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他在，或许我也不会狼狈的死在那个冬夜。
我鼻头一酸，眨巴着泪眼，轻唤了他一声。
墨影立即朝我走来，生怕我受委屈，一脸冷硬的看向朝我贴近的童养夫。
“长安，我有话和你说。”
远处，顾子旭总算开口，一脸别扭的走到了我跟前。
我一怔，朝着他莞尔一笑。
“我也有话与你说。”
“顾子旭，我第一个划掉的人就是你，你自由了。”
2
顾子旭脸色一僵，而余下的几人都有些错愕。
我默不作声，拉着墨影的手离开了宴会。
他不在名单中，可我却决定选他做夫婿。
“爹爹，我要嫁给墨影。”
“他是裴家人定不会有二心，更是和我一起长大，对他我们知根知底。”
我直截了当，拉着墨影的手愈加用力。
墨影不知我拉他过来，是要把他定下。
他脸颊绯红，无措的喊了几声‘裴小姐’。
“小姐，您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千万别玩弄我，我、我……”
“我真的会当真的。”
我抬头看向他满是卑微和爱意的眼眸，心头一软。
上一世我知道他喜欢我时，是在成婚的第四年。
裴家家道中落。
顾子旭对我不冷不热，时常和梨落去赋诗作对，留我一人在家。
墨影对我的心疼逐渐变得明目张胆，他有许多次想要带我走，却被我拒绝。
我总以为自己可以焐热顾子旭的心。
到最后，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我心悦你，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安心。”
我朝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爹爹搔着自己不多的头发，无奈点头答应。
“既是要成婚，那这三日你就别守在小姐身侧了，待到成婚才能相见，这是规矩。”
墨影连忙应了一声，反手包裹住我的手。
我只觉得好温暖。
还未走进寝室，我就看到了梨落。
“裴小姐，您今日选了谁？是子旭吗？”
她咬着薄唇，身子摇摇欲坠。
我手不由得攥紧了些。
上一世，她也来找过我。
我没有多想，坦言自己选了顾子旭。
梨落因此大病一场，而顾子旭不顾我们的婚事，为她忙前忙后。
婚事一拖，就是一个月。

地上脏污的抹布，生生憋死了我。
他知道我最爱干净，却拿最脏的抹布恶心我。
“我们相伴三十年，可最后我落得个什么下场？”
“这一世你自由了，顾子旭，我怕你，不想再见你，我有错吗？”
我抱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跌坐到椅子上。
顾子旭一怔，撇了撇嘴。
“裴长安，别装柔弱了，以为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我就会心软你？”
“就算你偷学梨落的字迹，胆大包天去冒充她，可梨落的思想和为人处世，都是你学不来的！”
我一怔，簌然抬头看向顾子旭。
什么偷学？
自小我爹爹就为我请来国学老师，我的一笔一划都是太傅亲授，又怎么会学梨落的笔迹？
一刹那，许多想法涌入我的脑海。
结课那年，我起笔写了一本《警示录》交由恩师，备受褒奖。
太傅为我修改一番后，却意外丢失原件。
《警示录》再次出现，便是在书局里头。
后来还曾在京城盛行过一段时间，众人纷纷猜测梨花娘子是谁。
可我年纪尚小，爹爹又护我护得紧，便也从未与外人说，那是我写的。
现在想来，怪不得书局时常邀请梨落，原来是梨落冒认了我写的书。
真是阴差阳错。
想到上一世，书桌上他和梨落成摞的信件，我顿时苦笑了一声。
头涨得不行，竟不料顾子旭寻错了人，爱错了人。
正要开口解释，梨落突然出现。
她跑得急，腿软跌在地上，眼见着要被石子绊倒，顾子旭想也没想的扶起她。
“梨落，你怎么来了？这事我来解决，裴长安心思深沉，你斗不过她。”
说完，顾子旭瞪了我一眼。
我顿时哑然。
“这时候，你就不说她装柔弱了？”
“顾子旭，你向来就看不起我，在你眼里我什么都是错的。”
先前想要解释的话语悄然咽下。
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我不要他了。
“裴小姐，子旭说话直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过几日是我生辰，我不知他特意为我做了白玉镯子。”
“看到你手上那个打样的制品，误以为他忘了，才一时难过得紧。”
“子旭误会了，这才
我成了京城的笑柄，可顾子旭却一脸不在乎。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我照顾她没有错！难道你就这么狭隘，因为嫉妒就要害死她吗？”
那时的记忆已然变得模糊，只记得自己窝囊的痛哭了一夜。
我早就该意识到顾子旭不爱我，却偏偏错以为他只是为人正直，不善言辞。
实在是错得离谱。
好在老天要我重活一世。
这一世，我如他所愿。
我放弃了。
朝着梨落摇了摇头，我起身把顾子旭送我的木镯子放在她手中。
今日我及笄，世家公子们送了不少价值连城的礼物。
唯独他一人，拿了块梨木，做了个粗糙的木镯子。
上面的木刺甚至还没有处理好，扎得我手疼。
可上一世，我却魔怔一般，觉得这镯子很好。
以为是他用心所做，却不知只是敷衍。
“今后我不会再见他，你与他关系好，帮我还给他。”
“我提前祝你和他，早生贵子。”
梨落脸一红，握紧镯子，期期艾艾的点着头。
夜里，顾子旭却找上了门。
他一脸冷意，将镯子摔在地上。
“你这是何意？故意拿镯子和梨落炫耀什么？！”
“还给我？还不再与我见面？裴长安，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
“我是会与梨落儿孙满堂，而你什么都没有！你不配！”
顾子旭丝毫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实在不懂梨落在他跟前说了什么。
恍惚间，我记起顾子旭临死前的话。
他日日喝避子汤，故意不让我怀孕，害得裴家的家业全被抢走。
可现在，他却觉得我说的话，是在讽刺他？
木镯子顺势滚在我脚边，我一时气急，一脚踩在了上去。
顾子旭却一手把我推开。
“裴长安，你发什么疯！这是我送你镯子！”
我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
“那又如何？你不是觉得我不配吗？这一世我成全你和梨落，难道我还是有错？”
顾子旭一怔，灰白的脸上漏出几分惊骇。
我凝视着他，朝他露出一个淡漠的笑脸。
“顾子旭，我也重生了。”
“上一世，是你亲手杀了我！”
3
顾子旭吓得连连后退。
临死前，是他随手捡起
为延续裴家血脉，从我出生起，父亲就为我选了五门夫婿。
及笄那年，我选了一见钟情的顾子旭。
可到死，我都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成了裴家的罪人。
父亲死后，裴家家业陆续被四大世家抢走。
家道中落，我们只能住在茅草屋。
顾子旭没有抛弃我。
他守着我，依旧不爱说笑。
直到我病重垂危，他才与我袒露心扉。
“要不是你选了我，我也不会和梨落分开，是你拆散了我们。”
“你知道你为何生不了孩子吗？因为我日日喝避子汤，你根本没机会怀上。”
顾子旭捡起地上的破抹布，死命捂住了我的口鼻，直到我咽了气。
再一睁眼，我回到了及笄那年。
看到他闪躲的眼神，我心中了然。
这一世，我如他所愿。
1
台下，四大世家的公子们围坐在一起吃茶。
唯独顾子旭站在远处，一身白衣翩翩，生人勿进的模样。
还是和上一世一般，迅速吸引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抚摸起脖子。
窒息的滋味，还残留在身上。
“又眼巴巴的看他，爹爹知晓你喜欢他，可你也不能太明显。”
父亲莞尔浅笑，将另外四个男子的画像摆在我跟前。
我垂眸，心思却不在上面，便也拒绝了今日选夫。
父亲有些意外，红笔到底是没圈中顾子旭。
庭院里，他们见我走下来，无不好奇我选了谁。
只见顾子旭抱着手，有些烦躁的倚在一旁，认定了我会选他。
“裴小姐总是盯着顾少爷看，想来我们是没有机会了。”
有人轻叹，也有人不服输的挡在我身前。
“婚事怎可凭眼缘决定？我自认不输顾公子，对您一见钟情，你也是知道的。”
那人便是才子柳杉知，为人有些轻佻，在京城名声不大好。
我咳嗽一声，稍微别过脸。
忽然对上了一直默默站在我身边，影卫队长的双眸。
墨影慌了神，连忙垂下了头。
他的眼睛上有一条骇人的伤疤。
小时候我乱爬树，他为了救我被树枝划伤，从此烙下伤痕。
后来又为了救崩溃失足的我，死在了湖底。
他一直在我身边，默默保护着我。
他眼中，我向来是恶女形象。
而梨落，高洁无瑕。
罢了。
事到如今，也不必在意了。
成婚的日子迫在眉睫，府中忙于采购。
另外四位时常来到府中，想要知晓与我成婚的人是谁。
他们对我情真意切。
可当初裴家倒台，亦是四大世家瓜分了裴家的家业。
我心里过不了这道坎。
我知道他们接连在我这里吃了瘪，心中很不是不甘。
却没料到成婚当日，他们一伙人会故意堵在裴家门口，要来抢亲。
“我虽年轻，却也立下赫赫战功，京城谁人能与我交锋！你还不速速嫁给我！”
少将军大喝一声，身旁的才子瞪了他一眼。
“裴小姐，当初春江河畔，你与我吟诗作对，我便知晓此生我非你不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您难道不知我心中滋味，宁可我相思成疾吗？”
忽然听到一声冷笑，我循声望去，使君扯过缰绳，抬头幽幽看我。
千言万语，尽在眼中，我竟看出了几分乞求与期盼。
而小侯爷向来敦厚，他只朝我一笑。
“裴家妹妹，我来娶你了。”
我额头涨得不行，握着的团扇差点被我掐断。
“婚事已定，是我错付各位痴心，我的夫郎马上就会来接我了，还请各位……”
我话还没说完，人群中，顾子旭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红着眼，一脸委屈。
“裴长安，你真的不选我？”
眼见着他的手即将碰到我，一只大手忽然搂住了我的肩头，把我护在怀中。