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猛然变色的脸，林清月再次为前世的自己觉得不值。
可怜前世的她，嫁给顾念成二十一年，帮他照顾了二十一年的家，最后才知道，两人之间根本就没领结婚证！
可笑前世的自己，到死都不相信。
“你......胡说什么？”
顾念成急匆匆地走了，林清月看着他有点狼狈的背影，忍不住勾唇，结婚证造假？这种事若是举报，不知道能判几年？
次日一早，林清月随便吃了点饭，就去了老孙头家里。
“念成家的，你又要去镇上？”
老孙头的车，一般上午都会去镇上一趟，收入要上交给村里。
下午自己去的话，车费才是老孙头自己的。
“嗯，我想问问结婚证的事。”
“林清月，你又要闹什么？”
顾念成忽然冲了出来，一把抓住林清月的胳膊。
得亏他心里一直不安，就留意着林清月的动向。看到她要做牛车，顾念成心里大叫不妙。
“我问问找不到结婚证怎么离婚啊。”
林清月面色微冷：“昨天我不是和你说了，我要离婚。你不给我结婚证，我就只能自己去问问了。”
“你......你先跟我回来。”顾念成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念成家的，夫妻两个哪有不吵架的？有什么事儿还是好好地商量一下，别动不动就闹离婚啊。”
“念成这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心实在的孩子，你们两个好好说。”
老孙头也劝着，顾念成用力抓着林清月的胳膊，拖着她就要回家。
林清月站着不动，目光狐疑地看着他：
“顾念成，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不会是......咱俩根本就没结婚证吧？”
“你......你别胡说！”
林清月还是跟着顾念成出去了，此时大部分人都上工去了，路上看不到人。
两人站在村口的老榆树下。
“好了，顾念成，你和我说实话，咱俩到底有没有证？”
林清月眼神犀利，目光微冷。
“清月，咱俩结婚的时候忙，你放心，等孩子生下来，咱俩就去补......”
啪啪两声，两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扇得顾念成嘴里一咸，流血了。
“顾念成，你还真不是个东西！”
“结婚的时候，你说家里条件不好，不大办，就请了两桌酒席，我体谅你同意了。可咱俩明明去镇上领证了，你现在和我说居然没领，哈哈，顾念成，你说你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
“你这是假结婚，欺骗我！”
“我现在就去镇上，告你耍流氓，强女干。”
林清月说着就要走，顾念成一开始被打还挺生气的，可听到后面两句，吓得他死死地抓住林清月的胳膊：
“不，清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
耍流氓，强女干，这要是闹出去，他的下半辈子可就完了，吃枪子儿都有可能。
“滚开。”
林清月一直下地干活，手上的力气不小，眼看着就要挣脱，顾念成再也顾不得了，扑通一声跪下！
“清月，不要去。”
“你这是要毁了我啊。”
“我现在就和你领证，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等毕业了我就接你去城里，带你过好日子......”
顾念成说着还砰的一声磕了头，在黄土路上这么大声，也算是下了力气了。
“和你领证？”
林清月苦涩的一笑：“顾念成，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和你领证？”
“不让我去镇上告你也行，一百块，再写个断亲书，以后你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再无关系，这件事就算了。”
“你......”
顾念成以为自己都下跪了，林清月肯定会心软。结果没想到，她居然狮子大开口。
一百块，他家里都没有。
“清月，我，我没那么多钱。”
“那就卖猪，卖鸡，卖房子！”
“断亲还是坐牢，你自己选吧！”
顾念成死死地攥着拳头，他没想到林清月这次态度如此坚决。
“林清月，我只喜欢你一个，我对你是真心的。”
顾念成看着女人转身就走，半点也不留恋，心里更恨。再看看自己那被拍红了的手腕，顾念成心里堵得慌。
“林清月，你忘了以前咱们在一起......”
“我更忘不了你怎么照顾你的红艳妹妹。”
“顾念成，给我一百块断亲，这是我给你留的最后的体面。”
林清月这是心软了吗？当然不是，她才不想把顾念成弄进去享福呢。
顾念成要和姚红艳绑在一起的，那个病儿子，她要看看两人怎么照顾！
上大学？呵呵，这次没自己这个冤大头在家里给他们当牛做马，他们还怎么出去逍遥？
“你......”
顾念成死死地攥着拳头，紧紧咬着嘴唇，两眼凶狠地盯着林清月的背影。
忽然，他动了！
飞一般地冲向林清月，那速度，狗追着都这么这么快！
只要撞倒林清月，孩子早产，这女人就没心情和自己离婚了了。
林清月大着个肚子，肯定躲不开。
顾念成发了狠一般的冲了过去，眼看就要撞到了，林清月也感觉到了危险，转过头，就看到顾念成一脸凶狠疯了般的冲了过来。
孩子......
林清月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两眼呆滞。
这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本能就是两手死死地护着肚子。
孩子！
她的孩子！
*
姚红艳躺在炕上，孩子的胎位不正，就算在镇医院也生不下来，幸好那里有经验丰富的大夫。
大夫当即决定，侧切加人工干预，强行把孩子的脑袋转过来。
这法子说得简单，可大人却要多受很多罪。
这时候麻药稀少，镇医院早就没了，想去市里找药不现实，姚红艳就这么硬生生地受着。
侧切后大夫的手伸进去，硬生生的帮孩子正位，其中的痛楚，一般人可想不到。
最后孩子生了，还不健康，她也受了大罪。
更是因为产程过长，大出血，医生说她以后恐怕都不能有孩子了。当然，这事儿她没告诉顾念成！
如今三天过去了，还不能下床，尿尿的时候，伤口疼得要命。
再加上根本就没人照顾，几乎都没下奶。
孩子早产本来就弱，还奶水不足。
可怜的小家伙，瘦弱得如刚出生的小猫儿一般的，就连哭声都小得可怜。
老顾家的人知道她生了个病儿，顾母都懒得过来照顾。
顾念成不会做饭，手里没钱，也没法做有营养的东西。
再加上村里的风言风语，顾念成都是大半夜没人的时候偷偷过来。
姚红艳吃饭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委屈得一直哭。
外面的名声什么的，她早就不在乎了。半夜睡不着，她甚至梦到好多奇怪的画面。
梦里，她在京市上了大学，毕业后有份体面的工作。
一路顺风顺水，放假的时候，还经常带儿子出来玩。
儿子也很争气，虽然在农村长大，但学习成绩极好，最后考了省状元。
她是远近闻名的状元妈妈，而林清月......
梦里孩子一直都是林清月在照顾着，可醒来听到的就是儿子小猫般虚弱的哭声。

吵完架，林清月被刘婶子拉去了她家。她想拿粮食过去，刘婶子不要。
“妹子，你可别和我客气，我就是看不得你被如此欺负。对了，刚刚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刘婶子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林清月现在身子重，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
林清月虚弱地一笑：“刘婶子，你也听到了，顾念成和姚红艳两人搞破鞋，我......我和他实在过不下去啊。”
“哎，妹子，可这......”
他们村还没有离婚的先例，就是老村长那边也未必会同意。
十里八村的，若出一个离婚的人，在整个镇上都出名了。
“其实，我现在只想孩子好好的。”
林清月低头抚摸着肚子，孩子很活泼，林清月时不时都能感觉到宝宝的胎动。
前世这个时候孩子已经早产生了，自己一定要避开女儿夭折的命运。
“清月妹子，我也是个当娘的，明白你的心情，可你现在才二十二，还年轻呢，若以后带着个孩子，对你来说也是麻烦啊。”
“等以后你想找男人成家，人家也会在意的。”刘婶子劝着，林清月知道她是好心。
“刘婶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毕竟是我的骨肉，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会好好地把她抚养长大。”
前世她为了顾家那一大家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重活一世，有了前世的经验，她相信自己肯定会比前世过得更好。
刘婶子人不错，前世帮过自己好几次，还隐晦地提醒她要多为自己着想，可惜那时候她一心都是顾念成，没想明白。
今生，她不介意帮刘婶子一把。
“好吧，你想好了就行，有什么需要你和婶子说，婶子也没啥本事，不过能帮的还是会帮的。”
时间到了饭点，林清月想回去，却被刘婶子强势留下了。
“你在这坐着和我说话就行，我做饭去。”
“今天在我家吃。”
林清月忙跟着她进了厨房：“婶子，我做饭可好吃了，要不然你还是尝尝我的手艺？”
刘婶子噗嗤一笑：“你可是个孕妇，怎么能让你做呢？”
“也不是什么下力气的活儿，以前家里的饭都是我做的。”
伺候那一大家子，还有养的鸡和猪。可笑的是，顾家都没一个人说她好的。
“那咱娘俩一起做。”
不过前世这个时候林清月做的饭充其量就是能吃，后来她卖过小吃，盒饭，也开过小餐馆儿。几乎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厨艺也就锻炼出来了。
为了省钱，曾经二三十桌的菜，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清月妹子，你这厨艺可以啊。”
土豆才下锅呢，就闻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香味儿，刘婶子吸了吸鼻子，以前她炖土豆的时候，咋没这么香呢？
“凑合能吃吧！”
林清月淡淡笑着，不过是炖土豆，她会做的菜多着呢？
可惜八十年代的农村就这条件，一般人每顿饭也就炒一个菜，有的甚至只能啃咸菜！
吃饭的时候，刘婶子的女儿顾小玉也回来了，看到林清月一脸的惊喜。
她去姥姥家了，回来听到林清月大闹的事儿，震惊极了。
“清月姐姐，你好厉害。”
“对了，你真的不要顾念成那个烂人了吗？”
顾小玉今年十八岁，身体微胖，看起来有点壮。不过这样的身材在农村还是挺抢手的。
能干活，还好生养。
“烂人？”林清月苦涩的一笑，“这形容还真是挺贴切的。”
“哼，都结婚了还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可不就是烂人吗？”
“这要是早两年，两个人都要被挂着牌子游街的。”
乱搞男女关系，可是很严重的罪名。男女双方都是思想有问题。
“不过，他顾家的人会同意吗？”
“还有那个小寡妇，干啥啥不行，就会对着男人撒娇，谁要是把她娶回去，那可是娶回去个老祖宗。”
“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刘婶子怕林清月心里难受，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我没事，婶子，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呢。”
“你看我现在的肚子大了，身子也很笨重，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肯定不行，所以想请小玉妹妹过去陪我睡觉。”
她怕万一晚上发动，疼起来未必有力气去找接生婆。
还没到生的时候，她也不可能提前去医院等着。
不过最近几天要多走路，多活动，生的时候也能少受点罪。
“行啊，没问题。”
刘婶子爽朗地答应了，小玉兴奋的拉住林清月的胳膊：
“好啊，姐姐，要不然你来我家住吧？我自己一间屋子呢，又不是住不下。”
这......
林清月犹豫了，医生说孩子已经入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生了，可在人家家里生孩子还是不妥。
“小玉说得对，你来我家住吧！万一顾念成那个不长眼的再去找你麻烦，我们也能照应一二。”刘婶子也劝着。
到最后，林清月还是没答应，只是让顾小玉晚上过去陪着她一起睡。
至于顾念成，也想回家，林清月直接不理他。
不过有些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第三天顾念成急匆匆的回来，对着林清月就冲了过来。
林清月目光一冷，连忙避开。
“清月，预产期也没几天了，咱们早点生好不好？”
“我刚刚问过王婆子了，她说早几天生的孩子小点，你生产也不会受太多罪。”
“你可是我媳妇儿，我心疼你才不想让你受罪啊。”顾念成说得情真意切，眼中的关切不像是假的。
“顾念成，你也是个有知识的人，你可知道古人为何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为什么人家都是等到自然发动了再生孩子，而不是提前生？”
顾念成的面色一白，嘴唇颤抖着。
“因为，孩子每多在母体里呆一天，他的身体发育得就会越好。”
“这也是你的骨肉，还没到该生的时候，你就想让他提前出生，顾念成，你还是人吗？”
“清月，我只是害怕，你看红艳生孩子的时候多危险，你要是早点生，肯定不会......”顾念成急声辩解，一副全为她着想的样子。
林清月低下头，语气更加失落：“顾念成，离婚吧。”
“你既然放不下她，那我就主动退出，给你们让位就是了。”
林清月说着抬起头：“咱们的结婚证在哪儿？明天我们就去镇上办离婚！”
说这话的时候，林清月两眼含泪，目光却分外坚定。
“不行！”
顾念成想也不想地拒绝：“林清月，你还怀着我孩子呢，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顾念成，结婚证在哪儿？”
“你若是不给我，我就去镇上问问，不拿结婚证过去，照样可以离婚。”
“毕竟，你和小寡妇之间的事儿，村上的人都知道，随便问问就是，我有的是证人。”
“你......”顾念成慌忙上前，又想拉住林清月。
林清月却敏捷地躲开了。
“清月，我说了，不会和你离婚的。”
对这点，顾念成倒是意外坚持。
“为啥？顾念成，你心里更在意的明明是姚红艳，为何不和我离婚？难道咱俩的婚姻不合法？上次根本就没领出来结婚证？”

自家媳妇大着个肚子，却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贱|人一个！
“什么？”
顾念成先是一愣，旋即一喜。
“你说什么？林清月发动了？”
看来母亲得手了，他妈还是挺靠谱的。
现在好了，林清月去了镇医院，他把红艳也带过去，正好方便行事儿。
“对啊，刚刚坐牛车走了。哎，你媳妇还真可怜，生孩子都没人陪着哎。”
刘婶子说着还刻意加大了嗓门：
“对了，顾念成，你和小寡妇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媳妇生孩子你不管，抱着小寡妇干嘛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小寡妇才是两口子呢？”
此时，快到了上工的时候，村口过来的人还真不少。
特别是那些女人，听到刘婶子这一嗓子，走过路过的都凑了过来。
“我......我只是看红艳可怜......”
“哎哟，还红艳呢？瞧瞧喊得多肉麻。不会是红艳才是你媳妇儿呢？”
顾念成被说得耳根子都红了，是燥的。
他平时去红艳那边，也是偷偷摸摸的。
村里人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当着他的面说闲话？今天刘婶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抓着他不放了。
“我......红艳家里没男人，她和清月又是好姐妹......”
顾念成的话还没说完，刘婶子就不屑地呸了一声：
“哎哟，还好姐妹呢！好姐妹还霸占着人家的男人不放？”
“顾念成，姚红艳，你们还真是不要脸，大白天的就搂搂抱抱搞破鞋......”
“你说这不要脸的小寡妇家里没男人过去多帮衬，可清月家里倒是有男人，还不如没有呢？”
众人看着被顾念成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寡妇，个个都是满脸的鄙夷。
“哎哟，我肚子疼......”
小寡妇本来是被说的抬不起头来，可肚子实在太痛了，她的额头全是冷汗，再也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这......顾念成，牛车呢？她可是难产，再不去医院，可就一尸两命啊。”
王婆迈着小脚跑了过来，顾念成也顾不得狡辩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牛车已经走了啊，不在......”
“那就推大木车。”
农村的大木车，是用来推粪和庄稼的。中间有一块凸出的架子，两边的重量要差不多才能稳住。
顾念成小心翼翼地把小寡妇放在左边，接生婆王婆在右边。
“二叔，你能......”
顾念成没推过大木车，求助的看向人群中本家的二叔。
“下午还很多事呢。”
男人手里拿着旱烟袋，被点名了也不生气，还不忘抬起脚用鞋底磕了磕烟袋头：
“念成啊，这要是你媳妇，身为你二叔，我说啥也要帮你一把。可眼前这个......”
刘婶子冷笑道：“顾念成，你可怜小寡妇就自己带她去医院呗。”
“我......我没推过木车啊。”
“婶子，我可是读书人，这种下大力的活儿......”
下大力的活儿？这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黑了脸。
求人帮忙还瞧不起他们？顾念成还真是不要脸。
众人一哄而散，到最后，还是顾母让顾云云跟着，兄妹两人推着木头车上路。
两个人，加上车子本身的重量，加起来小三百斤了。从来没下过力的顾念成怎么可能受得了这苦？
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累得他气喘吁吁，肺都快炸了。
“哥，都怪林清月，要不是她用了牛车，咱们也不用推车送红艳姐去镇上。”
从牛栏村到镇上要将近两个小时，如今推着车子，他们的速度只会更慢。
“云云，你来推一会。”顾念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要休息一下。
“啊，这么快就换我？”顾云云当然不想了，她也没下过大力气。
可看到大哥满头大汗，脸都红了，她只能不情不愿地过去弯腰蹲下。
两手抓住车把，用力抬起！
“啊......”一声惨叫，车子歪了，姚红艳和王婆子都被掀翻在地。
姚红艳还是在下面，疼得她哎吆哎吆直叫！
“我的腰......”车子歪倒的刹那，王婆子也被狠狠地磕了腰一下，她年龄本来就大了，此时更是疼得直不起来！
兄妹两人想救姚红艳，可上面还压着王婆子和车子，两人只能先把王婆子扶起来。
“我，不行了，我动不了了。”
王婆子被扶起来后，扶着腰喊着疼。
两人却没心情管她，姚红艳还是在惨叫着呢。
费了好大力气，好不容易才抬开车子，把姚红艳扶起。
“念成哥，我肚子......”
姚红艳的肚子本来就疼，被摔了后，疼得更厉害了，她低头看着肚子，刚刚下面感觉一热，像是尿了一样。
此时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很难受。
“王婆......”
姚红艳艰难地看向王婆，急忙问道：“我......我刚刚好像尿裤子了。”
王婆疼得直抽气，听到这话，老脸也是一变：
“什么？尿了？你这是破了羊水，要快点去医院了，要不然一会羊水流没了，娃生不出来，大人也只有死路一条啊。”
“而且，你这胎位还不正哎。”
“那快点！”顾念成一听大人小孩都有危险，也顾不得累了，赶紧扶起车，抱着姚红艳就想放上去。
“云云，你快点扶着王婆坐下。”
这种车，两边必须坐人！
“别，我可不敢坐了！”王婆一听还要继续坐木车，吓得转身就跑！
“哎，王婆，你别跑啊，你要帮着接生，我都给你付钱了。”
顾念成急声喊着，还想过去拦人，衣服却被人紧紧抓住。
是姚红艳，她疼得小脸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红艳，我......”
“念成哥，快带我去医院！”姚红艳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的开口。
“我......好，现在就带你过去！”
好容易安抚好姚红艳，顾念成再回头，哪儿还有王婆的影子？
无奈之下，只能让妹妹坐在另一侧，顾念成艰难地推着车子。
不到十分钟，他就累得喘不过气，只能停下休息。
半个小时后，姚红艳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叫声更加凄惨，身下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也就幸好穿的裤子是深色的，要不然......
“念成哥，不行了......啊，我不生了......”
姚红艳疼得大叫，手死死地攥着车中框。
“红艳，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顾念成也着急，可现在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力气！

“你......”
顾云云气的直咬牙，以前林清月在她面前都是委屈巴巴的，啥时候这么伶牙俐齿了？
林清月直接无视小姑子那淬毒般的目光，落到地上疼的爬不起来的老太太身上。
袖中的拳头紧紧攥起！
这不要脸的老东西！
顾念成出去上学后，一口一个亲闺女的喊着，可她自己却早早的躺在床上当瘫子。
眼睁睁的看着她忙里忙外的伺候那一大家子。
这个好婆婆，她可是端屎端尿的伺候了十几年啊。
如今看看，前世明明有那么多破绽，可她愣是眼瞎心盲，啥都看不到。
哼，这一辈子，她定要远离这一家！
她倒是要看看，小寡妇会不会如自己一样的伺候他们！
这一家人就该锁死！永不分开！
若这次直接摔瘫了就更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顾母还是被顾云云连拖带拽的扶了起来。
看到院子里还有别人，顾母知道没法动手了，擦掉脸上的血，扶着腰哎哟哎哟的走了。
几个女人见没热闹看了，也想离开。
林清月悄悄拉住刘婶子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
刘婶子多精明的一个人啊，村里的热闹就没她不知道的。
“刘婶子，我家念成......”
林清月一脸为难的开口，声音压的极低：
“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男人现在一颗心都在小寡妇身上，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比我这个亲生的还要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他的亲儿子呢？”
刘婶子眼睛都快亮成夜明珠了，声音都是压不住的兴奋：
“念成家的，这......应该不可能吧？”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却在疯狂的叫嚣，是！肯定是！
顾念成又不是傻子，不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对小寡妇那么好？
果然是奸夫淫|妇，这要是捅到镇上，乱搞破鞋还搞出个孩子，有可能要吃枪子儿的。
一个村的，她倒不会做这么缺德的事儿，但八卦一下还是可以的。
“婶子，我男人没拿到钱，也不知道小寡妇怎么样了，我不放心。你看我身子也不方便，你能陪我过去看看吗？”
林清月可怜兮兮的看着刘婶子，一根红头绳也塞到她手里。
有八卦刘婶子就乐意凑，更不用说还有好处了。
这种红头绳，在供销社可是热销货，两毛钱一根也不便宜，她都没舍得买。
“念成家的，你这性子也太绵软了，她都勾引你男人了，你还不放心......哎，念成家的，以后你这样可是要吃亏的。”
刘婶子一脸的心疼，没妈教导的女孩子，就是容易吃亏。
不过两人还是去了小寡妇家。
小寡妇家的房子距离林清月家不远，走路也就五六分钟。
两人过去的时候，院子里没人。
刘婶子拉着林清月就要进屋，林清月却停着没动，指了指东边的侧窗户，眨眨眼。
刘婶子秒懂！
两个人悄悄过去，猫着腰。
此时夏天，窗户并没有关严实，留下一道缝儿透气，也方便了两人偷看。
顾念成应该是刚进来，跑出了一头热汗。
他一进门就跑到炕前蹲下身，抓住小寡妇的手。
“哎呀，男人不能进，不能进来......”
接生婆王婆吓得大叫着赶人，手上还沾着呢。
顾念成却不在乎：“王婆，我不是外人！”
他看向小寡妇的眼神更加心疼，声音都微微哽咽，“红艳，我借到钱了，现在就带你去卫生院。”
小寡妇疼的面色惨白，听到顾念成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你！”
“好！怪我！”
顾念成语气宠溺，满脸心疼，他低头在小寡妇的冷汗津津的额头上亲了下：
“等儿子出来，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这小坏蛋，居然敢如此折腾他妈！”
小寡妇虚弱的一笑，指着王婆虚弱的求道：“王婆，你先出去。”
王婆扯了卫生纸擦着手上的血，看向两人的眼神多了分鄙夷。
奸夫淫|妇，死不要脸！
不过和她没啥关系，她一个孤寡老人，给钱就干。
“念成，要不然还是再等等吧？”
小寡妇疼的浑身无力，额头上的全是冷汗，声音多了几许的不确定：“我要是去卫生院生，咱儿子以后怎么办？”
“过几天我可是要陪你去上大学的，你不会想让我留在家里给你养儿子吧？”
躲在侧窗外偷听的刘婶子震惊的瞪大眼，乖乖，她听到了什么？
儿子？
小寡妇的儿子果然是顾念成的？
这两人，还真是奸夫淫|妇！
就该沉塘！浸猪笼！
转头看向身边的林清月，刘婶子更加心疼。
刘婶子还想要不要安慰几句呢，却见林清月板着一张小脸，面色幽冷至极。
就连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乖乖，她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感觉到如此阴冷的气势。
林清月不会想要杀人吧？
想到此，她连忙拉住林清月的小手，却感觉冰凉一片！
“念成媳妇，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刘婶子小声祈求，林清月虚弱的一笑：“婶子，我知道。”
也在此时，房里又传来顾念成的声音，
“怎么会呢？红艳，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读大学？儿子就让林清月养着。”
“她有的是力气，地里的活儿干的也好，还认字，让她教育咱们儿子最合适了。”
“啊......”姚红艳再次痛呼出声，顾念成急忙劝道：“红艳，王婆说你这一胎不好生，咱们先去镇卫生院，你和儿子可不能出事！”
“嗯！”姚红艳死死的咬着牙，手紧紧攥住顾念成的胳膊，指甲都掐到肉里了。
她红着眼睛窝在顾念成的怀里，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弱：
“念成哥，我可是为了你才受这么大罪的，你可不能辜负了我。”
“绝对不会。”顾念成小心的把人扶起来，帮她穿衣：
“也不知道我妈那怎么样了？那赔钱货今天也得尽快生了。”
窗外林清月的拳头攥的咯吱响，刘婶子再次被狠狠惊了一回：
“念成媳妇，为啥你的孩子也要生？你不是下月才到日子吗？”
为何？
自然是为了换孩子了！
差不多同时生的才能换，差得多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林清月心脏揪疼，她一直愧疚的早产导致儿子体弱多病，居然全是算计！
不，这算计，应该是更早！
难道是从她怀孕开始？
还是说，一开始那一夜的醉酒，也是顾家人的蓄意为之？
“难道他是想把两个放一起，当双胞胎养着？”
刘婶子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明目张胆的把私生子给自己的媳妇养，这顾念成还真是胆大包天！

顾云云也快急死了，她想帮忙，可这车两边都要有人，还不能下车。
顾云云急得抓住姚红艳的手，却被她反手攥住，指甲都深深的掐入肉里，疼的她想要抽出来，忽然看到不远处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走来。
“红艳姐，大哥，是老孙头，咱村里的牛车！”
*
“送来得太晚了。”
镇卫生室，天色已经大黑，医生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
“医生，孩子呢？”
顾念成都快急死了，好不容易见到医生出来，着急地上前抓住医生的胳膊。
“你儿子没事，只是耽误的时间太长，加上又是早产，孩子初步评断有心脏病。”
“什么？”
兄妹两人被惊的目瞪口呆。
心脏病？什么意思？
“好好地抚养，按时检查，孩子还是能养大的。”
医生安慰着，手术室的门再次推开，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顾念成也是第一次见到孩子。
脸上皱巴巴的，皮肤发黄，嘴唇却微微地发黑。
“这......这孩子......”
顾念成被吓了一跳，他以前也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可人家的孩子挺好看的，眼前这个......
“对了，产妇刚刚大出血，以后恐怕很难有身孕了......”
轰......顾念成嘴唇颤抖着，面色惨白。
顾云云早就被吓傻了，一直到姚红艳被推出来，她才回过神来：
“大哥，大夫说的是什么意思？孩子有病吗？咱家里也没钱啊，这要怎么养大？”
“都怪林清月，若不是她把牛车带走了，孩子怎么可能会出事？”
顾念成眼神忽然一凝：“林清月！！对，都怪她！”
“她也在医院，这女人还真是狠毒。若不是她恶毒地用了牛车，孩子怎么可能有心脏病？我现在就找她算账去！”
“医生，林清月生了吗？她在哪个病房？”
*
看到老太太身上穿的衣服时，林清月就猜到老太太的条件不错。吃饭的时候，林清月就更确定了。
他们选的居然是在国营饭店。
在这里，五个人随便吃点都要十几块钱，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
“林同志，这是我们团长给你的。”娃娃脸递过来一个袋子，林清月忙摇头：
“不用。”
是衣服，还是从百货大楼买的。
“谢礼。”
男人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人拒绝的霸道。
“哎哟，孙媳妇，你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旧了，你就快点收下去换上呗。”
“臭小子，你可终于知道要疼自家媳妇了。”
老太太不由分说地抢了袋子，态度强硬的塞给了林清月。
林清月......
“老奶奶，我......”
“什么老奶奶，喊我奶奶就行，喊老奶奶可就差了辈分了。”
老太太目光慈祥地盯着林清月的肚子：“等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生出来，才应该喊我老奶奶。”
林清月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不管她咋说，老太太都不相信。幸好服务员端菜上来，红烧肉，酱肘子，蘑菇炖小鸡......
六个菜，居然全都是肉菜。
这一顿，估计要小二十块了。
想到自己身上可怜巴巴的二十来块钱，林清月忽然觉得自己好穷。
都不好意思吃了，怎么办？
“林同志，快点吃吧！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应该饿了。”
傅行舟忽然开口，林清月的肚子也咕噜叫了一声，孕妇是真的不经饿。
“哎哟，孙媳妇，快点吃，可不能饿着我的乖重孙子了。”
鸡肉，红烧肉，老太太赶紧给林清月夹菜，很快她面前的小碗就被堆的满满当当的。
“好了，奶奶，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也快点吃吧。”
一顿饭，林清月吃得格外满足。
以前不喜欢吃的大鱼大肉，现在倒是成了好东西。
至于老太太和傅行舟，等她回去之后，他们应该就再也没交集了吧？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林清月只想赶紧回去。
昨天姚红艳那小寡妇就发动了，不知道生了没？
那孩子，会不会和上一世一样，是个有心脏病的早产儿？
林清月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看看。
想到此，林清月稍微收拾了一下，准备尽快离开。
可......
还没出招待所的大门，迎面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老太太。
“孙媳妇，你看我给你带了早饭。”
老太太说着还抬起胳膊，手里提着个布袋子。
“小米粥和肉包子，可好吃了。”
看着老人脸上的真诚，林清月忽然鼻子一酸。
她又想起了前世。顾念成常年不走家，她一个人要照顾着一大家子的人。
顾念成的爸爸瘫了，妈妈身体不好，半边身子不利落。
她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两个老人二十多年，可换来的是什么？
她这个农村妇女的儿媳妇，终究是不如姚红艳那个城里人！
可她嫁给顾念成以前，也是城里来下乡的知青啊。
特别是宁母，瘫了后脾气不好，她累死累活的干一天活回来给她做饭，老太太相不中直接摔到她脸上。
有几次，脸上身上都被烫起了皮。
她疼得想哭，可一大家子人等着她伺候，作为顶梁柱的她，哪儿有资格哭呢？
事后顾母又是各种的道歉，说她只是恨自己没用，控制不了脾气！
而眼前这老太太，她也只是给她买了一顿饭而已，人家又是怎么对自己的？
不比不知道，以前的自己还真是傻呢？若是自己真能有个这样的奶奶就好了。
林清月抬起头，尽量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
“孙媳妇，快点吃啊，趁热。”
远处，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接过老太太手里的袋子，指了指不远处的圆桌：
“去那边用餐吧。”
小米粥很浓稠，不用想就知道熬的时间不短，包子也很好吃，还热腾腾的。
老太太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清月，还体贴的递过粥去。
林清月眼圈微红，这一顿饭吃得，心里都酸酸的。
好不容易吃完了，老太太推了推自己的大孙子：“臭小子，快点去送送你媳妇儿啊。”
傅行舟薄唇微勾，起身拿起了林清月的小包。
她本来是空着手出来的，包里包的是昨天换下来的旧衣服。
老太太满意地看着两人一起出去，笑容满面。
“谢谢你，傅大哥。”林清月真心感激。
“今天回去？”
走出招待所的大门，男人清冷的声音传来。
“嗯。”
“路上小心点，林清月同志！”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微风吹过心尖，痒痒的。
以前听很多人喊过她的名字，可她却是第一次听得耳根子微微发烫。
肯定是刚刚被老太太误导了。她在想什么呢？重活一世，谁还肖想感情啊，她要搞钱，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