。”
看着他那恳求的神色，虞清漾心下一软就答应了。
随后，她走到孟泾川面前，刚要开口，他摘下藏在头发里的助听器，眼神不解。
“刚刚他们都在说什么，我的左耳在嘈杂环境下，哪怕戴上助听器，也听不太清，对了姐姐，我的耳朵又是怎么受伤的？”
看着他掌心的助听器，虞清漾心头一震，脑海里闪过许多回忆。
孟泾川毁掉婚约满头是血，还特意去买了生日蛋糕和礼物，陪着她过了二十岁的生日。
他彻夜不眠地阅读医学文献，联系全世界各地的医学专家，自学护理按摩替她揉着伤腿。
在她一次次摔倒、觉得康复无望想要放弃时，是他一次次扶起她，替她擦干额头的汗水，红着眼告诉她一定会好起来……
她沉浸在往事中，再看着眼前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渊迟正好和那群人交涉完，过来搂着虞清漾说道。
“我都和大家解释了，他们不会再说那么过分的话了，阿虞，你看着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追究了。我也向泾川道个歉，对不起啦。”
孟泾川看着虞清漾慢慢缓和下来的脸色，忽然想起之前参加宴会时，也有人阴阳怪气了他耳聋的事。
她发了很大的火，把宴会厅都砸了，也要护住他给他出气。
可如今有了沈渊迟，她就不在意这些针对他的恶意中伤了。
孟泾川轻声笑了笑，默然起身准备去卫生间。
沈渊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故意绊倒了他。
他一时收力不及，身体猛地向前栽去，一头撞倒了香槟塔。
几百个盛满酒的酒杯齐齐掉落下来，玻璃飞溅。
虞清漾的第一反应，就是护着沈渊迟躲开了。
剩下孟泾川一个人摔倒在地，浑身被砸得鲜血淋漓。
他痛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仿佛要被撕裂般，不停颤抖着。
血在地上聚集成血泊，他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从喉咙里挤出喑哑而痛苦的求救声。
虞清漾回身看到他遍体鳞伤的样子，瞳孔骤然一缩，立刻就要冲上去。
可她刚迈开一步，沈渊迟就晕晕乎乎倒了下去。
虞清漾连忙扶着沈渊迟去休息室，只给助理留下了一句话。
“你送泾川去医院。”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孟泾川的意识逐渐涣散，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窗外阳光灿烂耀眼，照得他有些恍然。
他想抬手拿起水杯，却扯到身上斑驳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强忍着痛喝完水后，孟泾川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发着呆。
正愣神间，他接到了一通电话。
“孟先生你好，您申办的护照和签证已经通过，麻烦您方便的时候来取走。”
孟泾川答应了，订了一张晚上的机票，办好出院手续拦了一辆车就赶了过去。
工作人员递过来两份护照和签证，一份是他的，另一份是虞清漾的。
这是一个月前他们俩一起申请的，准备等办完婚礼后度蜜月时用。
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将独自启程，奔赴属于他的未来。
而虞清漾，他会放她自由。


车祸后，孟泾川想开个玩笑，便假装失忆问眼前的女友。
“你是谁？”
虞清漾陷入沉默，好半会才道：“我是你姐姐。”
孟泾川心头一震，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护士就敲了敲门，“虞小姐，沈先生胃疼得厉害，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您要过去看看吗？”
虞清漾没有犹豫，留下一句话起身就要走，“我先走了，泾川，好好休息，姐姐等会来看你。”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孟泾川的心狠狠一颤，下意识问了一句，“沈先生，又是谁？”
安静片刻后，虞清漾再次道：“是我喜欢的人。”
“也是，你未来的姐夫。”
说完，她快步离去。
孟泾川怔在原地，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跟着追出去，就看见沈渊迟抱着虞清漾，哭得不能自已。
“我听说孟泾川失忆了，你骗他你是他姐姐，是吗？阿虞，你这么骗他，是因为你不想嫁给他，你心里爱的那个人始终是我，对不对？”
虞清漾掰开他的手，脸上虽然没有表情，眼眶却因爱恨交织泛着隐隐的红意，“沈渊迟，一个在我人生最低谷毫不犹豫抛下我，跟我死对头在一起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爱着你？”
她冷声质问着，沈渊迟眼睛更红了。
“阿虞，当年我没有办法，我爸妈说你残废了，不让我娶一个残疾人，如果不是他们以死相逼，我也不会抛下你，让孟泾川有可乘之机。”
“我知道你对孟泾川只是感激，这段时间和他秀恩爱，也只是为了刺激我是不是？既然他现在失忆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在一起试试，哪怕只是假装情侣，就演到他恢复记忆也好，不然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你以前明明那么爱我……”
虞清漾抬手将他推开。
他却像是黏皮糖一样，搂着她的细腰，吻上了她的唇，语气决绝。
“虞清漾，我不信你不爱我！你要是再推开我，我就会彻底放下你，和别人在一起！”
虞清漾整个人像定住了一般，再没有任何动作。
沈渊迟吻得愈发深，而这一刻，她也终于抛弃所有，情难自抑，扑进他的怀中。
看着两个人唇齿交缠，难舍难分的样子，孟泾川脸上的血色褪尽。
十指深深陷进掌心，他死死咬着牙，才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可心口处却像被猛刺了一刀，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酸涩的眼泪混合着往事，一齐扑面涌来。
孟泾川十六岁见到虞清漾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她是学校校花，是年级第一，是豪门虞家的小姐。
她还有一位从小就喜欢的娃娃亲对象，沈氏集团少爷沈渊迟。
所以，他的喜欢还没说出口，就夭折了。
往后的许多天，他都偷偷将自己的暗恋埋在心底，默默仰望着这个意气风发、天之骄女一般的少女。
直到二十岁那年，虞清漾因为一场事故双腿残疾，沦为家族弃女。
而她最爱的沈渊迟，却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解除了婚约关系，转头和她一向不对付的商业死对头在一起。
众叛亲离之际，只有孟泾川是唯一一个铁了心要保护她的人。
为此，他毁弃父母定下来的婚约，被打得头破血流，一只耳朵永远失聪，也要去到她身边。
他义无反顾的去到那栋废弃别墅，耐心体贴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耗费心血陪着她天南海北地寻医复诊，日夜开解着她郁郁难平的心绪。
他陪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六年，也成为了她身边的那个唯一。
终于，她双腿痊愈重新站了起来，重掌虞家大权，回到名利圈的中央。
虞清漾对他宠爱至极，给他买豪车，买衣服，抽出时间和他约会，为他准备惊喜，晚上与他交颈缠绵……
他以为这就算爱了。
可直到亲眼见到这一幕，孟泾川才知道，原来她从来没有放下过沈渊迟。
那些支撑着他走了十年、在最绝望、最痛苦时也没有消弭的爱意，顷刻间崩塌瓦解。
泪如雨滴下，打湿了他的衣领，也打湿了那颗死灰般的心。
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无力地垂下头，就看见了震动的手机。
按下接听键后，他听见了虞清漾爷爷那年迈苍老的声音。
“孟先生，我和整个虞家都很感激你当年对阿虞的照顾，也知道你付出了很多，只是以阿虞如今的身份，她不能嫁给一个左耳失聪的残疾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报酬都可以提，无论是钱还是房产或是其他，我们都可以商量……”
这些话，这大半年里，孟泾川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从前，他从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过，置之不理。
可此刻，看着房间里两个人深情拥吻的场面，他颤抖的摸了摸左耳的助听器，语气里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好，给我二十个亿，我离开虞清漾！”


回到家后，孟泾川准备和虞清漾摊牌，却没有找到她，倒是在楼梯口碰见了沈渊迟。
看到他手里的两份护照，沈渊迟眉头一皱，叫住了他。
“你拿阿虞的护照干什么？你要带她去哪儿？给我！”
孟泾川本来还不想理会他。
可听见他这颐指气使、毫不客气的语气，再想起他昨天故意绊倒自己的事。
孟泾川也懒得再演下去了，索性直言。
“护照是一个月前办理的，我取回来还给她而已。”
沈渊迟满是震惊地盯紧他，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恢复记忆了？”
“托你的福，昨天摔了一下，都想起来了。”
孟泾川顺着他的话随意撒了个谎，沈渊迟的脸色骤变。
他紧张地四下环顾了一圈，似乎很害怕有人听到这话。
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他又强装镇定冷笑着看过来。
“想起来又怎样？阿虞为了和我在一起，骗了你这么久，你还不能看出她的真心吗？我劝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妄想从我手里抢人，我告诉你，你永远也争不过！”
看着他草木皆兵的样子，孟泾川仍是一脸淡然。
“你放心，我只想拿走属于我的东西，不会和你争。”
沈渊迟以为他是在宣示主权故意炫耀，气得咬牙切齿。
“阿虞只是答应了你的求婚而已，根本就不属于你！有我在，她这辈子也不会嫁给你，你一个聋子，别想做飞上高枝的美梦！”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孟泾川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可从沈渊迟嘴里听见，他的眼神一下就冷冽了几分。
“我是聋了一只耳朵，是残疾，但我没想过害人，那你呢，当年为了利益抛下她，如今见她站起来又眼巴巴的贴上来，口口声声骂她的未婚夫是聋子，你是什么？负心薄幸、拜高踩低、见利忘义的小人吗？”
“就算我在阿虞最绝望的时候抛弃了她又怎样？她都原谅了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就算再重来一百次，我依然会抛弃她一百次，她也会原谅我一百次！至于你，不过是照顾她的一个保姆罢了，她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你！”
看着沈渊迟歇斯底里、已经失去理智的样子，孟泾川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他转身想去书房，却被气急败坏的沈渊迟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孟泾川死死护着额头，才没有受到重伤。
可身上的伤口全被撕裂，不停渗着血，染红了衣服。
他痛得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虞清漾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拿来了医药箱，语气里满是心疼。
“怎么又摔了？”
孟泾川还没开口，沈渊迟就小跑着过来，抢先接了话。
“泾川崴了一下脚就摔了下来，我没来得及扶他，是我的错，阿虞，你怪我吧。”
看到他满脸内疚，虞清漾轻摇了下头。
“怎么能怪你？泾川都摔了两次了，我让人把楼梯拆了换电梯吧。”
听到她深信不疑的语气，孟泾川那些盘旋在唇齿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她的护照递过去正要坦白，又被沈渊迟岔开了话题。
“那你先忙，今天的宴会我自己去吧。”
说着，他就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虞清漾愣了两秒，马上放下手里的棉签，亲身跟了上去。
孟泾川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他知道她不会留下来，但还是叫了她一声，想要把心底的那些话都告诉给她。
“虞清漾，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吗？我有事……”
“你自己处理伤口，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如他所料，虞清漾确实没有留下来。
她甚至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也没有发现，他今天没有叫她姐姐。
而孟泾川也彻底放弃了坦白的打算。
目送她的车开出别墅后，他低下头，给伤口上了药。
随后，他回到卧室，把行李都拿了下来。
将她的护照和签证整理好放在茶几上后，他拿来了一张明信片，在上面写下了两句话。
“虞清漾，我没有失忆过，这一个月，你骗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从今天开始，我们再无关系，我放你去追求真爱，往后天南海北，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最后一笔落下后，孟泾川起身，最后看了看这栋别墅。
这个曾让他以为是家的地方，如今所有地方、所有角落，都再找不到他的一丝痕迹了。
他拿起行李箱，给虞老爷子发了条消息，
很快，二十个亿就全部都打了过来。
他看到钱全部到账后，毫不犹豫的离开别墅，打了辆车。
这一次，他将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


刹那间，孟泾川脑子里轰隆一声，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他彻底陷入懵然之中，猛地推开门向着马路狂奔而去。
风声在耳畔回响着，他剧烈地喘着气，拨打120求救。
电话挂断后，他跑出别墅，就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虞清漾。
她身上各处不停渗着血，痛到浑身痉挛着。
孟泾川跪倒在地上，打开出门时拿的医药箱，想替她止血。
从未有过的惶然和惊恐将他笼罩着，他的手被血染得绯红，还在颤抖个不停。
他按住她的伤口，就看见她强行撑开了眼皮，嘴唇翕合着。
他没有听见声音，只能依靠唇语判断。
她说的，应该是“渊迟怎么样了？他晕血，千万别让他看到我。”
将这句话完完整整复读出来，孟泾川空白一片的脑海渐渐回过了神。
他怔怔地望着她那双溃散的眼眸，整个人像是被重击了一锤一样。
并不痛，只是锣鼓喧天，振聋发聩。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几分钟后，虞清漾被抬上了车。
而早已吓得腿软的沈渊迟被问询而来的沈家人带走了。
孟泾川在急救室外站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才等到了医生的消息。
“伤者抢救成功，但因为她从前腿部就发生了意外，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以后康复了也不能再进行跑跳等剧烈运动，不然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孟泾川长舒了一口气，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颓然跌坐在地。
他抱着膝盖缓了很久，才强撑着站了起来，进了病房。
虞清漾还在昏睡中，似乎做了噩梦，在哭喊着什么。
等走近了，他才终于听清楚。
“渊迟，别抛下我，你答应过我会娶我的，只剩下两年我就到法定年龄了，你等等我好不好？”
“渊迟，我会努力复健，重新站起来，回到你身边，我不能没有你。”
“渊迟，我身边有了一个男孩，可我还是很想你……”
梦里的虞清漾似是回到了双腿残废那些年。
而二十岁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绵针一样扎在了孟泾川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这才知道，哪怕在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日子里，心底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和沈渊迟复合。
而促使她忍着痛坚持六年，成功康复的最重要的因素，也是为了能追回心爱的男孩。
如果照亮她人生的那缕光，从始至终都是沈渊迟。
那他付出的那六年青春，和聋掉的左耳，又算什么呢？
孟泾川不知道。
那双熬到通红黯淡的眼无意识的张望着，最后落到了虞清漾的手机上。
他第一次未经她同意点开了她的手机。
也第一次用沈渊迟的生日，解开了她锁的私密相册。
一点开，无数张照片涌现在孟泾川眼前。
最新几张，是她保存的沈渊迟最近朋友圈的自拍。
再往下，全部是六年前她出意外前拍的照片。
从她偷拍他的打盹、背影图，到两个人亲吻的kiss图，再到儿时一起拍的艺术照……
几万张照片，横跨了十几年光阴，都是她藏在心底的深沉爱意。
孟泾川只看了一眼，眼睛就有些发涩。
他退出来，又翻了翻没有上锁的照片。
里面也有他的照片，不过都是他拿着她的手机一起拍的合照。
零零散散，屈指可数，看起来像是忘记被清理的一样。
他死死掐着掌心，又点开了备忘录。
几千条和沈渊迟有关的事情和喜好陈列其中，事无巨细。
看着看着，孟泾川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深深的空洞感和虚无感包围了。
他回想起这几年里，虞清漾起码换过四个手机。
而这些在她口中本该随风而去的陈年记事，却毫无遗漏地在她手机中更迭流传了下来。
这样费力保存、用心纪念，不是为了时时翻看回忆。
又能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