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被吓到，抿了下唇：“没空就没空，你凶什么？”
眼睛太水润也不好，明明是责备，落在男人眼里就是诱惑。
严聿声防备的移开视线。
徐知在心里叹口气，她有点饿了，尤其看到旁边那对小情侣，男友刚给女友买了饭菜回来，闻着很香。
她就跟严聿声说饿了。
严聿声顿了顿，问：“想吃什么？”
徐知说了句随便，等他走后，看见钟会会一言难尽地走过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跟乔缘打架了。”这是钟会会坐下说的第一句话。
“为什么？”
钟会会挑眉道：“一个月前，他爸打算跟乔家谈谈联姻的事，他拒绝了，后面家里又给他介绍了一个门当户对的，谁知还没坐下见面，他就跟别人领证了，气的他爸把他赶了出去。”
徐知无言以对，她就是路边找的人，哪知道他和乔缘有关系？
钟会会心道，乔缘被人抢了老公，可不得动手么，至于被打也不追究也讲的通了，肯定是严聿声出面调停过。
她拍拍徐知肩膀，唏嘘道：“我以前就不看好乔缘，现在也是，她那脾气谁受得住。你看看这医院里，多少人主任号都不挂，就要找他，没想到最后被你得手了。”
徐知又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不算得手，只是捡了便宜。
钟会会却笃定说：“你别看他三十多了才结婚，那都是有原因的。他以前有个师妹，两人的关系那才叫好，家里不同意，最后也不了了之。他能为你跟家里翻脸，说明他很在意你了。”
徐知想起刚刚在窗口，他同事提起师妹，他就走神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放下。
“你别取笑我。”徐知说。
钟会会却靠过来悄声道：“我觉得他肯定很喜欢你这款，他刚刚的眼神你是没注意到，你们昨天就好上了吧。”
徐知被她提醒，有些面红耳赤。
钟会会往椅子上一靠，揶揄说：“他师妹的身材可没你好，脸也没你好看，你别看他对谁都冷淡，男人这玩意儿都是视觉动物，年轻的时候相信爱情，年纪一大就知道要遵从感觉了。”
钟会会没有待多久。
等严聿声回来，他看见徐知把自己裹在他的外套里发呆，蒋越的形容一瞬间钻进他脑海，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徐知察觉到他回来，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碗，一边小心翼翼张开饱满的唇形吐出两个字。
声音很细小，严聿声没听明白，她说了一声便不肯再开口，只闷头吃馄饨。
直到严聿声回到家，站在莲蓬头下冲洗身体，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冲动，才突然明悟。
他心不在焉的解决了，出来的时候想，徐知真不愧是个中老手，从小到大浪惯了的，对着一个只有合法关系的陌生人，不见感情多深厚，也能随口亲昵的叫人。
手机震了两下，弹出两条消息，他点开看了眼，其中一条短信，徐知给他报备已经到家，另一条是个微信好友申请，也是她发的。
严聿声手指顿了顿，想到她那句老公，到底是同意了。
徐知给严聿声发完申请，就把手机放下了。她口味重，严聿声买的馄饨不见一点油花子，明明有肉，却瘦得像干柴，她便给自己煮了面，多辣多醋，牛肉也是不客气的加。
发现好友通过后，她就发了句我到家了，对方没有回，她便继续吃面。
吃了辣的东西出过汗后，视野清明很多，徐知难得睡了个好觉。但让她郁闷的是，程致远出差回来，也问起那天的事。
他们都很想知道她给乔缘看了什么。
徐知为难道：“真是私事，不方便说。”
程致远只道：“乔缘母亲昨天也来问我。”
徐知却开始烦躁，已经当着警察的面和解，有必要父母齐上阵问责？

徐知解决完手里的工作，就回了趟家。
徐母往她身后看了看，“你老公呢，怎么不一起回来。”
徐知随口道：“忙。”
忙到这段时间一直没联系她，偶尔她问两句，他也只是嗯一声。
不过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严聿声的微信。
严聿声：你送的？
附图是一大捧娇嫩欲滴的玫瑰花，很用心的搭配。
徐知正在给徐母批改作业，回了一句：不是。
徐知扫了眼时间，快十点了，她问：你还没下班？
那边应了一句，就没有别的回复。
徐母余光里瞥到聊天页面：“谁给你老公送花了？”
“嗯。”徐知心不在焉的改着卷子。其实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不是乔缘，就是于静初。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嗯什么嗯。”徐母敲她一下，“既然已经结婚，以后好好过日子，小严那样的，你撞大运才能碰到一个，现在没感情不要紧，日子还长着呢，慢慢培养。”
徐知又嗯嗯两声。
徐母看了看她空荡荡的手，嘟囔说：“怎么结婚了也不带戒指，没个圈圈别人怎么知道你结婚了。”
徐知顿了顿，戒指她有，可现在想起来，如果不是她误打误撞找到，严聿声大概就没打算给她。
好说歹说，总算把徐母敷衍过去。
作业改完了，她逃也似地回了房间，第二天一早，就联系表哥，想跟他了解情况。
表哥声音有些疲惫，说在医院，昨天大姨跟表嫂争执的时候摔到腰椎，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一家人都没告诉亲戚朋友。
徐知就买了东西探望，到医院的时候，看到表嫂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神态萎靡。
表嫂听到脚步声，发现来的人是她，反倒长抒一口气，也不说话，只将已经离婚协议递给她。
徐知摇摇头，不肯接。
表嫂道：“告诉你哥，他签了字，我就撤销起诉。”
见徐知还是不肯，表嫂干脆把协议塞到果篮里。
刚好这时候病房门开了，表哥送一位医生出来，那位医生徐知也认识，是她和表嫂共同的高中同学。
医生看见她们，目光微闪。
徐知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毕竟表嫂当年热烈地追过他，听说这个医生早就结婚了，现在孩子都有两个。
表哥想拉表嫂的手，被表嫂嫌恶地抽回去。
大姨眼尖，很快就发现他们一堆人堵在门口，嚷嚷着要表嫂进来。
表哥面露难色，表嫂倒像想通了，拿回协议递给表哥：“你工资里属于我的部分，我不要了，但车子是我的陪嫁，你把车给我，或者按照车辆残值转钱给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何必闹得对簿公堂，大家好聚好散。”
塞给表哥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知还想说什么，被表哥拍拍肩膀：“出去说。”
他们走到医院门口，徐知说：“嫂子要的不多。”
表哥点头：“我知道，我会把钱转给她，你不用担心。”
表哥表嫂虽然是相亲认识，但婚后也恩爱过，否则表嫂不可能咬牙做两次试管。
两家人家境都不算殷实，步入婚姻以后，各种问题便凸显出来，光是为了怀孕就花费了不少，表哥高位上车，工资要还房贷，家里主要靠表嫂负责日常开支，大姨看不惯表嫂婚后还是月光族，为此不知吵过几次，一直压抑到孩子没了，矛盾才彻底爆发。
但，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表哥真没察觉到任何迹象吗？
徐知很想听他解释，但表哥只淡淡道：“离婚对大家都是好事。”
贫贱夫妻百事哀。
其实何止是表哥，就连徐知的大学班长，也是跟初恋女友分开，找了个家里很有钱的老婆，月底办酒席。
大学群因为班长的婚礼又热闹起来。
不是，班长和郑毅这么熟啊。
群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徐知认出他和郑毅是同事。
她这才在伴郎团照片里看见郑毅。
我之前和女朋友看电影，看见过一次徐知跟郑毅坐在一起，还手拉手，前几天郑毅买了房，正鼓捣装修呢，看来他们也快了。
他们确实一起吃过饭，但别的就是捕风捉影无稽之谈了。

徐知是个律师，自政法大学毕业后被夏正律师事务所的程致远相中，手把手带了几年，如今已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执业律师。
她刚在律所露面，就看见同事推开门小声说：“徐律，乔总叫你过去，我估计就是为你跟乔缘打架那事。”
乔缘，律所高级合伙人乔勇的侄女，徐知原本跟她只是点头之交，没有瓜葛，两天前二人起了冲突，现场还见了血。
真要说起来，这事还是乔缘先找茬。
那天下午徐知刚从深市出差回来，人都没坐下，乔缘就沉着脸把她拉到楼梯间破口大骂，骂她假清高，骂她身份龌龊，骂她抢别人老公，在外面给别人当小情人。
换做以前的徐知，早上去跟人干架了，但自从家道中落，母亲患病，她就学会了谨慎和忍耐，加上这些年做诉讼跟什么人都打过交道，着实养了副好脾气，只是被骂两句，这会儿真不痛不痒。
况且乔缘后台硬，七大姑八大姨都能给她撑腰，徐知更想知道她为什么找茬。
然后，她就看见乔缘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乔父和徐母手挽着手姿态亲密，照片边缘已经破损，看得出保存的人时常抚摸。
只能说，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说出来也没好处，后面的人就不该旧事重提。
徐知最终还是被乔缘激怒，是乔缘觉得骂她不够，又指着她的鼻子骂起徐母。
徐知气得发抖，乔缘骂她没事，让她难堪也没事，可她接受不了母亲被骂。
乔父本身并无背景，最早是某化工厂工人，一次接见大领导时被乔缘母亲一眼相中，立刻抛弃只是煤老板女儿的徐母，借乔缘外公的帮扶青云直上。
他离开老家去海市的时候，徐母已经有了。
论年龄，徐知比她还大两岁。
由于徐知姿态一直很低，所以乔缘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给自己一下。
乔缘懵了半晌，才还手撕打起来，二人推搡时乔缘不慎磕到楼梯，用手一抹，全是血。
徐知撞在墙上，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等律所同事推门来看的时候，现场一片混乱，也不知谁报了警，两个人都被紧急送往医院。
打架的事很快就在律所传开，楼梯间刚好有人抽烟，目睹了她们争执的全过程，乔缘父亲在地方身居要职，母亲在海市法院工作，律所里哪个不是捧着她，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徐知这回麻烦了。
但谁都没想到，乔缘会跟徐知和解。
当时病房里除了民警，还有乔缘的亲人，徐知拿出乔缘掉落的照片，哪怕头疼的要命，还是坚持着问她，要不要公开。
乔缘当然不愿意。
让别人知道乔父一直有个忘不掉的人，乔母面子往哪放？
所以哪怕她牙都咬碎了，也只能和解。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徐知没心情管这么多。
她在家里整整躺了两天，才有力气上班，没想到刚来就被乔勇盘问。
同事又压低声音道：“据说乔缘伤的很严重，弄不好以后会留疤，你赶紧去乔总那吧。”
乔勇办公室的门没合上，走近了便能听见他正信誓旦旦，说一定会调查清楚，把徐知送进去吃牢饭。
徐知跟乔勇不算熟，平时除去偶尔在电梯或过道看见一眼，打声招呼喊句乔总，其余时间没有交集，她懒得听乔勇放狠话，敲了两下便直接推开门，“乔总，您找我？”
进去才发现，里面还坐了一位不速之客。

枫林上邸的大平层有一个超大全景落地窗。
那天徐知给客户送完文件后百无聊赖，看见对面楼有个体格高大的英俊男人正淌着汗举铁。
那时候她就好奇，这样的男人最后会便宜了谁。
现在看来是便宜她了。
不过这位医生看着斯斯文文无欲无求，但绝对是很喜欢她，她随便一勾，就把他拉回家，她中途拒绝了两次，他都没理。
徐知也就不扫他兴，直到结束的时候，她都还算愉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起身扣好衬衣。
徐知这才坐起来，风情万种的撩开长发，慢吞吞的抱怨：“严医生，你要知道，我是个病人。”
严聿声扣好扣子，说：“刚才邀请我去你家坐，可没说自己是病人。”
徐知也不解释，装模做样道：“我看你有兴趣，就配合你。”
男人的眉毛微不可察的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慢条斯理问：“有人要，你就配合？”
徐知觉得他这语气有点意味深长，但一开始觉得没必要解释。
直到男人的目光又开始沉甸甸的在她身上游弋，眼神很淡，甚至有点冰冷，她才突然回过味来。
但凡相信她的，这会儿早来搂她了。
不说话，就说明很介意。
她纳闷道：“咱俩现在什么关系，我有必要拒绝你么。”
严聿声侧目看向她，松了松领口，没说话。
徐知勾了勾唇：“用不用我提醒你，我们已经结婚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也不故作和她不熟，说：“下午你跟你妈的通话，我听见了。”
她正要接话，却听他漫不经心的说：“这事不急。”
徐知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徐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抗住催婚压力的，她自己显然没抗住，赶在二十八岁生日的这天，跟路边随手抓的路人甲领证，晋升已婚人士。
徐母很满意，路人甲叫严聿声，海市最牛的三甲医院外科医生，身高一八五，五官英挺，体格健壮，绝对是人见人夸的理想女婿。
她却没觉得有那么理想，领证那天，他表情异常冷漠，好似面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连工作人员都说你老公应该笑一笑，这样拍出来不好看，而男人只是无动于衷的带着不耐烦的看她。
他们两个，可不就是陌生人么，从见面到领证只花了一个小时，其中大半时间都在路上。
以至于证件到手，她就尴尬了，下楼梯的时候心不在焉，差点踩空。
幸好男人不至于冷漠到见死不救，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是她刚站稳，他就立刻撤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知立在原地看了半天红本本，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最后重重叹了口气。
她在外面出差半个多月，直到今天才想起把事告诉徐母。
电话里，徐母让他们尽快回家一趟。
严聿声语气不咸不淡，能听出他的情绪也不高。
“严医生......”证都领了，不知他抗拒什么，徐知笑了笑，奇怪道：“哪有女婿不见丈母娘的？”
严聿声也笑了，笑容说不上讽刺还是不屑，但什么都没说，捞起外套走了。

说实话，勾引男人的手段过于刻意了，远没有昨晚的动人。
严聿声此刻，心里只有厌烦。
徐知心里一咯噔，瞪着他说：“没有。”
她保证道：“你是我的初恋。”
严聿声却嗤笑：“最好是这样。”
她抿了抿唇，严聿声却没管她，转身往里走。
男人的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冷淡下来的时候，多看一眼都欠奉。
她又注意到严聿声不是回办公室，而是往住院部走。
很显然，他是看乔缘去了。
果然是好哥哥跟好妹妹的关系。
徐知有点蠢蠢欲动，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去找乔缘，刚抬脚跟上他，就被人喊住。
“徐知？”
来人快步走到她面前。
徐知转过头，就看见郑毅抱着一束花，拎着果篮，头发和衣服都有好好收拾过，不像探望病人，倒像孔雀来开屏。
“有事？”她往后退了两步，冷淡的看着郑毅。
郑毅对着徐知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远处的严聿声，说：“我远远地在门口瞧见你，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你，你认识严医生？”
徐知察觉到郑毅的目光，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关你什么事。”
郑毅道：“作为你曾经的追求者，差点成为男女朋友，我们至少还是朋友吧。”
徐知被他这句男女朋友说得头皮发麻。
郑毅虽有诸多疑问，但眼下正事要紧，他道：“我总监的丈人周五手术，主刀医生是严医生，我想包个红包，你帮我参谋一下数额多少比较合适，再帮我拿给他。”
总监丈人住院，他非亲非故，轮得到他送红包？难道说他已经追到总监侄女了？
徐知不说话。
郑毅试探地问：“两万？”
她皱起眉。
郑毅又看了眼住院楼方向：“三万？”
徐知本来不想理他，但还是开口说：“现在廉洁查得这么严，你想让他丢工作？”
况且两万三万的，她并不认为严聿声看得上。
郑毅被她问住了，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徐知冷脸，他印象里，徐知虽然是律师，但一直很温柔，对谁都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让他误会。”他讷讷道。
徐知说：“我没这么闲。”
郑毅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迟疑，最后打定主意说：“你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遇到什么困难，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徐知稀罕的打量他：“你要帮我打官司，还是给我找案源？”
郑毅为难：“隔行如隔山，我帮不上忙吧？”
“那你倒是说说看，能帮我什么？”
“我已经买好房子，是装修很好的二手毛坯，你要是负担不起房租，可以住到我那里，我们一起挑家具。”郑毅有意无意往奔驰车上扫两眼，他应该没看错，徐知刚刚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
徐知觉得，郑毅这个人的脑回路异常奇特：“发完好人卡还要收回去的，你是第一个。”
郑毅皱了皱眉，说：“我还是，挺喜欢你的。”
他跟总监侄女没戏了，同学给他介绍了两个认识，但相处起来总觉得差点什么，乍一看见徐知，就想和她再试试。
徐知淡淡道：“你继续追总监侄女吧，被她知道你三心二意多不好。”
她说完，就像躲瘟神一样走了。
经过郑毅这一搅合，她一路上都没再想过严聿声，先把郑毅拉黑删除。
郑毅虽然是大厂程序员，但上班时间经常给她发消息，徐知有次被烦的不行，就给他设了免打扰。
她这才发现，郑毅给她发完好人卡，没几天就跟她道歉了，虽然她一直没回复，但他仍然时不时问她吃饭没有。
徐知有点感慨，他有这个毅力，做什么事都会成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