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把戏你也信？你事事顺遂，何必求签安心?”
“历劫只是历劫，你太当真了。”
是我太当真。
凝视着越来越高的孔明灯，字迹渐渐模糊，我心中的爱意也远去了。
抬眸，却看到萧沉夜问人借了纸笔，在孔明灯上写字：“只此一回，我没空陪你怀念曾经。”
2.
我接过孔明灯，望着熟悉的字句，眼眶微热。
他总是这样，给我许多失望，又赏赐般送一点希望。
明明不爱我，却默认我陪他百世，做了百世夫妻，让我难以戒断，上瘾般纠缠。
从少年夫妻，青梅竹马到一见钟情，生死与共，世间最感人的爱情我们都曾拥有过。
他从刀下、火海、洪水中一次次救下我，最后在诛仙台下用命还了我。
萧沉夜很好，只是不属于我。
我们指尖相触的那点温暖迅速消逝，我知道再怎么祈求上苍也无用了。
可我还是将孔明灯送上夜空，低声念着那句词。
“只此一次。”
孔明灯刚刚升空，便被一人踩在脚下，直直落入忘川河中。
是莫棠棠的侍女乘风而来，说莫棠棠的海棠谢了，求萧沉夜过去瞧瞧是生了什么病。
萧沉夜毫不犹豫转身：“棠棠最舍不得那株海棠，如今肯定伤透了心。我必须去陪她，你先回吧，晚上结契再见。”
“好。”我点头离开，他却拉住我，眸光诧异。
“昨日还记恨棠棠给我送花，闹得地府翻天覆地，今日怎么如此好说话？”
我还未回答，他却了然道：“成婚之前，总还是要装得贤惠些。”
他跟着侍女离开，错过了我落下的失落的泪。
怎么会有女子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莫棠棠嘴上说着不要名分，却三番五次上门挑衅，逼我自请下堂。
“你就是沉夜制作的木偶人，如今连上神之位都没了，怎么配得上沉夜？”
“你追了他千年，他可曾正眼看过你一次？可每天他都陪着我，求我多看他一眼呢！”
可萧沉夜不知道，他心中的莫棠棠纯洁善良，在棠棠死后更是如失去挚爱一般绝望。
重来一次，我决定放手。
入夜结契，阎王为我们证婚。
他亲自为我披上霞
那么多次性命，怎么会不爱她呢？”
萧沉夜沉默半晌，开口：“无论是洪水中，还是山匪刀下，抑或是蜀中大疫，我与她历经百世，说没有情谊是假的。可若是换一个人，无论是谁与我共同历劫，我都会救她，都会有些情谊。可这不是爱。如果可以，我只愿那个人是你。”
“睡吧，棠棠。”
我心中一片死寂般的绝望，连萧沉夜来到我身边都没注意。
“沉夜，在凡间时我许了许多愿，一个也没成真。”
“可我想让你的愿望成真。”
这一世，他可以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不会与我互相折磨，更不会为我死在诛仙台下。
他久久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有些发白：“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隔壁又传来呼喊，似乎是莫棠棠又吐了血。
他看了我一眼，又急着走。
“明日与你解释。”
我笑了，哪有什么明日？
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后，我艰难起身，耗尽最后一丝灵元离开。
只在桌上留下一封诀别信。
等萧沉夜安慰好莫棠棠时已经是次日，他推开门却不见人影。
“夫人去哪儿了？她身受重伤，怎么能乱跑？”
侍女还没回答，牛头连滚带爬地跑来。
“大人不好了！连接凡间的轮回井意外炸毁，准备入轮回的生魂都没什么大碍，只有一个孤魂格外虚弱，直接灰飞烟灭了！”
“那个孤魂好像就是夫人！”

容。
一次又一次，我误以为他也对我情深，误以为自己的念念不忘终于有了回音。
回到地府后就请阎王赐婚，嫁给了他。
直到莫棠棠死后，我才发现他每日拿在手上的木雕并不是我的样子。
百世情缘，性命相托，在他眼里只是死缠烂打，挟恩图报。
跳入烈火地狱后，我以百世功德换一世重来的机会。
重生前，天道告诉我，“时光逆转，死而复生，任何变数都会折损你的寿命。”
“你本就是木偶化身，生机微小，最多只有一日时间。无论改变什么，都要用你自己来换，想要逆转结局，至少要斩断他身上的三处命运丝线。这样你也甘愿？”
只要萧沉夜能够得偿所愿，我九死不悔。
我抹去了三生石上的名字，将婚书烧毁。
萧沉夜的命运有三根丝线被天道操纵，一是签订婚书，二是新婚结契，三是莫棠棠之死。
至少，我已经斩断了一根。
回到地府，萧沉夜倚在奈何桥边等我，神色依旧冷淡，眼底还藏着一抹烦闷。
他伸臂搂我，被我不懂声色躲过：“结契之前，你我不该见面，更不能拥抱。”
他嗤笑一声：“要不是为了应付阎王大人，我怎么会碰你。”
“从前巴不得贴在我身上，今日怎么装起矜持来了？不会是欲擒故纵吧？”
从前逼你将就，如今却不用了。
我淡淡一笑：“只是遵循旧例罢了。”
他冷哼一声，没再碰我却还是将我护在身侧。
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心中只有莫棠棠，我肯定还会为这份细心体贴感动。
正值元宵，人间的孔明灯顺着夜空飘进忘川河上空。
无数鬼魂站在河边祈求来世顺遂，夫妻和睦。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我瞥见孔明灯上的字迹，愣了一愣。
忽然想起凡间的某一世，为他试药之后，我身患奇症，遍寻名医却不见好。
他拖着废腿，一步一叩首爬上护国寺三千长阶，一次只摇一签。
整整摇了上百次，才得了一支上上签。
上面写的正是这句话。
回到地府后，我求他再为我写一个。
他却忙着陪莫棠棠踏雪寻梅。
只是讥讽地看我一眼：
，我只是一介小仙，死了也就死了。”
病榻上的莫棠棠脸色苍白到透明。
萧沉夜还在犹豫，医官催促：“大人早做决断，棠棠仙子撑不了太久了。”
“夫人的灵元固然重要，可失去灵元不过折损寿命，但救的可是一条命啊！”
“更何况，夫人本就是由大人赋予神智，就算化为木偶，大人也能让她重新化人。”
萧沉夜眉头紧锁：“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看出他早已动摇，却又担忧我，“你如果真担心我，就为我多准备几株灵草，补一补就好了。神仙与天同寿，能折损多少？”
我故意说得轻松，他也松了口气：“雪芊，这次是我欠你。”
“昨晚是我把话说重了。”他别扭地开口：“对不起。”
可失去灵元从来不是我说得那样轻松。
灵元被抽出时，我身上的四肢迅速化为木头，连意识都模糊了。
痛到麻木时，我的思绪汹涌。
成神那日，我第一次像人一样被他拥在怀中俯瞰三界。
“沉夜。”我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而不是“主人”。
似乎这样我们就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似乎这样我与他就不是物件与主人的关系，而是恋人。
忘川河畔，我翩然起舞，舞得正是我在木偶时最熟练的那一支。
蓦然回首，他眼底的欣赏与深情我绝不会看错。
只是这样的眼神，在千年里渐渐消失了。
若是真的无缘，便让我永远做一个只为他而起舞的木偶，这样也算是长相厮守吧？
4.
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黎明。
还有两个时辰，就到了天道所说的期限。
我浑身无力，只听到隔壁他对莫棠棠轻声细语。
“沉夜，我取了宫姐姐的灵元，会不会害死她？”
“你别多想。宫雪芊嫉妒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昨日故意缺席大婚，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就算她有阎王和无常撑腰，也越不过你。这次失去灵元也能给她一点教训。”
“再说了，我会给她找些灵药进补的。你心思太重，还需要多休息，莫要再想这些。”
莫棠棠顿了顿，又问：“沉夜，你们一起历劫百世，生死相随，你为她丢了
白月光死后，判官夫君恨了我千年。
我用刻刀将自己雕成与她相似的容貌，只为让他化解遗憾。
可萧沉夜对我更加厌烦：“与其千方百计讨好我，不如你也陪棠儿去死。”
我心如死灰跳下诛仙台，他却为了救我流干灵血。
魂飞魄散前，他摸摸我的头解开性命相连的血契。
“宫雪芊，下辈子别再纠缠我了......”
阎王悔不当初：“若是本君断了你们历劫百世的情缘，让你娶棠儿，是否不会有今日的惨剧？”
白无常砍断我的木偶四肢，将我放在萧沉夜碑前长跪：“沉夜给你生命，救了你百世，为何你不能成全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所有人都后悔让我陪他轮回百世，连我也是。
我跳入烈火地狱，以百世功德换一世重来。
这一次，我决定不再纠缠，成全所有人。
1.
“宫雪芊，你还要追着我到什么时候？相守百世又如何？那不过都是凡间的虚假。我心中无你，就算娶了你也只是当做摆设，不会爱你。”
“难道这样你也要上赶着？”萧沉夜眸光寒凉，随手将婚书砸在我怀里。
我眨了眨眼，鼻间似乎还能嗅到血肉化为焦炭的糊味。
我颤抖着，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狂喜。
我重生了，重生在千年前。
爱恨交织的我看着他的侧脸，泪水滚落却顾不得擦。
“如果你能选择，你不会娶我对吗？就算我陪着你从微末走到辉煌，就算我用命护了你百世，你心里也装满了莫棠棠？”
萧沉夜眼底划过一抹怜悯：“当然。”
“与棠儿相比，旁人都是将就。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难道你能就此放手吗？”
我快速抹去眼泪，藏住所有酸涩：“能。”
所有人都知道我对萧沉夜爱入骨髓。我是他亲手雕刻的木偶，喜怒全由他支配，陪他度过无限孤寂。靠无数功德，我才修炼出神智飞升上神。
为了让他从孤魂修炼到判官，我陪他历劫百世，为他受尽百苦，违背天规，连上神之位也赔上。
由木偶之神成了地府的孤魂恶鬼。
他下凡历劫百世，尝尽世间百苦，爱离别，求不得，却总是掩去所有痛苦给我留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