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没去。
直到夜幕降临，沈聿桉终于回了家。
他脱下大衣，张开双臂想抱我。
我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婉之，你怎么了？”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红痕，虽然不太明显，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扎了一下。
沈聿桉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脖子，眼神有些闪躲。
“婉之，你听我解释......”
“昨晚我回来得晚，一直在书房处理事情。茵茵说她有功课不懂的，我只是帮她讲了讲，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没给乐瑶过生日是我的错，我下次补给她，好不好？”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太清楚沈茵茵是什么样的人，她惯会装柔弱，博取同情。
而沈聿桉现在是什么立场，我已经看不清楚了。
“聿桉。”我缓缓开口。
“我不想追究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希望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想想我和乐瑶。”
沈聿桉连忙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
“婉之，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发誓，以后我会和茵茵保持距离，我......”
“好了，聿桉，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
“我累了，想休息了。”
沈聿桉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向床边，背对着他躺下。
身边人睡得很沉，大抵是这两天在沈茵茵那费了不少精力。
正沉思间，房门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应了声，家佣急匆匆地说，女儿不知怎的发起高烧。
我心里一惊，披了件披风就下床。
赶到时女儿已经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
“娘......我难受......”
乐瑶迷迷糊糊地说着，小手滚烫地抓着我的手指。
我心脏酸涩，连忙把她抱起来叫人去备车。
沈聿桉听到声音，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婉之，怎么了？”
“乐瑶烧得很厉害，得赶紧带她去医院。”
沈聿桉也紧张起来，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我跟你一起去。”
“好，司机今天不在府上，你开车送我们。”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二少爷！不好了！茵茵小姐突然头晕昏过去了。”
沈聿桉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什么？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歉意和犹豫。
“婉之，要不......你先带乐瑶去医院，我叫陈叔叫黄包车送你们过去，我......我去看看茵茵就来。”
我看着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沈聿桉，乐瑶是你的亲生女儿！她现在烧得这么厉害，你还要去照顾沈茵茵？”
“我......”
沈聿桉张了张嘴，解释不出。
最后还是在小丫鬟的催促下快步离开了。
我带着女儿赶到最近的诊所，医生看过后开了药。
回到沈家，天色已经开始微亮。
沈聿桉又在沈茵茵房间待了一夜。
我守在女儿床边，默默调出了系统界面。
“你之前说的脱离世界，还算数吗？”
算数，鉴于宿主已经完成结婚进度，视为攻略成功，可随时申请脱离世界，只是需要缓冲期。
“如果我想带女儿一起离开呢？”
系统沉默了半晌。
可以，只是她到那个世界不会拥有这一世的任何记忆。
“好。”
宿主确认脱离世界。
距离脱离倒计时，0天。



直到墙上的挂钟指向深夜，我打去最后一通电话。
沈聿桉的副官只说，沈少帅公务繁忙。
我陪着女儿比完赛，拿了奖送了花，带她去最喜欢的餐厅吃了饭。
女儿很乖，没有再追问爹爹去了哪。
她把奖杯和花摆在我床头，说这也是送给我的礼物。
安抚她睡下已经将近凌晨。
我正准备回房，却在经过仆人房时被里面的议论声吸引：
“哎，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大少爷尸骨未寒，这二少爷就......真是不知羞耻！”
“可不是嘛！我看那茵茵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整天粘着二少爷，那狐媚劲儿，啧啧。”
“要我说，二少爷把茵茵小姐接回来，恐怕是早就有的想法了，当初夫人给她当养母的时候，她就没少在二少爷跟前吹耳边风，让二少爷把夫人从大少爷身边赶走。”
“二少爷娶夫人，怕都是为了茵茵小姐，这些年她就没把大少爷当养父看待。”
“要我说，还是夫人可怜，两桩姻缘都被她给毁了......”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人狠狠地敲了一记闷棍。
回到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沈聿桉和沈茵茵的身影，不停地在我脑海中交替出现。
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五年前。
我意外穿进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一场事故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穿进了一本民国小说里。
系统告诉我，我必须完成攻略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而我的攻略对象，就是沈聿桉的大哥，统帅沈寒舟。
一切进展地似乎格外顺利。
嫁给沈寒舟后，我努力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妻子。
试图讨好沈寒舟，希望能够早日完成任务。
可攻略进度始终没有半分起色，就算结了婚，沈寒舟对我始终冷漠疏离。
我后来才得知。
沈寒舟娶我，只是为了给养女沈茵茵找一个合适的照料者。
而沈茵茵从小就喜欢沈寒舟，自然对我这个“闯入者”充满了敌意。
为了让我与沈寒舟离婚，她想方设法地陷害我。
从一开始的恶作剧，演变成在我的饭菜里放玻璃片，枕头里放针。
而沈寒舟，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他放任沈茵茵的所作所为。
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离不开他，会一再忍让。
直到一次家宴。
沈茵茵趁着没人注意，把我引到阳台边，下了死手想将我推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是沈聿桉把我救了下来。
沈聿桉是沈寒舟的堂弟。
他与沈寒舟性格截然不同。
沈寒舟冷漠、霸道、不近人情，而沈聿桉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我和沈寒舟的破碎扭曲的婚姻里。
沈聿桉像是一个变数。
在我被沈茵茵欺负时，会有人解围保护我。
在我被沈寒舟责骂时，也会有人带我偷偷出府散心。
沈聿桉说不想看我继续受苦，他想带我离开。
像是抓住了救赎，我放弃了攻略任务。
我毅然决然地与沈寒舟离婚，嫁给了沈聿桉。
我以为自己从一个深渊逃离。
却可笑地跳入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里。
带着不顾一切，现在还多了女儿的牵绊。
旁人的话语更如钢针般扎入我的心脏。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
沈聿桉也彻夜未归。
天刚蒙蒙亮，我便起了床。
刚走出卧室，就看到沈茵茵从楼上款款走下来。
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丝绸睡衣，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姿态更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婶婶，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吗？我可是没睡好呢，小叔昨晚在书房辅导了我一夜。”
“一夜”二字被她故意拉得很长，语气暧昧。
“哎？婶婶这是什么表情？”沈茵茵装作惊讶一般。
“你该不会不知道小叔昨晚早就回家？等了一夜吧？”
我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茵茵，沈聿桉是你小叔。”
“你现在只是暂住在这里，请你自重。”
“也请你记住，我是他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茵茵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
“女主人？孟婉之，你不会真的以为小叔爱你吧？”
“我和小叔认识的时间，可比你想象的要久。”
“他愿意娶你，一来是看在我求他的份上，二来......”
沈茵茵靠近我，细细打量着我的眉眼。
“二来，不过是因为你这张与我长得有三分相似的脸罢了。”
女儿被我们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沈茵茵又换了副表情，笑吟吟地去叫乐瑶妹妹。
我冷着脸把女儿护到身后。
“沈茵茵，我不想跟你废话。我再说最后一次，请你自重！”
我没有再理会她，带着女儿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沈茵茵得意的笑声。
“孟婉之，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你都不可能斗得过我。”


和沈聿桉结婚的第五年，他带回来一个小姑娘。
他说沈茵茵是他大哥收养的遗女，大哥过世后自然由他抚养。
但城里都在传，说沈聿桉与沈茵茵关系暧昧，早就超过了叔侄之间的界限。
他将沈茵茵安置在离他书房最近的卧房，贴身照看。
我怀孕后，他甚至在少帅府旁给沈茵茵买了幢小洋房，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
沈聿桉却只是安慰我：
“婉之，我这样做，都是看在大哥的情分上。”
但沈聿桉不知道，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直到他任由沈茵茵害死我们的女儿，我彻底心死，决定脱离世界。
我死亡脱离的那天，沈聿桉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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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饭菜已经热了第五遍，沈聿桉还是没有回来。
女儿依偎在我身旁，奶声奶气地问：
“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很快就回来了，瑶瑶乖，我们再等等。”
可这句“再等等”，我已经数不清对女儿说了多少遍。
自从沈聿桉的大哥沈寒舟过世后，他已经一个月没回过家了。
作为沈家唯一的男丁，处理家人后事本该是他分内的事。
只是......最近城里的闲言碎语传得沸沸扬扬。
说沈聿桉与沈寒舟的养女沈茵茵关系不清不楚。
早已超过了叔侄之间的界限。
沈茵茵......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十五岁。
转眼间五年过去，她出落得更婉约动人。
但依旧就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我见犹怜的模样。
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乐瑶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连忙搂紧她，柔声安慰：
“怎会呢？他最疼瑶瑶了，怎么会不要我们呢？”
“况且爹爹答应了我们瑶瑶，今天一定会回来吃晚饭的，只是会晚一点。”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我心头一喜，连忙拉着乐瑶迎了出去。
沈聿桉带着一身寒气进了门。
我正要去接他的军氅，却看见他身后还牵着一人。
“大哥过世，没人照顾茵茵，她今天起就和我们一起住。”
沈茵茵从沈聿桉身后探出头来。
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和得意。
自顾自地通知过我一句，沈聿桉便带着沈茵茵上了楼。
把她的房间安排在了离他书房最近的那间卧室。
亲手整理床铺，铺平被子，一切置办妥当。
沈聿桉下楼去替沈茵茵找御寒的暖手炉子时，我跟了下去。
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他：
“聿桉，为什么要把沈茵茵安排在这里？沈家还有其他的旁支亲戚，二姐至今无子，她又喜欢茵茵，照顾不也更方便吗？”
“况且沈茵茵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二十岁了。”
沈聿桉动作顿了一下。
“婉之，茵茵刚刚失去父亲，心情不好，住得离我近些，我也好照应她。”
“可是......”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
“而且，茵茵的功课也需要我辅导。她明年就要考大学，我得抓紧些。”
沈聿桉走到我面前，轻轻握住我的手。
“婉之，你别多想，我这样做，都是看在大哥的情分上。”
“你也曾做过茵茵两年的养母，我相信你们可以相处得很好。”
沈聿桉的手很暖，但我却觉得渐冷。
我轻轻抽出手，垂下眼帘，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
可是，他们说沈寒舟的孤女勾引了自己的小叔。
可是，他们说沈聿桉和沈茵茵逾距的事被人告到了上面，上面闹得很大，还下了处分。
可是，沈聿桉明明知道沈茵茵之前差点害死我，还冠冕堂皇地让我们好好相处。
我的所有问题被他轻飘飘地驳回。
沈聿桉见我沉默，转身继续去帮沈茵茵收拾房间。
“聿桉，明天是乐瑶的芭蕾舞决赛，你还记得吧？”
沈聿桉转过身，望着我点了点头：
“我记得，明天我一定赶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我不再在意沈聿桉和沈茵茵的事。
全身心的照顾着女儿。
我只要和女儿再坚持一个月就可以离开了。
沈母不知听了什么风声，不请自来。
这天我刚把女儿从学堂接回家。
推开门，饭厅里一大桌人向我们投来目光。
坐在主位的沈母率先开了口，语气刻薄：
“要我们一大桌人等你一个才行？真是没规矩惯了！”
我面色一僵，还是拉着女儿走到沈母面前：
“娘，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沈母斜眼看了看我：
“怎么，我来我自己儿子家还需要和你报备？”
说完，她又看向女儿，女儿不自觉地往我身后躲去。
沈母见状冷哼一声。
“哼，乌鸦窝里飞不出金凤凰，这小贱货跟你学得一副嘴脸！”
周围的人听到沈母的话，都纷纷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努力保持着平静。
“娘，今天各位亲戚都在，我不想和你争吵。”
“不想争吵？”沈母冷笑一声。
“你以为我想和你争吵吗？要不是看在聿桉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赶出沈家了！”
“一个戏子出身的下贱胚子，也配做我们沈家的媳妇？真是丢尽了我们沈家的脸！”
女儿听了，气得浑身发抖。
“奶奶！你不许骂我娘！我娘是最好的！”
“你闭嘴！”沈母厉声喝道。
“有你个小贱蹄子说话的份！你娘是什么东西，要不是她，我们沈家怎么会绝后？”
我把女儿拉到身后，怒视着沈母。
“沈老夫人，请你说话放尊重些！”
“怎么，我说错了吗？”
沈母毫不示弱地瞪着我。
“你不是下贱胚子？还是你嫁给聿桉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你还有脸顶撞我？”
或许是觉得沈母有些过分，坐在席间的沈聿桉看不下去了。
他皱了皱眉，刚叫了声妈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被一旁的沈茵茵拉住了胳膊。
“小叔，大家都看着呢，咱们还是不要惹奶奶生气了，好不好？”
沈聿桉看了看沈茵茵，又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心里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等他开口。
但他没有。
我忽视了沈茵茵眼里的得意，牵着女儿上了楼。
刚刚走到卧室门口，沈聿桉就追了上来。
“婉之，妈刚刚那些都是气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生气？”我冷笑一声。
“沈聿桉，你觉得我是在生气吗？”
“你都看到了！你的母亲，是怎么羞辱我和瑶瑶的！”
“可是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
我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在对着他吼叫。
“你任由她羞辱我，伤害我们的孩子，你还配当一个父亲吗？！”
沈聿桉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沈聿桉，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和乐瑶，到底算什么？沈茵茵又算什么！”
我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聿桉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地说道：
“婉之，刚才不帮你说话是因为亲戚都在，我不好驳了我娘的面子，和茵茵没......”
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沈聿桉你自己信吗？”
我垂下眸，语气平静：
“我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