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行尸走肉般，没有骄傲和脊梁的躯壳，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身边最后那根救命的稻草，即使那稻草，也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
姜曦儿对我的恨意浓烈入骨，而她留下来的日子里，每日都会雷打不动地来凌虐我消气。
自然，每次都是在萧唤不在的时候。
而每次凌虐完消了气，她又会拿些下等的丹药来喂我吃，保下我的性命。
这一切都不被允许向萧唤提及，为了防备我，她甚至封住了我已经渐渐恢复了几分的声音。
可我到底曾经是仙门的魁首，即使身子残缺，仙脉断绝，可身子亦非常人能及。
在这断断续续的仙家丹药滋润下，我一日日好了起来，就连原先被烧焦的皮肉，亦渐渐长出了新的嫩肉。
发现这个消息的时候，萧唤正陪在我身边切脉察看。
“...你在渐渐恢复了。”
“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半年你便能恢复如初了。”
萧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我却下意识地感到害怕，一双还未全然恢复的手瞬间便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口。
黑红色的污渍弄脏了他身上的那片洁白，我猛地松开手，怯懦地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
他似乎想说什么的，可话到了嘴边，却被生生咽了下去。
“...罢了。”
“等你全然恢复了，我们便成婚吧。——而现在，你需要吃药了。”
4.
药......
我看着那一堆漆黑的药，想起曾经偷听到的内容，下意识便一阵反胃。
“我可以不吃吗？”
既然已经知道那药对我而言如同催命符，我又怎么会愿意继续一无所知地吃下去？
人呐，哪怕过得再难再卑微，总是本能的想活下去的，不是么？
可当那细弱又陌生的声音自我喉咙间传出，几乎叫我自己也愣住了。
这样低三下四的卑微模样，即使是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更莫说是见惯了我高高在上的萧唤了。
可他脸上的愕然与怜悯不过一瞬，随即便沉了眉眼，露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来。
他知道我会妥协。
是啊，他一向是最会察言观色洞察人心的。
“...乖，不吃药，伤
我是万仙门的掌门，是当今天下公认的修仙第一人，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
可一次意外，我被诬陷为魔修，一时间被众仙围攻，以至修为尽废，沦为凡人。。
性命垂危之际，是我最得意的首徒萧唤救下来我的性命，将我藏于人间，甚至于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掌门位置，留下来照料我的一切。
一次酒醉，我们二人春风一度，彼时他红着脸和我说，要娶我为妻，在人间同我厮守一生。
可在我们婚礼前夜，我却听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
“...无妨，师兄为了你没什么不能做的，哪怕是给师尊下毒也无所谓。只要你得偿所愿当上掌门便好。”
“师尊如今受了伤只是凡人，有我下的那慢毒，寿数不过须臾，待她死了我便回万仙门，一辈子保护你。”
........
我脊背僵硬地竖在那书房外，浑身都止不住地发起抖来。
我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场陷得深的噩梦，可饶是我如何掐自己的皮肉制造痛楚，都无法清醒。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师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可你怎么就同师尊她求了婚呢？你不会是真的对她动了心吧？”
“怎么会——若不是为了叫她彻底放心，我又怎么会愿意娶她一个废物，和她相处的每分每秒，都叫我无比恶心！”
......
屋内的对话不知何时戛然而止，开始响起一阵阵难以启齿的旖旎纠缠声，让我下意识地拔腿便走。
这不是真的..这怎么会是真的呢？
曾经挡在我面前舍命都要护住我的沈唤，不惜背叛整个修真界也要站在我身边的沈唤......
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受伤的经脉疼的要命，我逼迫着自己不去信那些话，可眼泪却是止不住，随着我不要命的狂奔，一颗颗砸落在地。
我和沈唤，名份上说是师徒，可细细算下来，也不过只差了区区四五岁而已。
彼时我才十岁，可因着天赋过人又日夜苦修，修为甚高，甚至已经是所有弟子中的翘楚，只要在人间历一遭劫，便能出任长老之位。
沈唤便是我十岁时，从人间捡回来的孤儿。
那时他
只机械地一步步朝着院子里那口井走去。
到头来，我这个曾经的仙下第一人，却只能以这样无力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一生。
被冰冷的井水呛到失去所有意识的前一刻，我的唇角满是解脱的笑意。
我太累了。
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的折磨。
可造成这一切的萧唤，将我算计到这般惨状的萧唤......
他却依旧是风光霁月的好人。
这是何等的讽刺。
我如尸体般一动不动地躺着，只觉得心痛大于身痛。
我何曾有半点对不起他们？他们为何要如此害我？
我如今修为尽废，六识亦只剩些模糊的听觉，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煎熬的活死人。
这是报应么？
疼痛到了极点，我甚至模模糊糊地在心中祈祷起来。
叫我早些死了吧。
“师尊，您放心。”
“您死不了的。”
含笑的女声在我耳畔响起，我几乎浑身一颤，心头仿佛被莫大的震惊和恐惧裹挟。
是姜曦儿！
她为何在这里？！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想法，在我身侧的少女笑得更甜美了几分，她微凉的手指抚摸过我被烧焦的皮肉，随后狠狠一拧！
“贱人！”
“你早该是这副模样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看见你这副落魄狼狈生不如死的模样等了多久！”
“凭什么你我年龄分明相仿，你就是万人之上的掌门——我偏要把我拉下来！”
即使我六识已残，可亦能感受到她几乎滔天的怒火，姜曦儿几乎疯狂的对着我发泄着恨意，灵力凝聚成的风刃一下下削着我的皮肉。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被痛晕过去又清醒数个轮回，姜曦儿的力气耗尽，她才堪堪停下。
她凝视着我残缺的身体和断断续续的呼吸，忽然恶狠狠地笑出了声，于是撕开我因烧灼而黏着的嘴唇，塞入了一颗丹药。
“灵犀师尊，可千万千万别想着死。”
“您啊，至少得受这五年的折磨，才能撒手人寰，现在么，好好受着吧！”
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和血液喷溅的声音：
“师尊！师尊！你为何要伤我！”
下一秒，萧唤慌张的声音响起，他抱住那似乎因为受了重伤而站不稳的姜曦儿，厉声斥责。
3.
“师尊！您在做什么？！”
疼痛折磨着我的神智，可越是疼痛我反而越清醒，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我下意识抬起头，却恍然间忘记了自己早已没了眼睛。
“...这一次，
怎么会好呢？别再耍小性子了，嗯？”
......
和着眼泪和心酸，我将那半盒子药丸一颗颗咽下，苦涩的药气熏红的我的双眼，也让我的一颗心似乎泡在了苦胆里。
我忽然便很想问问萧唤。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算爱人，算仇人，还是算师徒？
可我的声音将将卡在喉间时，姜曦儿明朗的声音便传进了这座狭窄的小屋内。
“师兄！我采了你曾经说过的那种野菜！”
“你今天晚上亲自下厨做给我吃，好不好？”
我怔愣地抬起头，看着第一时间望向姜曦儿的萧唤，他神色温柔，眉目间满是宠溺，在看到姜曦儿满头的汗水时，甚至抬手用自己的袖口替她擦去汗水。
那样缱绻温柔的神色，是我从未见过的。
萧唤...他素来喜爱洁净，就连曾经肌肤之亲后他也是匆匆去清洗自己，平日里，更是不愿意和我有任何亲密的举动。
我曾以为他是真的本性如此，直到这一刻，我才可悲地回过神来。
原来，不是他天性如此，而是他的爱意和真心从未示与我眼前，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自虐般逼迫自己仔仔细细观察着二人暧昧的相处，直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才恍惚着，擦去了自己面上的血泪。
“......是我错了。”
良久，我呢喃着，将满心的苦涩咽下。
是我年少气盛，教徒无方，才让他们二人有了欺师灭祖的想法；
是我心序不稳，才会被世俗所扰，才会不可自控般爱上自己的徒弟；
都是我，一人的错。
眼泪顺着尚未完全愈合的肌肤落下，疼的我浑身发抖。
我恨自己为何如此愚钝，恨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更恨自己明明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是心软，不能对他们生出半分怨恨。
是了，是了，一个从小被寄予了希望的天才，一个从小只学习过如何修炼的蠢蛋，迟钝到连自己的感情都觉察不出，又怎能去恨？
我撑起自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出了小屋，浑身上下的肌肤因为我的动作一步步崩裂开来，血水混着泪水洒落一地，可我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